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卡瑟琳娜小鎮一個平常的星期三。
假如非要說有什么大事的話,西街街角的蘇娜披薩屋換了老板應該算一件,在卡瑟琳娜居住了三年的蘇娜決定和男友一起環游世界,因此決定出售了這間披薩屋。
接手的是住在街心公園櫻花大道附近的伊萬,伊萬是鎮上的一名房產經紀,傳聞他接下這家店面,是因為他的妻子凱琳,凱琳為此辭去了小學老師的工作,打算專心經營這家披薩屋。
下午四點,威爾警官正在巡邏。
今天天氣很冷,下著小雪,遠處卡瓦湖和卡瓦山被白茫茫的霧氣遮住,路上的行人與前幾天相比少了一些。
盡管如此,街市上還是很熱鬧,尤其是西街這樣的地方。
西街是一條商業步行街,街邊的小店,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圣誕樹、圣誕服和圣誕帽,還有不同品種的小禮品。櫥窗上的燈也紛紛被點亮。混著白色的拉片和雪花十分漂亮。
是的,后天,人們就將迎來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圣誕節。
威爾警官不由得裹緊了大衣,和丹尼一起沿著西街走,看看有沒有想在警局度過圣誕節的人。
不過,路上的行人雖多,但大多數行色匆匆,似乎都沒有在這樣的雪天停留的意思。
街邊的玻璃門隔開了外界和屋內,威爾警官甚至可以看到街對面咖啡館里冒出的熱氣。
“等一等,丹尼,我去買杯咖啡。你要嗎?”
同事丹尼搓了搓手,拉開了停在路邊的警車門:“不了,你給薩拉帶一杯吧,她給我發了一條短信。”
“好的,五分鐘就好。”說著,威爾轉身去了街對面的咖啡店。
吧臺邊站著美術學院的女學生朱迪,一頭紅發十分顯眼,她來自皇家美術學院,打算在卡瑟琳娜完成她的畢業作品,咖啡店的老板收留了她,因此她時常會來這里幫幫工。
“喲,是威爾警官啊,好久不見。要點什么?”
“藍山——不,一杯黑咖啡就可以了。”
朱迪邊調咖啡邊和威爾警官閑聊。
“威爾警官不是很愛喝咖啡嗎?怎么不來了?”
威爾的腦海中突然閃現珍妮的樣子,胸口一悶,岔開話題道:“你圣誕節不回利物浦嗎?”
“不回,我媽媽在美國沒回來,我回家也沒什么人。威爾警官呢?”
“也沒打算,家人都不在身邊。”
朱迪調咖啡的手法很流利,并且姿勢優美,她的手仿佛天生帶著藝術感。
“那要不要考慮來戴利家,他還讓我見到你問一下呢?說過一會打電話給你,我們打算開一個聚會。”
威爾接過朱迪手中的咖啡,道:“不了,替我跟戴利說聲謝謝。”
朱迪還想在說些什么,威爾已經拎著咖啡推門離開了。
威爾打開車門,把咖啡遞給副駕駛上的丹尼,打算結束巡邏。
發動機的聲音響起,丹尼搖開一點車窗透氣。
突然,朱迪從旁邊沖了出來,攔在了威爾的車前。威爾一個急剎車,車差點沒有停住。
威爾降下車窗,不悅地沖朱迪喊:“你瘋了!”
朱迪沒有理會,一臉慌張的飛快跑過來:“威爾警官,出事了。”
事情發生在咖啡館的隔壁,正裝修的蘇娜披薩屋,伊萬夫妻打算把這間店面改造成一家禮品店,聘請了工人對它進行了拆除和裝修工作。
披薩屋的外面還沒有動工,還保留原本的模樣,一個巨大的披薩熊孤零零地裝飾在落地窗外邊,顯得有幾分滑稽。
披薩屋原本的裝修是淺黃色調,顯得整個店面十分溫馨。店內大部分桌椅已經被搬走,只剩下一個收銀臺,墻面和天花板已經有一部分被拆除了,地面上散落了許多裝修的建筑材料以及一些舊的小件家具。
在收銀吧臺的后面,躺著一具男尸,穿了一件深灰色大衣,下身是一條西褲。衣服上沾滿了灰塵。
鮮血沿著死者的頭部開始蔓延,威爾記得他的五官。
伊萬-維金斯。鎮上有名的房產經紀人。
薩拉和法醫很快趕到,對尸體進行了細致的檢驗。很快,伊萬的妻子也到了。
凱琳,是一位高挑的黑發女人,膚色白皙,年紀在三十歲左右,一個月前剛剛從北區小學辭職,顯然是匆匆得到消息的,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梳洗。
她看起來非常驚訝,看過伊萬的尸體之后,一直掉眼淚,也不說話。
威爾決定等她稍稍情緒穩定了再詢問她。
朱迪跟著威爾回了警局,講述了自己發現的經過。
“太可怕了,真是不知道怎么會出現這樣的事。”朱迪似乎還在剛才的震驚中還未恢復,整個人微微發抖。
威爾給她倒了一杯熱水,示意她不要緊張:“沒關系,慢慢說,就說說你是怎么發現的吧。”
朱迪喝了一口熱水,稍稍緩過一陣,開口道:“你出門之后,戴利給我打電話,說是讓我去問問凱琳,圣誕節愿不愿意一起參加聚會,說是給伊萬打電話也沒有通,想到這幾天,他們夫妻正在裝修店面,就讓我過來問問。”
“然后呢?你進來時,門開著嗎?”
“沒有,是虛掩著,我以為是他們在內室,就像進去看看,沒想到剛走到收銀臺,就看到了那個!”
說著,朱迪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水,來平復自己的內心。
“那你今天有看到隔壁門的進出?”
“一般沒有注意,就是記得中途我出去一趟的時候,好像有一位裝修工進去過”
“裝修工?幾點?什么樣子的?你還有印象嗎?”
“大概中午一點左右,我當時剛剛吃完午飯回來,至于樣子,我是記不得了,好像穿了深色的上衣,他帶了一頂安全帽。所以也沒多想。”
……
威爾警官結束了對朱迪的問詢。
丹尼這時也拿來了法醫的檢驗報告。
死者,男,四十歲,死前身體狀況良好,被一把鈍物猛擊頭部而死,死亡時間應為今天凌晨6點。
但是根據薩拉調取的通話記錄顯示,今天早上七點,他還和公司的人接通過電話。這一點讓伊萬的死亡成疑。
威爾認識這位房產經紀,他的房子還是通過伊萬的介紹租的。威爾的印象中他是一個十分成熟穩重的人,性格不像別的經紀人那么活躍,說話有些溫吞,除了對待錢財問題比較苛刻,總的來說,可以算一個老好人,因此十分受鎮上的人信賴。
伊萬的妻子凱琳終于接受了威爾和薩拉的問詢。
“伊萬死于今天凌晨五點,想問一下您,那時您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家睡覺。”
薩拉在紙張邊記錄邊問:“那他晚上回家了嗎?”
凱琳低垂著頭,樣子十分憔悴:“我不知道,因為他工作忙,晚睡早起也是常有的,我也經常看不見他,所以以為他已經很早就去公司了。”
威爾若有所思:“你和伊萬的感情怎么樣?”
凱琳微微抬頭,看起來對這個問題有些不滿,道:“很好。”
“你知道戴利昨天傍晚敲過你家的門嗎?”
凱琳對于威爾的突如其來的話題轉移有些不適應,愣了半秒鐘才回答:“不知道,昨天傍晚,我出去買過東西,所以可能沒注意到。”
威爾和薩拉對視一眼,不動聲色的問:“作為房產經紀,伊萬有沒有買人身保險?”
“沒有”凱琳回答的很肯定,“伊萬不喜歡每年為保險支付大筆的錢,他覺得為了所謂不可知的危險買單是不明智的行為。”
……
對凱琳的問詢長達一個多小時,但僅僅從證詞上看,似乎沒有太多的線索可供發掘。
凱琳從警局門口出來已經過了八點。海瑟大街兩旁的路燈已經被點亮,昏黃的街燈映著行道樹幽暗的影子,不停的有汽車疾行而過。凱琳收緊了大衣的衣縫,在手心呵了一口氣,站在路邊攔出租車。
幽暗的天空,烏云時不時遮住模糊的月亮。小片的雪花從天上紛紛揚揚的撒下來,被燈光照的平添了幾分暖意。
等車的時候,凱琳打了一個電話,輕輕的只說了一句,我想見你。
于是便坐上出租車絕塵而去。
威爾看著凱琳的坐的出租車遠去,放下了手中的窗簾,把雪景隔在窗外。
一連串的事情發生,讓他都快忘記,后天就是圣誕節了,卡瑟琳娜每年圣誕節前幾天都會下雪。
“你覺不覺得凱琳的陳述很有問題。”
薩拉整理著詢問記錄,說道。
“雖然她表現的非常傷心,但她的思維很清晰,說話在邏輯上挑不出任何失誤。”
“她曾經是一位數學老師,也可以理解,但是奇怪的是,她好像真的不知道伊萬是有一筆巨額意外險的,按照現在協議,她至少可以獲得一百萬的賠償。”
“真的不知道嗎?會不會是她意料之中的偽裝呢?”
“我覺得不像,你問到感情問題的時候,她就有一種很明顯的被冒犯的反應,假如是裝的話,不會在這個問題上不加掩飾。”
威爾點點頭,表示贊同:“也對,既然她感到冒犯,要不是注重隱私的人,要么,就是他們之間是真的有問題。”
“依照凱琳回答問題的流暢度,我傾向于后一種說法。”薩拉說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來這個案子要不趕緊破,圣誕節都不好過了,我回家整理整理線索,你也趕緊回去吧。對了,有必要請保險公司配合一下,暫時不要去伊萬家嗎?”
“嗯,我去通知一下,你注意休息。”
薩拉微笑了一下,向門口走去,在出門前回過身,一手扒著門,說道:“威爾,你也是。”
翌日,威爾和丹尼分別前往調查伊萬所住的櫻花大道小區和西街蘇娜披薩屋。
櫻花大道位于街心公園西側,是一排藍色的獨立的小別墅。伊萬住在125號,他的左邊是124,租住著戴利和布萊恩。右邊則住著漢斯一家,一個星期前,漢斯夫婦帶著小女兒愛麗絲去了法國。
威爾敲開了戴利和布萊恩的家。
是戴利開的門,他看起來有些憔悴,淺金褐色的頭發亂糟糟的,一身深褐色的睡衣,看起來剛起床。
“威爾警官?”戴利有些驚訝,皺著眉問:“昨天,我把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丹尼了。”
“我還有一些別的疑問,我,能進來嗎?”
戴利讓開了門。
戴利和布萊恩租住的是史密斯先生的房子,史密斯先生常年在外,戴利是史密斯先生朋友的兒子,因此,史密斯先生給了戴利他們非常優惠的價格。
是一個三居室的房子,樓下是客廳、廚房和書房,樓上是臥室。客廳里有些亂,茶幾上是一些空的酒瓶子。
“不好意思,有點亂。”戴利摸摸頭,趕緊收拾了一下茶幾,給威爾騰了一個坐的地方。
“心情不好?”威爾問。
“沒有,就是隨便喝了一點。要杯水嗎?”
“不必了,對了,布萊恩呢?”
“他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問我吧,他知道的不比我多。”
“圣誕聚會,你還繼續嗎?”威爾突然問。
戴利愣了一秒,隨即回道:“不了,原本是請了伊萬夫婦的,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沒有心情。”
“舞會,你都請了哪些人?”
“這個和案件有關嗎?”
“我說了,不單單是為了案件來的。”
“大概就是,伊萬夫婦,朱迪,艾利,索拉,你,還有卡森他們。”
“為什么請我?”
“?”戴利顯然沒有料到威爾會這樣問。頓時有些局促。
“這個,這個,大家都是朋友,干嘛這么問?”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和你邀請的那些人并不是一個圈子里的,你沒有必要這么做。”
“事實上,是朱迪想要邀請你的。”
“哦,我明白了。”兩人正說著,布萊恩走進了客廳。
布萊恩是一個高大的青年,褐色的頭發,一雙眼睛深陷在眼窩里,看到威爾也沒有想打招呼的意思,穿著一身發舊的灰色上衣,什么也沒說就要上樓。
“等等,布萊。”戴利叫住了他,“威爾警官說有事想問問你。”
“我沒空。”
戴利還想再說些什么,威爾伸手制止住他。
戴利把威爾送到門口,威爾正要道別,一只黑色的貓從外面跑了進來,綠色的眼睛像是一塊寶石,光亮的毛發看起來被養的很好,它踩著威爾的腳背進了房間。
“抱歉。”
“這貓是你的?”
“不,布萊恩的。”
威爾轉身的瞬間,順著門縫看到布萊恩從樓上下來,親昵的抱著貓逗它。
凱琳在自家客廳里踱步。
這座淺綠色風格的裝修是她和伊萬親自設計的。說起來她和伊萬剛剛結婚一年。
門鈴響了。
凱琳開了門,一個男子的身影側身進來。
“有監視嗎?”
“沒有。”
“等過了這一陣,我們就可以離開了。離開卡瑟琳娜,去美國。”
“可,可---”
“你怎么了?”
“我總覺得對不起他。”
“他才是第三者,你不必愧疚,并不是你的錯。”
……
卡瑟琳娜警局的周四上午一般是比較忙碌的,人們似乎很愿意在節假日前幾天惹出什么事兒來。
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討論,大家發現案件陷入了僵局。
伊萬和凱琳都與父母以及從前的朋友聯系不多,伊萬是更是除了工作,很少與他人交道,因此社會關系這方面,沒能提供更多的線索。而根據犯罪動機和當前的案件進展,薩拉懷疑凱琳,丹尼懷疑戴利,似乎每個人都有嫌疑,又似乎都沒有嫌疑。
薩拉懷疑凱琳的原因是那筆巨額的意外賠償金,丹尼懷疑戴利的原因是戴利沒法解釋案發前一天傍晚的行蹤并且撒謊。
只有威爾還沒有發表看法。
“對了,早晨7點的電話證實了嗎?”威爾問。
“證實了,伊萬的同事反映,當時只聽到嗯嗯的回應,但的確是伊萬的聲音。”
“會不會是一個和伊萬很像的聲音,而隔著電話沒有分辨出來?”
“但是沒有錄音,我們無法進行比對。”
“凱琳和伊萬是怎么認識的?”威爾問。
薩拉遞上一份調查資料:“凱琳三年前需要租房的時候,伊萬提供了幫助,后來兩個人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并于一年前結了婚,婚后感情良好。”
“從凱琳的家庭關系上,她似乎并不缺錢,至少沒有賭博的哥哥,或者欠下大筆債務的親戚。”丹尼續道。
薩拉反擊:“這樣分析來,戴利就更沒有動機了,畢竟殺了伊萬,對于他來說并沒有好處。”
“可是,戴利和伊萬半年前曾經有過糾紛。”
“半年前,不過是因為戴利沒有找到合適的合租者,并且現在已經解決了,這可能成為作案動機嗎?”
“布萊恩可不是什么好室友。說不定當時還有其他原因是我們不知道的呢?”丹尼明顯不服氣。
辦公室里一時陷入了僵局。
兩個懷疑對象,都有不在場證明,而且都非常充分,凱琳案發時一直在家,都有別墅附近的攝像記錄為證,戴利和布萊恩可以互證,并且也有別墅門口的監控記錄作證。
大家眉頭緊鎖,但一時又找不出證據來。
正在這時,接待員麗娜推門走了進來。
“威爾,有人自首。”
自首的人,是凱琳。
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風衣,長長的頭發垂散著,微微有些凌亂。
“我要自首。”
威爾和丹尼決定單獨審問她。
“你殺了伊萬?”
“是的。”
“今天凌晨五點?”
“是的。”凱琳的回答自始自終都很干脆。
“說說整個過程吧。”
問到這個問題,凱琳似乎有點猶疑了,她頓了頓才說:“我和伊萬其實不睦已久,他雖然愛我,可是也很有控制欲,我去那里都要問東問西的,沒辦法工作也辭掉了,后來我實在受不了了,爭吵之下,就殺了他。”
“工具就是披薩屋的那把裝修錘。”
“他常常懷疑我跟別人有染,我實在厭倦這樣的生活了。”
“為什么不申請離婚?”威爾問。
“但是他又對我很好,尤其是當有外人的時候。”
“7點時,伊萬同事接到的那個電話是你回的嗎?”
“是的,我也嚇壞了,當時不小心把手機帶回來,自己支吾了半天,未免懷疑,用短信跟伊萬公司請了假。”
“你又中途折返,把手機放回了現場?”
“是的,我打電話取消了今天的裝修,自己偽裝成裝修工人,回到了現場,放了手機。至于監控,那是我家,我知道盲區。”
………
凱琳的回答很冷靜,很有條理,并且完美的解決了整個案件的疑點,包括電話問題,不在場證明等,甚至動機,凱琳都承認了,除了想擺脫伊萬之外,巨額賠償金也在其列。
卡瑟琳娜警方暫時拘捕了凱琳。
“終于可以好好過圣誕節了。”薩拉感嘆道。
威爾嘴角扯開一個弧度,眉頭卻依舊沒有舒展。
夜色降臨,整個卡瑟琳娜都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溫暖的燈光從各家各戶的小窗里透出來,五彩繽紛的彩燈沿著大街小巷一路閃爍,每個人都沉浸在和家人朋友相聚的歡樂中。
今晚是平安夜。
雪依舊洋洋灑灑,整個小鎮沐浴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中,銀裝素裹,分外好看。
西街咖啡館只余了兩盞小燈從木質的窗框里映出來。
威爾獨自一個人坐著。一杯滿滿的藍山咖啡已經涼透了。
威爾想起,也是這樣一個圣誕節,那時珍妮剛剛答應做他的女友。他在家里擺了滿滿一地的蠟燭,燭光晚餐之后,兩個人窩在沙發里看電視。
歲月安好,他也曾以為這樣的日子就是一輩子了。
但,藍山咖啡他還可以喝到,卻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嗨。”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是朱迪。朱迪解下圍裙,坐在了威爾對面。
“我們要打烊了。”
“好,我等下就走。”說著,端起桌子上的咖啡。
朱迪按住了他的手:“咖啡涼了,不能喝了。”
威爾心中一緊,放下杯子,不再堅持。
“哎,本來今天可以有個聚會的,我想著你也可以過來,換換心情,但是出了伊萬那件事,戴利就取消了。”
威爾接過朱迪遞來的一杯白水,忽然想到什么,便問:“對了,我聽戴利說,好像請的都是單身男女啊,戴利怎么會突然請伊萬夫婦?”
“我也奇怪,本來商量著是不打擾人家夫妻安排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戴利那天非要我去隔壁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朱迪似乎也很不解。
威爾腦中忽然閃過戴利一臉疲憊的樣子,道:“那戴利最近很忙啊,工作之余還要安排聚會。”
“那里忙啊?他這個攝影師最近都沒什么生意的,今年的游客也不多,要是我都愁死了。”
“對了,你了解他的室友布萊恩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事實上,他室友似乎不愛說話,我上次去找戴利,還看他室友沖他發火呢?也就戴利這個好脾氣能忍。”
“是啊,好脾氣也就他了,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呢?”
“哼,用完我就甩掉啦,唉,真不客氣,算啦,我就在附近,待會回去,你開車來的?”
“沒有,我坐電車回去。”
朱迪看了一下手機,說道:“還來得及末班車,你趕緊去吧。”
藍色的有軌電車緩緩駛過小鎮的每一個角落,窗外的雪依舊很大,鐵軌在雪中隱隱可見,幾乎每一個來卡瑟琳娜游玩的游客都會來坐一坐這輛電車,盡管只有三條線,但是他幾乎穿過了小鎮每一個最美麗的地方。
威爾看著窗外。
電車正駛過街心公園附近的櫻花大道。正是伊萬和戴利這排別墅的背面。戴利家的后院種了一株常青樹,在夜色中閃爍著黑色的樹葉的影子。在黑暗中,一雙綠色的眼睛突然閃了一下光,威爾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只黑色的貓。
威爾心中好笑,自己幾時這樣膽小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圣誕節的下午時分,卡瑟琳娜鎮雪過天晴,陽光從淺藍色的天空中落下來,融融的驅散了卡瓦湖的霧氣。
卡瑟琳娜警局在下午三點實施了對伊萬謀殺案的兇手的抓捕。
布萊恩-克羅克對罪行供認不諱。
威爾舒展了一下手臂,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丹尼走過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厲害了,居然能在凱琳家的監控里發現那只貓,要知道那可是一只黑貓啊,一般還真發現不了。”
薩拉也結束了問詢,推門進了辦公室。
薩拉向大家回報了布萊恩的審問結果:“布萊恩承認了他和凱琳的婚外情,因為凱琳遲遲沒有和伊萬離婚,才動了殺機,本來以為兩個人可以遠走高飛,但是沒想到,凱琳居然去自首了,而他的室友戴利則是發現一些異常,但不敢肯定,才讓朱迪去隔壁確認情況。”
“但是,凱琳看起來很愧疚,只是之前明明那么堅定的否認,怎么一下子就想要自首了呢?”
警局的臨時看守所不比監獄的黑暗和幽冷,但是不大的方寸之地,是失去自由的前奏。這一點卻比監獄更令人煎熬。
凱琳呆坐在房間的一角,連看守叫她吃飯也沒有聽到。
事實上,她還是撒了謊。
伊萬其實對她很好,也沒有太多的控制欲,只是偶爾會比較多疑,但對她總歸是疼愛多一些。只是,她還是忘不了布萊恩。
他們相識于倫敦的中學時光。
布萊恩幫她打跑了街頭混混,陽光下的少年,翠綠色的葉子落在他的肩頭。溫柔了她一整個青春歲月。
伊萬雖好,而她卻難以如當初的熱情再愛上一個人。
伊萬死后,她不是沒有想過和布萊恩遠走高飛,即使知道是布萊恩犯下的錯,可她卻不愿布萊恩受一點點懲罰。直到,直到,她看見那封信。
里面是一張人身意外險保單和一把保險柜的鑰匙,還有一張簡簡單單的紙條。
大意不過是假如他有意外,作為妻子的凱琳,將擁有他全部的遺產和那份保險賠償金。并且在下面附注了一系列理財的方案。紙條一如伊萬以往的風格,沒有多余的字句,樸素到讓人以為是一封公證書。
可是,當凱琳看到這行字時,卻忍不住淚流滿面。
伊萬不夠浪漫,不懂情調,最愛惜金錢,自己平日里除了必要的工作開支,幾乎不多花一分錢。
但也許,對于伊萬來說,愛她,就是為她傾盡自己所有的錢財。
這是卡瑟琳娜小鎮一個平常的星期三,人們剛剛度過了圣誕節,又投入到忙碌而緊張的工作中。
塵埃落定后,威爾驅車去了小鎮郊區的陵園。
他取下一直戴在手上的屬于自己的那枚銀戒指,和一束紅色玫瑰一起,放在珍妮的墳前。
咖啡涼了,不能喝了。
這句話,珍妮也曾說過,只是那時,珍妮會再調一杯,放到他的手上。
威爾默立良久。
愛情究竟是什么呢?也許沒有能給它下一個準確的定義。就像凱琳之于伊萬,布萊恩之于凱琳,每個人都在愛的牢籠里,傾盡所有,至死不悔。
遠處的夕陽染紅了云霞,在卡瑟琳娜小鎮的上空猶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冷風漸漸和緩下來,仿佛在告慰終究抵御不過時間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