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hakespeareSky(莎士比亞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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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敏失眠了,完全地睡不著,媽媽什么沒有說,爸爸表示這也都沒什么,況且一切都在變化,往好的方面想想就好了。
黎敏在黑暗中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光,使勁辨識著房間里的一切,而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讓自己感到無比陌生起來。可是,在離家去的那些日子,又是讓自己那么的想念,待到回來之后,卻又總會被遺忘得干干凈凈,這感覺好奇怪,好怪異,黎敏想。
很快,工業(yè)園項目就上馬了,林萌也來過家里幾次,黎敏知道這都是家里的意思,希望自己能放松心情,去工業(yè)園上班,而且新車已經(jīng)買回來了,因為家里人都會開,就暫時停放在舅舅家的大車庫里頭,證件上掛的就是黎敏的名字。對此,爸媽自然是興奮不已。
按照家里人的意思,入職手續(xù)什么的,全部由舅舅安排人辦好了。
上班那天早晨,黎敏賴在床上遲遲不肯起來,可又想著爸爸還特別請了半天假,陪自己去,就只好磨磨蹭蹭地往新單位去。
因為項目還在籌建階段,辦公室暫時租在旁邊的街道上,把一排單獨的商鋪打通,只留一個門臉做大門,其他的卷閘門臉就全部換成了全玻落地櫥窗,一層是工程技術(shù)科和大堂,二層是財務(wù)行政科和會議室,包括幾個股東的私人小辦公室,布置得也是盡善盡美,而奠基開業(yè)那天收到的許多禮品花籃和盆栽,此時也都拿來了公司,每個辦公室里都是朝氣蓬勃的,比建材城的初期感覺還要好。
小舅舅不在,爸爸在一樓會客室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就走了,然后就看見林萌從對面的旋轉(zhuǎn)樓梯上下來,要帶自己去辦公室。林萌一挽上自己,黎敏的心情就更放松了,陌生的前臺小姑娘很羞澀,親熱地管林萌和黎敏喊姐姐,還專門地給黎敏送去了一個新鮮的仙人球迷你盆栽,讓放在電腦旁邊吸收輻射,才又和林萌對著一笑退了出去。
黎敏問林萌:“你都來多久了?”
林萌說:“快有十天了,天天盼著你呢,一個人無聊死了。”說完就又笑了起來。
正好這時新聘請的注冊會計師也來了,還不等黎敏介紹自己,就對黎敏大加贊許,說自己也是之前的那個會計師推薦過來的,而那個會計師在他面前,就提過黎敏無數(shù)回,說完又是一個肯定的眼神。
這樣一來,倒是搞得黎敏很有些難為情了,就忙問那個會計師怎么沒有來,突地又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很有些失禮,可會計師只是爽朗地一笑:“他已經(jīng)獨自注冊事務(wù)所了,目前派我到這邊來駐點,他現(xiàn)在主要負責(zé)那邊,這邊的帳由我來負責(zé),但也有他的股份在里邊。”
黎敏“哦”了幾下才明白了過來,原來舅舅他們這一次采取的是外包委托的形式,把業(yè)務(wù)丟給了事務(wù)所,所以這個部門才只有注冊會計師和林萌兩個人,不由得心里又多了一些暗影。
但會計師又說:“我在這邊只是主控業(yè)務(wù),具體操作還是要看你們的了,嗯,要相信自己喲,聽他說你的業(yè)務(wù)能力相當不錯,還有小林,外聯(lián)這一塊兒就是你主要負責(zé)的了!”
注冊會計師說完又是一笑,林萌一噘嘴:“黎敏,我還得多向你學(xué)習(xí)呢!”說完又做了一個鬼臉。
黎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注冊會計師就把前期的進度和詳細事務(wù)說了一下,眼下正進行到那一步,老板他們可能需要哪些配合,還要求黎敏和林萌寫工作日志和周計劃,每天要緊簡要的書面形式匯報一下,確保工作不能脫節(jié)和遺漏。
黎敏沒怎么聽進去,就把最后的兩點要求記住了,又因為是月中,本就事情不多,就不由得坐在位子上出起神來,心里完全不能安靜下來。
中午本來是打算回家一趟的,可又因為早晨出門時是爸爸送自己來的,自己也就沒帶鑰匙,只好和林萌一起進到放保險柜的內(nèi)間里,打開躺椅來睡午覺。把防盜門一關(guān)上的同時,心里不由得又涌起了一股強烈的壓抑感,關(guān)了燈才知道,小黑間里連窗戶也沒有,逼仄得嚇人不說,連呼吸聲都變得好大,可還是挽著林萌一起躺了下來。
睡夢中又是一番死命地掙扎,一下驚醒過來,冷汗都讓頭發(fā)黏在了臉上和頸脖上了,伴隨著加速的心跳,瞬間又激起了一股強烈的作嘔欲望,然后又只能跌跌撞撞地迅速從躺椅上翻將起來,手忙腳亂地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體去開門,找到辦公大廳里的垃圾簍,一下沒支撐住,就跪在了地板上,雙手撐著垃圾簍,恨不能把膽汁兒都倒了出來,眼淚也隨著劇烈的內(nèi)臟翻涌往外冒……
應(yīng)聲而起的林萌看到這個形狀,自然是嚇得不輕,起身去找水又找紙巾,又去拿黎敏的手機給爸爸打電話,然后就要扶黎敏回小黑間里躺著,黎敏已經(jīng)是暈頭轉(zhuǎn)向到了極點,跪在地板上有氣無力地搖頭,然后才又逃也似的,被林萌扶到了一樓前臺處的進門沙發(fā)上。
黎敏臉上的眼淚還在止不住地流,劇烈的作嘔已經(jīng)停止,改之是卡白的臉色和爬滿額頭和鼻翼的冷汗。
然后,爸爸就騎著自行車趕了過來,一下也心疼得不得了,就又脫了外套給黎敏裹上,轉(zhuǎn)頭又讓林萌下午上班的時候,幫忙給領(lǐng)導(dǎo)打個招呼,就攔了一輛出租車,背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虛脫到了極點的黎敏去醫(yī)院。
爸爸又在車上給媽媽撥了一個電話過去,一說完就到了醫(yī)院的門診樓,才又要背著黎敏去看急診。
而此時的黎敏,終于是有了一點說話的力氣了,努力睜開眼對爸爸說自己沒事。
爸爸很慌張:“都這個樣子了,怎么會沒事?人都濕成一個水人兒了!”
黎敏搖著手說自己沒病,要回家。爸爸不同意,就挽了她坐到醫(yī)院大廳的長椅上,等媽媽來。黎敏才又靠在爸爸的肩上,軟塌塌地不動。
媽媽很快就趕來了,還有一臉焦急的小舅舅。媽媽問:“這該怎么辦?”聲音都帶哭腔了。
爸爸描述了一下狀況和林萌所說的經(jīng)過,小舅舅猜測說:“該不會是食物中毒吧!”就又問爸爸:“黎敏這一天可都吃了些什么東西?”
爸爸說:“早餐是在家里看著吃完的,中餐是在你公司吃的。”才又一臉疑問地看媽媽。
媽媽輕喚著黎敏,黎敏仍然執(zhí)意要回家。
舅舅不放心,爸媽也不放心,決定要給黎敏做一次全面的體檢。
黎敏才又一下淚水刷刷刷地往下淌:“我沒有病,我沒有病,我只是難受,我只是一去公司就難受,我真的是再也不想去上班了。”
黎敏一說完,就躬在膝蓋上嚎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