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腳下,暮陽漁村。
這是一個居民稀少的小村子,因靠近河岸,故而村民世世代代靠打漁為生,更因其與城鎮隔絕,所以這里民風淳樸,少有外客。
此刻,我們三人正于一間漁家小屋內,素素躺在一張質樸卻十分干凈的床榻上,依舊不曾醒過。而凈玄則在一旁的木椅上調整氣息,閉目運行著療傷的功法。
半個時辰前,我在山路上遇到了一老一少兩位村民,于是我便上前請求他們的幫助。起初他們還有疑心,但待見到凈玄時,老者道了一句“原來是位出家人”便不再有疑,那位青年小伙更是熱忱,見著地上躺著一位尚在昏迷的女子,二話沒說便將素素橫手一抱,一路不曾停歇的抱到了老者家中。
老者家中還有一位同樣年邁的婆婆,見得家中來了客人,又見我們有傷在身,急急忙收拾了一間客房,用以給我們歇息。
此時房間的木門發出了“吱吖——”一聲,便見那位婆婆端了一張木盤進來,盤中置著兩個瓦碗,看得出來是新熬的熱茶,碗口還冒著暖人的白煙。
婆婆慈眉善目的朝我們道:“小師父,這位姑娘,過來喝碗熱湯,暖暖身罷。”
凈玄已在她進門之時便睜開了雙目,收了功法,此時他起身朝她微微行了一個佛禮:“老人家,真是麻煩你們了。”
婆婆將木盤置于茶幾上,繼而雙手合十面朝凈玄恭敬的回了一個禮,口中低低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原來她也是一個信佛之人,怪不得心地如此良善,都說相由心生,望著她那一張和藹親人的面孔,可想她平日里一定過得平靜且安樂。
既然凈玄已將客套話說了,我便也不再啰嗦,笑嘻嘻的拿過瓦碗,仰頭將湯水喝下。湯才下喉,便覺腸肚一片溫熱,整個人說不出的舒暢。
我忍不住贊言:“阿婆這湯熬得真是美味,讓人唇齒留香,通體精神。”
“不過是拿些山姜紅糖所煮,山野粗物,上不得臺面。”婆婆彎了眉眼在笑,“姜湯雖對趕路人有宜,但其味性辛辣,老身還怕你們喝不慣。”
“怎會不慣?您瞧我這空空的碗底。”我特意將拿碗倒過來,示意已將湯水喝得一滴不剩。
婆婆果然更加開顏:“小姑娘能喜歡,便是再好不過了。”
“婆婆,我的名字是青持,您叫我阿持就好啦。”
婆婆微微點著頭:“阿持…是個好名字。”
凈玄見我已做了介紹,便接著道:“貧僧法號凈玄,老人家,此番實是叨擾了。”
婆婆擺擺手:“凈玄師父,不必見外,老身一家向佛,與你們相逢即是有緣。你們盡管放了心在此地休息,待傷養好了再上路便是。”頓了頓,她又指了指床邊:“那位姑娘傷勢是否嚴重?要不要去鎮上請個大夫來瞧瞧?”
“不用不用!”我急忙道,話一出口方覺語氣太急,望見婆婆微微疑惑的眼神,以及凈玄略帶譴責的目光,我頓時恨不得咬下舌頭來。
“不用…是因為,我的這位朋友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我硬生生的道,“再說…再說…我們凈玄小師父,也是懂醫的!”
我用手拐戳了戳凈玄,他淡淡看了我一眼,便順勢說道:“確是如此,讓您憂心了。”
婆婆這方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片刻后她又道:“阿持姑娘,方才…老身聽你叫那位朋友的名字…?”
“噢,阿婆,她叫程素素,是…是一位官家的小姐。”
“素素……”她喃喃的重復著,蒼老渾濁的瞳孔中浮現了許多我看不懂的東西,似是往事,又似是懷念……
“阿婆,阿婆?”見她這幅樣子,我忍不住出聲問道,“您怎么了?”
她恍然回神,眼角還有些亮瑩瑩的:“沒什么,沒什么……你們歇著罷,等過會兒飯做好了,記得出來吃。”
她顯得有些慌亂,我也不好再問什么,凈玄微微曲身,目送她轉身出了屋子。
我望著她的背影一時生疑:“阿婆怎么忽然這么奇怪?”
凈玄并未回答我的疑問,他兀自走到床邊,右手伸出置于素素面龐上空,指間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我湊了過去:“大師,素素她什么時候才會醒?”
凈玄抿了一下唇,眉尖微皺,他的目光驀然一凝,指間頓時金光四射:“…現在!”
那金光令人炫目,但也極短暫,只在一瞬便已恢復如常。隨著凈玄話音一落,素素忽然睜開了眼,她的瞳孔瞪得很大,莫名讓人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驚悚。
“…你覺得如何?”問出這話的是凈玄,他的聲音莊重而不失溫和,充滿穩定人心的力量。
素素瞪著眼一眨不眨,半晌才漸漸恢復如常,她的眸子里充裕著迷茫,慌亂,疑惑,她皺著眉看了看凈玄,又看了看我,怯怯的問:“你們是誰?”
“……”
“素素,我是阿持,”我坐到了床沿邊上,“你不認得我了?”
為顯親和,我特意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她打量了我半晌,那是一種新生的,充滿懷疑的眼光,仿佛她從未見過我一樣。
我心下一驚:”素素,你……”
她不等我把話講完,猛的將手抽了回去,質疑地望著我:“你是誰?你們…是不是要害我?”
我愣在了原地,她怎么同換了一個人一般?
“你走開,你走開!”她忽然大聲叫起來,一邊叫著一邊猛的用手推了我一把,我毫無所料,一時重心不穩向后仰倒。
就在此時,凈玄上前扶住了我,避免了我腦殼敲地的悲慘命運。
“沒事罷?”他溫和的問。
我搖搖頭,心底淌過一股暖流,略為感激的望著他。
他面上有些不自在,待我站穩后立即松開了雙手,離我遠了一些。
“走開…都走開…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素素嘴里喃喃念著讓人聽不懂的話語,只見她縮瑟在床鋪的角落里,蜷成了一個避無可避的姿態,她的表情既驚恐,又害怕,如同一只待人宰割的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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