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講一點蟬小隊的事兒，因為它很特別，然而這些經驗都不可復制。

1、
蟬小隊分兩塊，本隊和我管理的攜程團隊。后來攜程團隊被劃給別的部門，現在我只管本隊。本隊最多的時候有30來人，現在26人。加上攜程團隊最多時有60人左右。

我是蟬小隊唯一的HR，前前后后包括實習生，近百位成員都是我通過微博招聘來的。我只信任微博，因為招聘網站過來的人全都發格式化簡歷，絕對不會按照我在招聘啟事里的要求，寫幾句定制化的個人說明，很多人還不接受筆試，這會大大增加我的篩選成本。而我除了唯一的HR之外，還是產品經理/交互設計師/QA/大BOSS，時間寶貴不容浪費。

即便是通過微博招聘過來的應聘信，也有20%是格式化簡歷，被一瞬間過濾掉了。剩下80%的應聘信都按要求作個人說明，特別有誠意的，超過1000字的應聘信，至少收過100封以上。

將心比心，我的招聘啟事也是業內最詳盡的，經常寫到一兩千字，把團隊優勢、職位性質講得清清楚楚。

簡歷通過后，進入筆試，偶爾會筆試兩輪，需要花2-6小時，通常會留1周的筆試時間。

筆試通過后，是1小時左右的面試。

1/3的應聘信會進入筆試，1/2的筆試會進入面試，1/2的面試通過。

這個復雜的流程對于創業團隊來說，望而生畏，但我一直這么干，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降低標準。蟬小隊的薪酬水準在前兩年中等略偏下，最近一年半中等略偏上，能吸引到優秀的人，大概是因為我萌吧。

2、
蟬小隊的業務管理分幾塊，產品組、編輯組與運營組&營銷組。管理風格超級扁平，沒有Title/沒有KPI/沒有例會/沒有周報/沒有考核，內部溝通靠QQ+Tower，從來不發郵件。

產品組主要靠我這個產品經理來驅動所有人。

編輯組分頭做各自的目的地，按照平均效率和個人情況，事先約定完成每個目的地的時間，然后主編驗收。

運營組和營銷組完全是自我驅動，和我統一階段性的方向后，設計任務和檢查結果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如果結果不好看，只要能解釋合理的原因，我也接受。我相信動力來自內心熱愛，而不是管理手段，尤其不是刻板的數字壓力。

因為人數與結構精簡，蟬小隊內部需要協作的環節很少，接口人就是兩個產品經理(包括我)，和我的運營合伙人萊拉。其他人各做各的。

除了產品迭代飛快，編輯/運營/營銷組的工作都相當穩定，最低以季度為單位制定目標，不會“擁抱變化”。這一點對編輯尤其重要，如果變來變去，很難保證內容品質。

蟬小隊的加班量并不大。少數幾個主管(包括我)習慣晚來晚走，大多數人10點上班7點下班。如果遇到突發情況，產品組會進入996甚至997，但一年最多一次，加班太多還會換休。比如去年末程序員加班太狠了，今年春節直接放3周歡度新年。

3、
所謂團隊文化，也就是老板個性的外延。

因此蟬小隊完全不講團隊精神，充滿個人主義。只要工作做好，對誰都可以愛理不理。平時有每人200元/月的團建福利，4人成團，但不搞集體活動。年末也沒有年會(我厭惡年會)，只有聚餐與禮品。

我管理的攜程團隊曾經抱怨說，情感關懷太少了，聚餐的時候老板都不跟我們說話。這沒辦法，朕就是這樣反人類啊。本隊成員更接近我的風格，不熟的人會想“老板不要過來跟我說話，老板你好煩，老板快走開”。

同時他們也相信，即便一年都不跟老板說一句話，也能得到公正的評價與獎勵。

我拿自己作為例子，一個人是否認同自己的工作，認同正在做的產品，工作的熱情應該來自這種認同感，不依賴管理手段驅動。我甚至不在乎他們對蟬小隊的忠誠度，如果你對任務的認同感，對產品的歸屬感降低了，走吧，我不留你。我從不挽留提出辭職的人，平時已經為你做得足夠多了，如果還想離開，那就好說好散。

在這樣的環境下，創業45個月，本隊大約有2/5人主動被動離職。對于創業團隊，尤其是沒做出成功產品的創業團隊來說，我覺得算是低流失率，你怎么想隨便。

4、
很多人問我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如果人數擴張，蟬小隊還能維持氛圍嗎？

答案是不能。

根據經驗，保持獨特文化的閾值大概在五六十人的規模。

但這也可以換個角度來看。

我曾經評估過友商的產品線，如果精簡出性價比最高的需求，我可以用十多人的產品組干完他們的全部任務，而友商產品團隊超過120人。蟬小隊做產品的效率，自信在業內罕有對手。

編輯組是沒法拼個人效率的工種，但進度規劃得當的話，20多個編輯能做非常多的事情。運營組和營銷組也一樣，善于劃分優先級，就不用大量擴張團隊。

商業化則是另一個棘手的問題，不過這可以委托給攜程團隊去做，我抽身在外。

那么，如果能做出一款叫好又叫座的旅行產品，我就有可能將團隊保持在五六十人的閾值之內。

第二個問題，蟬小隊的獨特文化有什么缺陷嗎？

當然是有的。最大的問題就是極簡架構下，人員流動的風險很大。一個關鍵性的位置就一個人，不論出于何種原因，他走了，這段時間進度就崩潰了。以前也發生過兩三次，搞得跟火災似的，急得毛都豎起來了。

其次的問題是，距離產生美。我對外是個極其強硬的人，在網易和攜程高層面前也桀驁不馴，但在內部經常受氣，產品意見分歧時，沖我翻白眼甩臉色不停冷笑，說話那個難聽呀，我還得忍著氣去哄他們——畢竟在極簡架構下，每個人都無可替代，一撂擔子進度就崩潰了。作為39歲傲嬌男，我好幾次被慪得想散伙算了，甚至連產品經理這份職業都干不下去，但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那為什么我不擴招人員，稀釋風險并增強掌控力呢？

一開始是因為窮，沒錢。去年底被攜程收購后，沒信心融入大公司，不知道自己還能干多久。如果產品組擴招，應聘者很可能是沖著我和蟬小隊來的，幾個月后我辭職了，蟬小隊解散了，那不是坑人嗎？所以在我感到安全之前，很不愿意本隊擴招，只為攜程的項目招人。

5、
到今年4月，創業就滿4年了。

這四年里，我的產品口碑不錯，但還沒獲得市場上的成功。這種局面沒法長期持續下去，團隊會疲憊，攜程也不可能一直放任蟬小隊獨立運營，遲早會拆散了吞掉。

做一款叫好又叫座的產品出來，成則融資獨立，敗則散伙各奔東西，這在蟬小隊內部是一件公開的事情。

雖然在內部經常受氣，但這里還有很多喜歡我，支持我的人，我還想跟大家一起走下去啊。

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