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安東尼正坐在床上抽煙,身上披著一件棕色的外套,他還沒來得及洗漱,與外套一樣顏色的頭發凌亂的披散在肩頭。他看到唐進來,微笑著算是打了招呼,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格子布的口袋丟給了唐:“嘗嘗,聽赫博爾說是一種來自東方的煙草?!?/p>
唐伸手接過,捏了捏布的材質,是棉麻的。煙草捏起來“咔嚓、咔嚓”響,看來是曬干的,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從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卷煙紙,慢慢的卷了起來。
“父親醒了嗎?”安東尼詢問道。
唐用雙手開始揉搓卷好的香煙:“是的,老爺早就醒了,已經在批閱文件了。”
“是嘛?!卑矕|尼繼續吸了一口,語氣里有些猶豫,一份不愿承認,并且不敢相信的猶豫:“最近父親睡得越來越少,我擔心他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唐將香煙放在嘴上,用打火石點燃:“老爺身體好著呢,別瞎想。我感覺你都不一定有老爺硬朗?!?/p>
安東尼彈去煙灰說道:“你不明白,父親今天又抽煙了嗎?”
“抽了,問這個干嘛,老爺每天不都會抽煙嗎?”唐狐疑的看了安東尼一樣。
安東尼熄滅了煙:“哦,這樣啊。沒事,也許是我多慮了,不久前我在書房,看到了一張帶有血跡的手帕,上面用金色的絲線繡著思朗兩個單詞,我敢肯定那不是我的,只有可能是父親故意藏起來的。又或許是我多想了?!?/p>
唐聳了聳肩,經安東尼這么一提,他清晰的回想起了半個月前,思朗侯爵在書房里會見了一位神秘的夫人,之所以說是神秘,是因為從那位夫人抵達侯爵府邸到她離開,唐都沒有看見她的相貌,她被藏在了一層黑紗里。會客的時間不長,大概只有十五分鐘左右,一般這樣的事情是不值得被記起的,可就是那短短的十五分鐘內,書房里傳來了不止一次的爭吵聲,期間伴隨著玻璃制品摔碎的聲音,那張帶血的手帕可能是侯爵用來擦拭傷口的,唐留意過無論那位夫人還是侯爵本人都沒有發現身上帶有有傷口的痕跡。更為奇怪的是,那位夫人臨走時,給了唐一枚類似于徽章一樣的銅幣,上面雕刻著一條龍的圖騰,不同的是那條龍沒有翅膀。夫人讓他拿著做個紀念。事后,唐將銅幣放在了自己的儲物箱里,并未再查看過。
“或許是老爺用來擦了什么東西吧。”唐把握不準,不能給出一個詳細的答復,侯爵也對那次爭吵事件絕口不提,所以還是不要讓安東尼知道的好。
安東尼伸了個懶腰說道:“或許吧。最好是我瞎操心一場。對了,父親有沒有給你交代什么事情,關于今天行程的。”
唐抽了一口煙,有意將一些事情徹底的埋藏起來,他若無其事的說:“老爺說今天下午你要和他一起去參加一個賽馬比賽。”
安東尼一下來了精神:“賽馬?這個好,終于有點像樣的東西了,那你呢?”
“老爺并沒有交代,只說讓我自己去挑選一匹馬。”這句話,唐倒是如實的交代。
“挑馬?那有什么好玩的,要不要跟著我一起去逛逛,說不定好馬會在比賽中發現呢?”安東尼慫恿唐跟著一起去,主要是擔心做錯了什么事情,父親一旦責怪下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受點。
唐笑了笑:“還是算了吧,親愛的少爺,還記得上次你邀請我和你一起去葡萄莊園嗎?你不小心推翻了一桶波士頓的紅酒,結果我們倆一起在葡萄莊園照看了將近兩個月的葡萄。這次你要是再玩壞一匹馬,估計我們要留在這里當馬夫了?!?/p>
安東尼翻身下床,提起靴子指著唐說道:“不懂得未雨綢繆的短淺家伙,留在這里當馬夫多好,天天能夠與邱麗斯小姐漫步在馬場之上,別說做馬夫,就算是當牛做馬我也愿意?!?/p>
唐抽了最后一口,將煙草裝進自己口袋里,起身幫安東尼整理著領結說:“算了吧,我的性子太烈,做不了耕地的?;蚴禽d人的馬。這樣的福分由你一個人消受就行了?!?/p>
最后,安東尼在萬般不舍的情況下不得不與唐道別,他跟在侯爵身后一臉苦相的朝著唐揮了揮手,做了一個永別的手勢后,消失在馬場周圍一排排的梧桐樹里。
唐雙手抄著口袋,站在草坪上望向馬場。此刻馬場的觀眾席上已經支起了大大小小的遮陽傘,賽馬與選手們也正在跑道上進行著一遍又一遍的練習。一些身份高貴的爵爺正在賽道旁指指點點的評論著。這是一場男人的游戲,所以女眷們并未到場。很快,唐看到點評的人群瞬間分開,像被一陣勁風吹開的云層一般,思朗侯爵支著手杖,緩步走到人群當中,所有人都脫帽行禮。侯爵點頭回應,卻并未加入點評中,轉身在最靠近賽道的遮陽傘處坐了下來。
情況并無大礙,唐攥了攥拳頭,準備離開。
“嗨!”迪歐突然從唐的身后蹦了出來。
唐后退一步跟她保持了一點距離,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然后轉身,繼續朝著馬廄走去。
“喂!”身后的迪歐不依不饒。
唐停了下來,迪歐氣呼呼的從左邊繞了過來,說道:“唐!你怎么是一個如此無禮的男士。一點也不像紳士?!?/p>
“呦呵,按您這么說,英國的男人必須都要是紳士嗎?”唐雙手重新插入褲兜,他知道,能夠甩開迪歐的最好辦法就是耍無賴。
迪歐小聲嘟囔著:“邱麗斯怎么會看上你這家伙?!?/p>
“您說什么?如果您沒事的話,請讓我繼續去做要做的事情。謝謝!”唐微微低頭,算是行禮。
迪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何況這次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她雙臂一張攔住了唐的去路:“不行,我也有要做的事情?!?/p>
唐笑了笑:“既然如此,您看,我們各自安好,各行其事,各司其職,怎樣?”
迪歐突然收起了脾氣,眼睛古怪的看了唐一眼說道:“好呀,為了能夠更好的完成我們彼此的任務,那就請您陪我走一趟吧。”
“去哪?”
“馬廄?!?/p>
“走?!?/p>
“怎么這么痛快答應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還是你們瞞著我什么?”迪歐被唐的爽快一下子搞糊涂了。平時這個可是石頭一樣的男人,今天怎么懂得善解人意了。
唐伸手做了一個“請您帶路”的姿勢說道:“希望您不要誤會,我的事情也是需要在馬廄做的,正巧我不知道馬廄的準確位置,那就麻煩您帶路。謝謝?!?/p>
迪歐當下也管不了這么多,畢竟妹妹是謊稱自己身體不舒服才爭取來的半天時間,不然肯定被舅舅拉去看什么無聊的賽馬。她當下勾了勾手指,讓唐跟上。
一路上,迪歐好奇的問東問西,包括他的身份,包括安東尼的身份,包括他們倆的關系。唐都是用一句“我不太清楚”給糊弄過去了。兩人順著主樓,沿著草場的邊緣一路向東,繞過梧桐樹林,繞過馬場,繞過一排馬夫的住所,在一堆堆干草和飼料前停了下來。馬廄就在眼前,如果不熟悉地形的人很難找到這里,因為這里離馬場還有不小的一段距離,馬廄和馬夫的住所也是分開的,雖然都是一排排整齊的木屋,但馬廄更加寬敞,干燥。
迪歐用手帕輕輕的沾了沾額頭,當下微提裙擺俯首說道:“親愛的柯里奧先生,我已經完成了我要做的事情,那么請您慢慢做您要做的事情。”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唐一臉的莫名其妙,反正地方是帶到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他一邊挽著袖子,一邊朝這馬廄里面走去。
“柯里奧先生,請您到這邊來一下?!?/p>
聲音很微弱,聽起來還有些抖動,是個女人,但絕不是迪歐。
唐回過頭來,看到干草堆的后面隱約躲著一個人,他跨步探了過去,看到一位身姿卓越,帶著一張黑色面具的姑娘。
“柯里奧先生,是我。”邱麗斯正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