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劍客，我最喜歡的事就是在后山一棵大槐樹下躺著睡覺，睡醒之后坐看夕陽西下，云卷云舒。可是我有個大麻煩，他就是我的小師弟，他小我十歲左右吧，是一個練劍入迷的瘋子，自從我第一天遇見他，我就知道，我的余生或許，不，一定跟他緊緊糾纏在一起了。

我永遠忘不了他第一次見我那天說的話：“師父讓你教我劍術，看樣子你比我大幾歲，以后你就是我師兄了，我學藝不成誓不下山，所以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我當時沒有說話，心想：究竟是我是師兄還是你是師兄啊！不過很快我就釋懷了這件小事，因為他非常恰到好處把一沓厚厚的銀票塞進我的袖子里，我本視金錢如糞土，怎奈小師弟實在盛情難卻，我又怎么能駁了剛見面小師弟的面子呢，沒辦法誰讓我是個好人。

說真的小師弟真是一個難得的劍胚，無論多么復雜的招式他看一遍就會，對于劍客來說虛無縹緲的劍意對于他而言更是不在話下，我總說他舞劍簡直就是一種享受，有時候我總擔心小師弟會恃才傲物，一心二用，重蹈武林其他天才劍客雖一時風頭無兩難卻成大器的老路，可漸漸地我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那是初伏的一天，我正悠閑地躺在槐樹下午休，我的長劍也靜靜躺在草叢里看著螞蚱們嬉戲，這時候一道又一道白光在我眼前晃過來又晃過去，晃過去又晃過來，我終于睡不下去了，跳起來吼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大熱天的，不嫌累啊！”

他認真地看著我，說：“師兄我們來比劍吧！”我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笑容，靜靜看著他說：“快三年了，你每天一共就跟師兄說三句話，‘師兄飯做好了嗎？師兄你先休息吧，我還想在練會，師兄我們來比劍吧’，你能換點別的嗎？”他沒有說話，就這么盯著我，像是盯著傻子一樣，我無奈地說：“你先等我把劍找出來！”

那天是我們比劍結束最快的一天，我從未想到他的進步如此之快，他只用十一劍就割傷了我的右手手腕，如果劍痕再深三分估計我就這輩子再也不能使劍了，我的長劍不爭氣的跌落到了草叢里嚇跑了正在談情說愛的螞蚱。小師弟笑了，我從沒見他笑的那么開心過，他對我說：“師兄我下山去了，我要去做那個連師父都沒做到的天下第一。”

他走后的一年里，我每一次去山下的酒館里打酒都能聽見關于他的消息，從什么少年英雄，武林黑馬；再到什么天才劍客，獨領風騷；到最后武林名宿，十年一次的武林大會奪魁的熱門人物。

我覺得我有必要出去走走了，去看看小師弟是怎樣做到天下第一。

泰山絕頂之上，江湖豪客絡繹不絕，使原本寂寞的絕頂變得熱鬧了許多，不斷有人推測著今年武林大會走勢，小師弟的名字不斷被提起，約么是毀譽參半，褒貶不一。熱鬧的武林大會開了六天，當我見到許多熟悉的身影在擂臺之上大展拳腳，我憶起自己曾經快馬仗劍行走江湖的日子。終于，我忍不住跟著臺下還青澀的江湖兒郎們喊了聲“好”。或許是因為內力使得太足了，小師弟的眼神開始變得飄忽不定，隱隱向我這邊看來，我連忙低下頭，慢慢退出了人群。

第七天，擂臺之上還有兩人站著，一位是小師弟，另一位是我很佩服的前輩，他一身橫練的外家功夫很是霸道。我暗自為小師弟捏了把汗，這時候主持武林大會的幾位老前輩突然說道：“臺上的兩位都是一頂一的高手，這天下第一肯定在此二人中產生，我們幾個老家伙思量，經過多番苦戰想來各自能發揮的實力應是十不存一，在場諸位何不等它兩日，然后在看一場絕世大戰呢？臺下一些穿黑衣服的人紛紛附和，于是乎我又白擔心了一場。

夜里我輾轉反側，總覺得也該去看看小師弟，還好我輕功不錯輕松地來到了小師弟的住處，那時候打更人報了子時已過，月光很亮，我清楚看見小師弟在送一個人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很恭敬甚至可以說謙卑，我看見他往那個人的袖子里塞了一疊厚厚的東西，不，是，兩疊。我聽見那人無奈的嘆了聲：“哎，就只好這樣了，到時候少俠可不要翻臉……”小師弟連忙說道：“怎么會，晚輩還要前輩多多提攜呢！”我一句話沒說，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兩天之后，擂臺之上，兩百招之后，小師弟兵行險招，一劍刺到對方要害，我看見那位前輩搖晃了兩下，退到了擂臺一側，抱拳，剛想說話，小師弟一劍飛來，直取頭顱，我清楚地看見哪位前輩眼神里驚訝和悔恨，可惜他受傷了，小師弟的劍太快，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劍飛來，小師弟擦干劍上的血跡，一臉苦笑地說道：“擂臺之上生死由命，在下也是收不住招式，唉，真是對不住……。”

這時候擂臺之下有幾個人剛想說些什么，一伙黑衣人突然出手，手段毒辣，務求一擊斃命。隨后響起潮水般的歡呼聲，他們在喊：“盟主萬歲，亦或是什么別的，反正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鮮血和殘陽染紅了整座絕頂。我的左手不知何時緊緊握住長劍。

武林大會之后，我心灰意冷回到了與自己朝夕相伴三年的那座無名山，我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我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我開始舞劍，一直舞到精疲力竭。

武林大會過了沒多久，我又聽到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我再也坐不住了，我連夜下山來到了小師弟的住處，我用那疊他給我的銀票買通無數人終于得到了一個見他的機會，當我通過無數層機關還有守衛來到他的面前，我看見他的眼神有點驚訝，或許他快忘記我了吧。可他很快回過神來，笑著對我寒暄道：“你們先下去吧，我要跟師兄好好敘敘舊，對了，師兄，好久不見了，最近過的可好？”我回答道：“為什么要造反，你已經是天下第一了，你已經是武林盟主了，你還想要什么？”

他回答道：“說了你也不會懂，江湖太小了，這個天下第一名不副實，我要的天下第一是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一次，我一定可以……。”

“就像你打敗烈老前輩那樣對嗎？所謂的完全的準備這次又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是威逼，還是利誘，不會是下毒吧？”我說

“住口，你不要逼我，師兄一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對手，現在你更不是。”他說著拔出了自己的長劍。

我笑了一下：“什么都別說了，我帶你回家。”

我的長劍出鞘，轉眼間刺出了七劍，他有點慌，或許沒想到我的劍術短短一年會有如此精進。十七招之后我左手拿著長劍，右臂早已鮮血淋漓，看著倒下的小師弟，這時候外面的喊殺聲傳來，我背著他一步一步走出大廳，看著外面的黑衣人和紅甲士兵像被打翻地染料一樣互相混雜在一起，他們看見我們，紅衣在喊：“快放下你背上的那個反賊，否則格殺無論。”黑衣人喊：“盟主你怎么了，大家快殺了那個家伙，救盟主。”

我對背上的小師弟慢慢說道：“從前有一個劍客，他左手劍法很厲害，在江湖上一時名聲大噪，有一天他路過一座無名山，救了一個被綁架的小孩，那個小孩對他說：“大哥哥你武功好厲害，我可不可以請你當我的老師，我家很有錢的。”他說：“你才多大呀，學武很苦的，這樣吧七年之后你要是還想學武，你就來這座山上去找我的大徒弟吧，讓他來教你怎么樣？”“好啊，好啊，那我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小男孩問道。他回答：“等你成為了天下第一那天。”說完那個劍客就走了。

其實那個劍客早就厭倦了江湖那無休無止的殺戮，他用了七年時間改頭換面，退隱江湖，后來他用了三年時間教出了天下第一，然后的故事你就知道了吧， ‘天下第一’。喊殺聲像潮水般涌來，我的聲音漸漸被淹沒……

許多年后，一個滿身傷痕的瞎子在酒館里講著天下第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