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回到酒店，看著剛才逃離的地點，內心覺得這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實。“無論是誰做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我在人前喪失女生的尊嚴和勇氣，留下一個無可更改和辯解的把柄，任人詬病與指責，甚至是冷嘲熱諷。”想到這里原本就緩慢的腳步更是沒有勇氣再向前邁。
“怎么了？”李昱就站在我旁邊。
“沒有，忽然很想去別的地方轉轉。”
“你這種不敢面對現實的態度，可真是頑固。都回到這里了，還不如干脆上去，有什么問題直接面對不是更好嗎？”
“直接面對什么？要去質問嗎？還是替自己辯解？無論說什么，只要是開口問，受傷害的都只會是我。與其這樣，還不如就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自己躲起來默默消化來得更為直接吧。”我最反感的是別人說我膽怯，就因為這是事實，而且是我覺得憑一己之力不可能更改的事實。所以更要竭力回避。
李昱見我爭辯，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拉著進電梯。
“如果以你這樣的想法，被傷害與受傷害都沒有一點點正常的反映，那還需要什么勇氣？連傷害來自哪里都不清楚，要怎么面對自己？最起碼，你要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知道真相的機會！”
我使出渾身的全部力氣去掙脫他的控制，但他的手掌太大，根本無法完全擺脫。
“我不想知道真相！為什么要知道真相？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明知道這是別人蓄意而為的，去充當事后受害者的身份質問嗎？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還是說要把所有的都一五一十地問清楚，從此只愿意看到別人丑陋邪惡的一面？我不是圣人，自然無法也不應該要求別人是圣人！”
“如果不問，你還會再相信她嗎？你們之間你最為寶貴的友誼還有嗎？還能有嗎？”在電梯口，他松開我的手，平靜地問我這些問題。
“是啊，不問，就真的可以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了嗎？友誼呢，恐怕連個殘尸都沒有。那些歡笑，那些陪伴，都會被傷害的苦痛染成灰黑色，以后恐怕一個片段也不愿再想起。無論內心怎樣告訴自己，怎樣去做這個心理建設，都無法擺脫我們之間的情誼已經一絲不存的現實。”我又哭了，從爸爸離開我的這段日子，太多時候告訴自己要堅強，可結果呢？我依然是一個尋求別人保護和幫助的那個小姑娘，對意外傷害更是沒有半點的抗擊打能力。
“上去吧，無論結果如何，你心里會更加清楚明白。”他拭去我臉上的淚水，痛惜地說。我跟著他，上了電梯。
剛進房間，就發現原本云倩放東西的地方都已經收拾干凈了，東西和人都不在了。可能是一時的逞強，也可能是覺得她這種態度更加傷人，我拿起電話就撥打了她的號碼。
“你在哪里？我想見見你。”語氣中有那么一絲的猶豫，但還是無法按置住。
“見我做什么？興師問罪嗎？”
“問罪？我能問什么罪？不管怎么說，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有什么好回避的？”
“我承認有些事情是跟我有關系，但也僅此而已。王元一，你不會理解我的所作所為，我也不奢求你沒能明白。只是，無論我對你做過什么，此刻我內心都不會后悔。如果沒那么做，也許我會很后悔。”
聽到這幾句話的時候，我才煥然大悟，原來，關系從來都不是對等的，沒人有理由對別人一如既往地好。這其中摻雜的利益取舍，是否辯駁，多少介懷，讓原本該是純潔簡單的關系變得面目全非。固然，云倩的冷漠刺痛我那根暫時無法愈合的神經，而更為重要的是，我無法在這段感情中替別人考慮，一味單純美化這段交往，在認清真相的這一刻，內心對某些東西的感知與定位在默然坍塌。
“謝謝你的直白。”果斷掛上電話，云倩這個名字，無論是再過多長時間都不會被輕易忘記。
李昱坐在沙發上，看著我講完電話，看著我眼眶內打轉的眼淚。遞過來一張紙巾。
“清楚了？”
“嗯，沒有任何疑問。我一下子沒有了朋友，更可悲的是，我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再有，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定位這個重要的存在。”眼淚還是自顧自地掉落。
“權當作是成長的磨練吧。”他擰開一瓶飲料，倒了一杯給我。“祝你快快長大，長成無所畏懼的女人。”
“長得再大，我也不可能無所畏懼。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我舉杯致謝。
他靠著紅木椅子，淡淡一笑。
“你不覺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和出乎預料嗎？”雖然一直想問而沒有問，我還是在心理稍稍松懈的時候把這個擔憂表達出來。
“什么出乎預料？你包里翻出避孕套？”
“嗯。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你這樣的情場老手，會怎么看這件事？”算是內心發虛吧，他的看法重要嗎？或許重要吧，而且重要性在他看到蹲在街頭的我時，已經有了結果。
“要是我覺得你就是一個表里不一的人，你會怎樣？”他嘴角帶著笑，而表情卻又不是那種簡單地開玩笑。
那種邪魅的笑，帶有明顯挑逗意味的話，讓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不怎樣。只是有點好奇。”
“我的想法有這么重要嗎？受到屈辱的時候不是尋找我的幫助，而是希望葉云倩替你解圍？現在想知道我的看法，是不是因為我很重要？”他幾乎要貼過來了。
“不是。”我趕緊往外推。可他扶著我身后的墻，根本推不動。
“那是為什么？這么著急要知道一個外人的看法？”
“你看，這幾天一直是你在幫我，我當然免不了對你有好感啊，對不對？就算只是這幾天的善意，也足以讓我覺得你這個人還不算壞。”
“是嗎？這樣的話說給那些整天想纏著我的女人聽，你覺得多少人會罵你虛偽？約一個人，從來不會超過半個月，上床也就是那幾回，然后就進入黑名單，再也沒有重新返回的機會，這樣的人是好人嗎？你的腦子是怎么想的？”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臉甚至都貼著我的臉。
“不怎么想，那是你的私事，跟我沒關系，我只是你的同學，在這次訓練中受你幫助的人而已，快走開了。”我受不了這樣的追問，是因為害怕，更是因為本能地躲避危險。
他沒有再靠近，也轉了身去。我終于可以在這間房子里自由呼吸了。“是啊，為什么他的想法那么重要？為什么被他靠近我會忍不住地心砰砰直跳？為什么聽到他說那些不曾介意的過往會有點難過？他是什么樣的人？花花公子？不是，接觸這些天的回憶片段告訴我這幾個字不足以概括這個人。好人？也不是，他玩世不恭的態度和專斷獨行的作風曾讓我發瘋。他是李昱，那個讓人恨得牙癢癢也無法徹底對抗的李昱，那個看似玩世不恭卻對著書和電腦認真學習的李昱。但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是啊，跟我有什么關系？決定不會輕易被任何表象所迷惑，為什么剛才意亂神迷？”
“好好想想吧，跟我到底什么關系。”他站了一會兒，就準備離開。
“你回去？”話一出口，就后悔了。
“要不然跟你用一個房間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走吧，我也累了。”
我怕再出什么差錯，慌忙去開門。可李昱卻硬是把門關上了。按住我的肩膀，把嘴唇親了過來。“轟”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竄。軟軟的，卻又緩緩加重力度。
“不，不。”我想推開他，卻根本使不出力氣。那種霸道的氣勢，壓得我根本無法呼吸。好大一會兒，他終于愿意停下所有動作，用他長胳膊摟住我。
“我心里的王元一，是會一個人靠著石頭發呆的傻姑娘，是那個認真起來全神貫注的人，也是那個聊起天來不覺得無聊的人。所以，我堅信用雙眼和心能看清一個人。而我看清認定的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感覺到他的聲音，感覺到他內心的跳動。這個人，或許真應該重新認識一番。不為別的，那幾句話，是我此刻最想要聽到的。我松開拳頭，把手放在他的背上。
此刻的擁抱，比任何解釋都好。不管他是什么樣的人，他對我都很重要。重要到我需要認真對待，重要到我想慢慢回憶每一個共有的片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