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hakespeareSky(莎士比亞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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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星期三，黎敏因為這幾天的心情好，多少又幫爸媽分擔了一些家務，星期一晚上做了晚餐，爸媽很高興，星期二把家里的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整個屋子都亮得變得舒暢了，卻也是累得筋疲力盡。

今天星期三，特別頓了爸爸最喜歡的豬蹄，一下午聞著香味兒擦玻璃吸塵，都覺得倍有成就感，就想象著爸媽要在飯桌上表揚自己，心里就覺得更高興了，下午五點一過，就有些感動地盼著爸媽下班回來，也深深體會到了，爸媽這么所念對自己守候的不容易，簡直在那一刻都要把自己感動得要哭了，心里也就盤算著告訴爸媽，這個周末要去省城幫林萌搬家，而舅舅是已經答應的了。然后就守著秒針，一步一步地往前跳，心里的期望也就在一分分變得更讓自己感動和激動。

黎敏還在心里猜測著，該是爸爸先到家，還是媽媽先到家的時候，就聽見了鑰匙扭動門鎖的聲音，更是高興得一個箭步迎上去，擺上了白天曬過的拖鞋，然后就看見了爸媽面面相覷的眼神，似乎在說著什么，然后又一齊望向了自己，滿是冷靜的疑問，連平日里的疲憊都沒有。

黎敏一下就又不知道說什么了，躬身拾了一下拖鞋，就轉頭進了廚房，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勁，可就是覺得心里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滿屋子的燉豬蹄香氣也就在一秒鐘之內蕩然無存了，只好默默地拿著湯勺，攪動著已經燉得透明的蹄花，而自己的胃口也就一瞬間消失得干凈，只剩下之砂鍋散發出的熱量，把自己的煩亂不斷加劇，連旁邊切好的蔥花也忘記了加進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呆在那里不知道該干什么好。

媽媽換了拖鞋，就進廚房里來了，黎敏仍然有所期望，但媽媽只顧著去水槽洗手，外頭衛生間里的爸爸，抽鼻子的聲音也變得刺耳，自己仍然是找不到一句話可說。

然后媽媽就開口了：“快把圍裙脫給我，喊你爸爸來端湯。”

黎敏就又只能悄悄地褪下圍裙來，遞給媽媽，眼睛也怕看媽媽的眼睛，然后就又出了廚房，重復了一遍媽媽的安排，自己就又只能踱到沙發上無事可干，也無話可說。

電視關著，燈光很刺眼，爸爸又慢吞吞地進了廚房，和媽媽小聲嘀咕了幾句，就又看見爸爸小心翼翼地捧著紫砂鍋到餐廳，然后就有聽見媽媽在櫥柜里“叮叮叮”地拿碗，抽筷子，在水龍頭下沖刷，才又出來客廳轉進餐廳。

黎敏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又聽見爸爸喚自己去喝湯，才又放下遙控器，木木呆呆地地去餐廳。媽媽依舊是先給爸爸盛，然后是黎敏，然后才是她自己，才又終于說了一句話：“燉得挺好的，都快頓了一下午吧，敏敏。”

黎敏“嗯！”了一下，終于是松了一口氣，爸爸嘗了一口也叫著“好吃！”，但馬上就說：“你別干這些事情了，讓你媽干。”

黎敏的心里就是一沉，懸在半空的筷子，還沒來得及分開，就啞了口，湯都沒有嘗一下的欲望了。

媽媽還在湯鍋里面撈著，勺子刮著紫砂鍋的內膽“哧哧”地響著，黎敏的心里又一次變得更加壓抑起來，但還是仍然把自己那對齊的筷子，插進了自己的小碗里，輕微攪動。

媽媽就又說：“我給小舅舅打電話了，說你下周去上班。”

黎敏就覺得血上頭頂，人都快有點被擊懵了，手中的筷子應聲滑落，滾燙的湯汁就濺在了桌沿上，不抬頭也知道，爸媽一定是在盯著自己，時間一下就變得慢得可怕，一切都瞬間凝滯住了，失控的熱淚也就滾滾而下，砸在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見的牛仔褲的大腿上，泛開成一團團的墨藍色。

而媽媽的聲音還只是才開始：“你怎么了嘛？都休息了大半個月了，也該去上班了，人家林萌不就在那里好好的么？”

爸爸響亮地咽了一口湯：“嗯，是的，你都比人家小林業務水平強，可別讓人家趕超了喲！”

媽媽又說：“什么也別擔心，這回稍有動向，我就給你舅舅打招呼。”

爸爸又講：“工作是一個過程，你正在慢慢地適應，熬一下就好了，我們都經歷過了的。”

媽媽又接著：“正好下個月小杰杰過生日，你這表姐可要表現一下哦，舅媽唯獨最疼你，你這一輩的孩子，沒有一個人能有你運氣好！”

黎敏好難受，好難受，甚至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看著自己打濕的褲腿一抬頭，可又把爸媽一下嚇得不輕了，兩個眼眶全紅了，整個臉上全是水汪汪的。

卻不想媽媽一下氣上心來：“哭什么哭？這么好的事情，人家求都求不到，你年紀輕輕的不上班，像個什么事？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

爸爸趕緊出言阻攔，可黎敏只覺得自己仿佛是一葉扁舟，正處在驟風的漩渦眼上，一點兒掙扎的力氣也沒有，除了被這些大到空曠的勒令震得頭皮發麻，在心里完全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看爸爸，爸爸正在對著媽媽使眼色，看媽媽，媽媽正在嚴厲地盯著自己，想要逃回房間里面去，卻又完全不能動彈，呼吸也變得紛亂起來，才又聽見爸爸打圓場：“今天不談這個事情，不談不談，休息就休息嘛，我等會兒就給你舅舅打電話。”

黎敏才又“哇”地一下大哭起來：“你們能不能別管我？能不能讓我自己想一想？清靜一下？”

誰知媽媽頓時就提高了嗓門：“你要想什么？工作就在那里，休息好了，就要去上班。”

黎敏感覺自己都要把肺腔掙破了，卻一點聲音也發布出來，轉而是四肢劇烈地抖動起來，完全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爸爸才又起身推媽媽進房間，帶上房門之后，才又走到黎敏旁邊，拖把椅子坐下。

黎敏抽噎著說：“爸，我真的不想再去了，我怕，我怕去。”

爸爸愣了一晌：“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黎敏聲音哽咽：“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一到了辦公室就要心慌，難受，待不下去。”

爸爸不解，又愣了一晌：“好好好，那就暫時不去，不去，等想去了再去。”

黎敏“嗚嗚”地哭，又接過爸爸遞過來的紙巾，擦腿又擦臉，可呼吸還是亂了節奏地抽搐，才又挪動了一下雙腿，爸爸就趕忙站了起來，黎敏也就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間，帶上反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