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匠對媳婦說:扶我起來吧,今天怎么突然感覺身上有勁了,讓我下炕走走試試。
媳婦劉楚玲回應到:怕是又要變天了吧!興許是好事。唉!十年了,日本人終于投降了,不知道苦日子到頭了嗎?也不知道丫頭是死是活。
“你提她干什么?她不回來看我們,反倒我們牽掛她了,這樣的女兒就當死了,就當從來沒養過。”
“你就嘴上的勁,心里還不是天天念叨你的苗苗。”鐵匠媳婦挪揄道。
“這十年感覺把過去幾十年的事都經歷了,沒消停過,但愿老百姓的苦日子到頭了。哎!丫頭是死是活,總該有個音信么,都怪我當年貪財,可這也是為她好呀!咦!竟然能站住,快扶我到門口,今天心慌的,總感覺有啥事要發生。”
村子外面,遠遠揚起了飛塵,一列部隊正向村子走來,這支部隊紀律嚴明,士氣高漲。
走在前面的兩個人,一男一女,望著村子的方向,顯得格外迫切。
【1】鐵匠有女長的俊俏
村里大柳樹下的趙鐵匠家,原本是富戶人家,趙鐵匠他爹是方圓十里有名的大夫,尤其治療外傷、毒瘡之類的疾病格外見長,祖輩傳下來幾道秘方,盡管歲月變換,這秘方的功力和魅力依然不減,口碑也是代代相傳。
趙鐵匠他爹靠著行醫,買下了半個村子的房產,指望著后代發揚光大。
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折騰了多少年,鐵匠他爹光生丫頭,不生兒子。
趙鐵匠他爹連娶了三房姨太,都沒生下兒子來,而且后續的幾房,沒來幾年先后莫名發病死了。
最后這房是別人的小妾,在那戶人家已經連生了三個男孩了,趙鐵匠他爹花了血本,硬是從別人手里把這個小妾買到手,眼巴巴指望她能生個兒子。
可誰曾想,來到他們趙家,第一年生了雙胞胎,可惜都是丫頭。趙鐵匠他爹臉都綠了。第二年本指望這個小妾還生呢,結果莫名發了癲病,掉進枯井里,摔死了。
趙鐵匠他爹四十多歲時,為生兒子急的頭發都掉沒了,這個時候,一直陪在身邊的大太太竟然生下一個兒子來,這個男孩就是趙鐵匠,他爹給他起了個名叫趙新望,對兒子、對未來的社會充滿了新的希望,新望他爹對新望給予厚望。
趙新望他爹走到哪里行醫都帶著他,他想把一身的手藝傳給新望。
3歲時,爹就開始教新望背誦草藥歌。再加上上面7個姐姐的熱心、殷勤幫助下,他的草藥歌背的一塌糊涂。爹回來檢查功課,幾個姐姐躲在屋外急的抓耳撓腮,恨不得自己進去背。這樣的狀況斷斷續續持續了一年,兩個雙胞胎姐姐倒是學了不少中藥知識,新望腦子里還是亂成一團麻。
新望他爹氣得連連嘆息,老天給了他一個兒子,可這個兒子腦子像漿糊,請來的私塾都換了5個了,都搖頭嘆息,孺子不可教也。
6歲這年的一天,新望他爹給一戶鐵匠看病,新望盯著一明、一暗的爐火就出了神,兩眼直愣愣發呆。后來徑直站起來要輪大錘。新望臉憋的通紅,也沒提起來沉重的大鐵錘。
此次以后,新望就喜歡上了打鐵,跟他爹學手藝拋在九霄云外了。隨著年齡增長,新望的身材日漸雄壯,顯漏出虎背熊腰的發展趨勢。
趙新望15歲那年,他爹去了一趟省城,帶回來一個16歲名字叫劉楚玲的姑娘。
后來聽人說,劉楚玲是省城破落大戶人家的大小姐,因鬧土匪、戰亂,一大家就此破敗,新望他爹咬了牙,出了血,把姑娘買回家給新望當媳婦。
買回來的當年,15歲的趙新望就當了新郎。
這趙家的風水肯定出了問題,趙新望他爹光生丫頭,到了趙新望這里,光生小子。不到20歲,趙新望已經是3個男孩的爹了。從20歲到30歲竟然一直沒生。
30歲這年,趙新望他爹一死,趙新望就變賣房產,專心做起了打鐵生意,至于治病救人的手藝,全讓幾個姐姐學走了。人們漸漸忘記了新望這個名字,都喊他趙鐵匠。
35歲這年,劉楚玲的肚子又開懷了,生了一個丫頭,起名趙珍苗。
趙珍苗越長越好看,雖然像劉楚玲的模子,但臉上的各個地方好像是精心打造一下,可人到了無法再美的地步。
單說一雙眼,似乎總含著幽幽的潭水,你走進仔細瞧,卻瞧不出眼睛里面的水滴,可望上去,眼睛里就像泉水那樣的水潤,明亮,盯上一眼,能把你的心吸進去。
趙珍苗長到12歲那年,遠近的富家公子,大戶人家托人上門提親,一個個開出了令人眼饞、咋舌的天價彩禮。
多虧戰火沒有燒到他們村,要不然趙珍苗早早就會被當兵的搶走。
【2】天定的姻親
盡管有縣城來的官宦人家,周邊村里財大氣粗的大戶人家,可趙鐵匠都沒有動心。村里人說趙鐵匠心太貪了,難不成趙珍苗要嫁給皇上,可現在只有軍閥、只有兵匪,想嫁皇上找不到門。
這天村里的老鄉紳趙德富親自上門來了,人還沒進來,親熱的叫聲就傳了進來,“趙哥,劉嫂,在家吧!”說著話兒,進了屋內,兩手提了滿滿的禮當。
趙鐵匠一看就知道上門提親了,立馬拉平臉,端了起來。不過他心里還是美滋滋的,平常大家都喊他“趙鐵匠,要么喊趙師傅”,這趙德富喊的有水平,按理說趙德富的輩分比他高,可自愿矮了輩分喊他“趙哥”,心里不由得有幾分舒坦。
趙德富沒有直接說提親的事,而是先說趙鐵匠的事。
“趙哥呀!憑你這手藝,在咱這村里算屈才了,你最起碼要在縣城弄個地盤,打出名聲,說不上還能整到省城去。”
趙鐵匠是眼前一亮,自己咋從來沒想過這事,能在縣城開個鐵匠鋪,在縣城打鐵該是多么風光的事。自己這手藝,不能光盯著農具,應該盯著縣城那些富戶人家,城里馬車多,馬車上的配件還不得靠鐵匠一錘一錘敲打出來。
趙鐵匠不動聲色,“你說得輕巧,縣城開店那是要花血本的。”
趙德富說,“看趙哥你說的,不是有我呢,這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我不幫你誰幫你,誰給你思謀這么好的主意。”
趙鐵匠睜大兩眼,“啥?一家人,你葫蘆里賣啥藥?”
趙德富端了端身子,“趙哥,有個事,給你說了,可別怪罪我,我也是為咱女子好么。”
趙鐵匠忍不住了,“有屁快放,有話快說,你磨蹭半天,你要是塊鐵,我兩鐵錘就把你砸扁,揉軟了。”
趙德富依然慢悠悠,“好話不急,好事細琢,趙哥,我私下找人,把趙珍苗和我家獨苗趙新才的八字合了一下,不合不知道,一合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你快球說。”
“兩個孩子竟然是天設地造的一對兒,這出生時辰都巧到一起了,你看珍苗命里屬金,新才命里屬土,土生金嘛。從出生的季節上看一個是木、一個是水。金克木、土克水,水又生木,金又生水,相克相生,生生不已。兩個孩子的屬相也是絕配。我這可是找的省城的大師算的,人家說了,兩個孩子如果結成夫妻,能旺三族,惠及后代。這可是天賜的好姻緣。”
趙鐵匠被趙德富一番云里霧里的說辭弄得腦子凌亂,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不過他牢牢記趙德富所承諾的在縣城開鐵匠鋪的事。
趙德富趁熱打鐵,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契,推給了趙鐵匠,一句話沒說,走了。
坐在一旁的劉楚玲始終沒有說話,她想起自己的命運,在省城里整天跟著一幫富家少爺、小姐,過著人上人的日子,輕車高馬,出入高屋大堂,幻想著心里的白馬王子,誰曾想命運掉轉車頭,把她送到這鄉村來,嫁給了一個鐵匠。
她想人的命天注定,女人那,該嫁誰,隔著千山萬水,想著法兒,變騰著花樣,即使人仰馬翻,也要不辭辛苦地嫁給那個人。
劉楚玲心里想:趙珍苗該是趙新才的,那就是,誰也搶不去。
接下來的幾天,趙鐵匠拿了趙珍苗和趙新才兩個的生辰八字,尋了周邊好幾個陰陽先生,一番折騰下來,幾個陰陽先生算的差不離,兩個人的確是屬相相合,八字絕配,結為夫妻,旺夫旺婦,澤及子孫。
趙德富大擺筵席,按照最隆重的儀式,把趙新才和趙珍苗打扮地像新郎、新娘一樣,兩個人披紅掛彩,互相認了對方父母做干親,一起在左鄰右舍、親戚朋友的見證下,互換了結親禮物。
這親事就算定下來了。按照老規程,過了13歲就能正式成親,現在社會進步,開始講究孩子男滿18、女滿16歲正式嫁娶。
兩邊大人也不著急,趙鐵匠更不著急,他著急自己縣城里的鐵匠鋪。
【3】江湖賣藝人來路不明
按說下了彩禮,定了姻親,趙珍苗每年應當去趙新才家住一段時間,或者直接搬到趙新才家才對。可現在不這么講究了,都跟隨了潮流了,再說都在一個村,想見就能見,想來就能來,因此趙珍苗還在自家住著。
原先傻乎乎,只是把對方當成玩伴和好朋友,隨著年齡增長,趙新才和趙珍苗兩人心里慢慢滋生出來對異性的愛戀,以及自己對另外一半的要求,有了自己的主見,開始聽從自己的內心。
趙新才規規矩矩,趙珍苗則常聽母親劉楚玲講省城里自己曾經的故事,青年男女花前樹下,春風秋雨,浪漫純情。趙珍苗就渴望這樣的愛戀。
可趙新才古板的,每次見了面都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也不說一些浪漫的話,不夸夸她,不給她朗誦詩歌,不陪她賞月詠梅。這不免讓趙珍苗有些失望。有時忍不住,發小姐脾氣,生氣不理趙新才。趙新才也不去好言好語相勸,過了幾天,而是像沒事一樣,滿臉堆笑來找趙珍苗。
兩人心里難免有了一些隔閡和疏遠。
趙珍苗15歲這年,趙德富家早早就收拾房子,添置家具,就等著迎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