老婦人每天坐在臨窗的長椅上，裹著一條毛毯，有時手里拿著毛活，有時就這么靜靜地坐著。門外一條小路，細長曲折，到那棵老槐樹后邊，一拐，就看不見了。
隔三差五的，一位身材修長的老者從樹后慢慢走過來，有時手里拿點東西，或是一束路邊采的野花，有時就空著手，從遠處慢慢走到老婦人的窗下來。
老人們不大愛說話，就這么靜靜坐著，一坐一個時辰。
“走了。”老者慢慢起身。
“好。”老婦人微微點頭。
“聽說，老二相親了，女孩子不錯。”一個夏日的傍晚，老者看著西沉的太陽，緩緩地說。
婦人看著老者的臉，臉上有一點喜悅，有一點輕松。
“老二成家，我就搬過來吧，都跑了二十年了。”
“再說吧，二十年都過來了。”老婦人說。
“說老就老了。”老者揉著酸痛的膝蓋，褲腿濕乎乎的，想是被露水打濕的。
“不好走吧，一路田間小道呢！走大路就更遠了。”老婦人遞過一條毛巾。
那年的冬天，雪特別大，一連十幾天，漫山遍野冰天雪地，老婦人還是坐到窗前，桌上的茶冒著熱氣，婦人的臉皺縮的厲害，天冷，她更顯得老了。一起身，腰身都傴僂了。
冬天的正午，明晃晃的太陽，雪映得人眼睛發花，模糊中，一個人走進來。
“你來了？”
“來了。老二家該生了吧？”
“生了，一個男孩。”
“這段時間你受累了。我買了套小孩睡袋，也許用得上。”
“不用了，老二家知道你買的，不會用的。”
暮春時節，老者一個勁地咳嗽。惱人的飛絮，讓咳嗽一陣接一陣。
“別來了，不是小歲數了，路不近，走不了了。”
“哎。”
“這輩子，就這么過來了，真是的。”
“怪我，那年不出國，就不會幾十年回不來。”
“怎么怪你呢，你又不是不想回來。”
“好不容易回來了，你的家好好的，我怎么能打擾你呢！”
“嗯，你是好人，不過，他也還不錯，日子再難，也沒打罵我！”
夏天的正午，蟬都懶得叫。樹枝低垂著，葉子有些蔫。太陽把大地照得一片寂靜。老婦人倚在窗前竹椅上瞇著。一個人影斜進來。婦人微微睜開眼，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
“不是說不來了嗎？”
“正好沒事，心里空得慌，走著走著就過來了。”
一個冬天，風刮得緊。老婦人還是坐在窗前，肩上圍了條大披巾。遠遠看去，像一幅剪影畫。
天灰蒙蒙的，又是傍晚，近處的幾棵樹落盡了葉子，遠處光禿禿的路面，灰黃的屋墻。一直到天黑，拐角處都沒閃出那個人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