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兩匹戰(zhàn)馬披著厚重的馬盔,馬身上的騎士也穿著古樸沉重的鎧甲。在冷艷的月光下,漆黑色的甲胄竟散發(fā)奇異的光彩。騎士是沉默的,與頭盔連接著的面甲遮住他們的面容,只能看到黑色的眸子,眸子里迸發(fā)出的一縷縷的殺氣。戰(zhàn)馬馬同樣沉默,一個響鼻也不曾打,比普通馬高近一個馬頭的巨大身軀,只能它們這樣的神駿才能批的起如此沉重的馬盔。沒被馬盔遮到的地方,黑色的皮毛下,肌肉線條爆滿到好似隨時便要沖鋒,便要爆發(fā)出一樣。
不苦山,趕命棋。
踩骨馬。
它們身后是兩輛奇異的戰(zhàn)車,自戰(zhàn)國后,戰(zhàn)車已是很少見。像是這樣不靠牲畜牽引,只靠機括邊能山川大澤如履平地的戰(zhàn)車,好像只存在在于上古時的神話里。車上兩邊插著很早時便已經(jīng)退伍的武器,戰(zhàn)戈。每輛戰(zhàn)車上有三名武士,左右各一盾武士,他們巨大的盾上鑄出古樸的饕餮紋,盾邊巨大的倒刺標示著他們可不止防御那般簡單。中央站著身材巨大的長戈武士,左右手各持一戈。兩輛車蟄伏在一處,像兩頭擇人而噬的妖物。
本來就是妖……
不苦山,趕命棋。
妖車。
與這前方大馬妖車的肅殺不同,他們身后卻是一幅賞心悅目的景致。
一個女子。
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
一雙眸子如綠湖秋水,雙撇娥眉似樓上新月。
斜依在青石上,也不怕青苔臟了衣服。沒她時那青石只是青石,有她時那青石便是西湖上的舟,牡丹亭里的塌。
手里把玩的一柄象牙小扇遮住她的半張笑臉,好像是在月下私會情郎的嬌羞少女。
趕命棋雙士,左風流,右窈窕。
右窈窕,有窈窕。
趕命棋右士妖車踩骨馬都到了,不知是在等著誰。
終于,一男一女騎馬從小路行來,馬步并不是很快。女的一身紅衣,男子赤膊上身腰間跨刀。
右士笑了笑,她等的人終于到了。來人正是那薛紅衣與白帆鬼寧犴。
薛紅衣笑了笑:“你們趕命棋真對得起趕命兩個字,怎么,要趕盡殺絕啊?”
右士收起了象牙小扇,口氣溫和,仿佛與閨中密友說起剛聽聞到的趣事一般,半點不見殺氣:“段上狐賣你面子,趕命棋可不能放虎歸山。”
“其他棋子呢?就你們幾個,也敢來擋我?”薛紅衣的大袖無風自動,宛如夜里燒起來的野火。
右士打開象牙扇,遮住半張笑靨,緩緩說到:“天魔嬈佛袖……,真的,很棘手呢?”說罷,貝齒咬住下唇,作為難狀。頓了頓,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開心的事:“聽說,你前段時間剛因為練功走火入魔,經(jīng)脈受損,尚未完全康復。再加上一個剛被段上狐劍氣傷過的白帆鬼。不知妖車踩骨馬,再加上我這把二十六式錦繡刀。你可以猜猜看,能不能對付你們。”
薛紅衣放肆一笑:“我猜,你們對付不了。”剛說罷,一團紅袖燒向當面的踩骨馬。
踩骨馬仗著身上的詭異重甲,不閃不避。直沖過來。兩桿碗口粗的重鐵騎槍宛如兇獸頭上巨大而鋒利的角。兩邊,兩輛妖車夾擊過來,戰(zhàn)車上的盾手的巨盾轉的飛快,抵擋了一次又一次攻擊。而盾上的鋒利的倒刺卻在每一次近身中讓薛紅衣不得不避其鋒芒。而中間的長戈武士,兩輛戰(zhàn)車四條長戈像一只巨大的網(wǎng),不斷找角度封住薛紅衣與白帆鬼的去路。
右士瞇眼微笑,將象牙小扇插在腰間。從青石后提起一柄長柄樸刀。直向薛紅衣殺來。女子用刀已是少見,更何況是如此殺伐的樸刀。世人只知右士智謀不俗,不知其武藝造詣如何。就更不知她的二十六式錦繡刀的功夫。也可能,知道的人,已經(jīng)死了。右窈窕持刀殺人,也別有一番風韻,美人掛長刀,可這一番風韻,可是要人命的。
她說的不錯,薛紅衣經(jīng)脈受損,尚未康復。白帆鬼又剛經(jīng)過與段上狐的一場大戰(zhàn)不久,被野狐劍氣所傷。總是薛紅衣有天魔嬈佛袖傍身現(xiàn)在也已是捉襟見肘。與雙馬雙車交纏已是為難,如今又有了右士的錦繡刀……
踩骨馬不斷的沖鋒,調轉馬頭,繼續(xù)沖鋒。而兩輛妖車就像一只巨大的枷鎖困住了薛紅衣和白帆鬼。穿插著右士的凌厲刀法,薛紅衣沉了口氣,若是平時,踩骨馬和妖車雖然厲害,卻也不敢觸她眉頭。縱使右士再如何厲害,也可一對一將其百招之內擊殺。
這時,有時刀鋒一轉一手斜挑,薛紅衣仿佛有生命的大袖竟然被切開了一個不小的口子。趁著這個機會,一匹踩骨馬沖鋒而且,騎槍正取薛紅衣……
只是一眨眼,也只有一眨眼。
這匹踩骨馬被什么東西連人帶馬一起打翻。
而打翻他掉在地上的,只是一個破斗笠。
一個斗笠,能將一匹神駿和騎手一起打翻,何況這人與馬還穿著厚重的盔甲……
一個人緩緩走來,手上提著一柄無鞘黑劍。劍柄與劍身渾然一體,好似是被一塊寒鐵打磨而成,那劍漆黑的在明晃晃的下絲毫不見反光。而那人相貌打扮也甚為普通,頭發(fā)隨意扎著,一身普通的布衣。他提著劍,沒有大敵當前的覺悟,隨手拿劍拍打著腿側,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而右士,見到他,臉色已是蒼白。再有沒有剛剛穩(wěn)操勝券的自信與作為趕命棋右士右窈窕的優(yōu)雅。
很簡單,因為來的人叫阿狗。
江湖上叫他——
犬妖。
他手上的劍,劍名黑豺。兇劍。妨主,不詳。雖然已是成名百年,也依然沒人稱它為名劍。
兇劍黑豺。
第一任主人名為天狗,屠戮武林。
第二任主人名為狗皇,殺穿南北。
第三任主人名為狗王,執(zhí)此劍自盡而死。
第四任主人,阿狗。人稱犬妖。
他就這么吊兒郎當?shù)淖哌^來,只說了一個字:“滾。”
右士獰笑一聲:“犬妖,你……”
話尚未說完,犬妖已至,橫劍一拍。右士直接被打的橫飛了出去,撞斷三根大樹終于支住去勢。落地時已是滿口鮮血。
犬妖面無表情,還是一個字:“滾。”
右士好不容易爬起,撿起刀,給雙馬雙車使個眼色。縱使驕傲如右士,也已是滿眼畏懼。
這時,一人從身后而來,直沖向犬妖與犬妖雙手拆了三招,回身落地,一聲怒吼。
那吼聲當真宛如一只吊睛白額猛虎尋到生人一般。
他人作獅子吼,我偏要做虎吼。
一聲吼過,白帆鬼已是面無血色,直接坐到地上。薛紅衣也感覺眼前一陣發(fā)黑,耳邊宛如開了場水陸道場一般。
來人是個和尚。
不學獅子吼偏虎吼的和尚。
不苦山,虎禪師,禪門之虎,道衍和尚。
道衍和尚微微一笑:“右士如此美貌,犬妖也下得去手,我在你徒兒身上討點利息,不為過。”
說罷,帶上右士幾人轉身就走,而犬妖也沒出手去攔。
這時,薛紅衣過來開口叫住了右士,搖了搖手:“小姑娘,我的袖子被你劃破了。嗯……,趕命棋得賠一件新的給我。你今天伏我,我記著了。”
道衍和尚頭也不轉,微微一笑:“龍主薛霄的女兒,身邊又有犬妖和葉輕侯這樣的朋友。自己又身懷魔功天魔嬈佛袖。呵,倒真是肆無忌憚……”
薛紅衣冷哼一聲正要上前,卻被犬妖攔下了。
月色蕭索,已是看不清說了什么。
——郭荒虎
注:犬妖其人見外篇《阿狗的江湖》
道衍和尚致敬歷史上一手促成永樂大帝的僧人道衍。其號虎禪師致敬民國奇人,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