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簡介:誰也沒有想到蘇嫣然會提出那樣的一個建議,只是,我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幸福淹沒在她的陰謀里。我選擇了去要冷俊的一紙休書。
(1)
青城很美,滿城都是翠色的煙柳。青城很熱鬧,大街上紅男綠女們談天說地。而青城最吸引人的莫過于青城山上的那一座叫龍隱寺的寺廟,寺廟里有我那已經身披袈裟的相公。
“清荷,我們在鎮上先找一間客棧吧。”我站在青城山下,風揚起我的裙袂,我抬頭望著這高高的青山,望向龍隱寺在的方向,此時,冷俊在干什么?上著早課,彈著晨曲,還是,敲著木魚,他會想起蘇園的那叢桃林嗎?會想到桃林下那個已經成了他妻子的女子嗎?
“小姐,我們不直接去找冷少爺嗎?”清荷有些不解,她以為我會迫不及待地奔上青城山。
“嗯,先在鎮上安頓下來。”我看著青城山,心頭像明鏡一般地明白,上了青城山,龍隱寺里的塵緣大師也是斷不會那么容易地跟我回家。那天,若是冷俊愿意,早就跟著我和老夫人回家,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不肯回家,但我明白他總有他不回的理由,我愿意去等著他將那理由一點點地消化。
(2)
“夫人,塵緣大師說塵世的緣份已了。”那小師父對著我輕輕地說道。
我站在風里,山頂的風果真更加寒冷,我能感覺到我的臉上被刺痛的感覺。
“還有勞師父將這一碟桃花糕帶給塵緣大師。”
籃子里的桃花糕溫溫軟軟地臥在那里,冷俊,你能想起那同樣溫溫軟軟的桃花下的女子的,是嗎?
“這,塵緣大師說……”那小師父遲疑著,一定是冷俊交待過不能收我任何的東西。
我拉著小師父的手,將桃花糕放在他的手中,桃花淡淡的香味彌漫開來。小師父的鼻子使勁地吸了吸,見我看著他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這桃花糕是老夫人親自做的,是老夫人再三叮囑一定要帶給塵緣大師的。”我看他始終不敢接住這桃花糕,不由地說了一句謊話。心里一陣抽痛,冷俊,原來,為了你,我可以變成一個說謊的人。
小師父聽了,剛剛還鎖著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他開心地接過桃花糕,向我道著謝,慢慢地退了下去。
冷俊,此時的你,站在廟堂的何處,又在看著何處?
“小姐,我們還是先回家吧,冷少爺今天不會見我們的。”清荷低聲地說,“這風這么大,小姐這幾天的身子又不太好。”
我搖頭,清荷不懂,我心里的家,要有冷俊的存在。即使不能與他在一起,陪他讀詩,為他端上一杯清茶,為他在深夜里披上一件寒衣,站在這里,看著他所在的這一山青翠,也好。
(3)
我讓清荷回到南陽鎮,捎了個口信給老夫人,說自己要在青城鎮上住上幾日,想辦法將冷俊帶回家。清荷回來說,冷老爺聽了也沒說什么,老夫人卻十分地激動,塞給清荷許多銀兩,叮囑著清荷要好好地照顧著我。
“小姐,我過來時,正好遇到大小姐。”清荷剛剛還說得興高采烈,突然間就委委屈屈了。
“怎么了?”瞧著清荷那張略帶憂傷的臉,我心里有一絲不忍。這個女孩,打小就跟著我,也就一直跟著我受著蘇家人的冷眼相待。
“大小姐她說一個女人守在一座寺廟前等待一個出家的人,成何體統。”清荷怔了怔,抬眼看了看我,又很快地低下頭。
我靜靜地聽著,這么多年,我早已經對蘇嫣然的話語免疫,蘇嫣然的任何過份的言語都不會刺激到我的神經。
(4)
青城鎮每月都有熱鬧的集會,最熱鬧的莫過于龍隱寺的廟會,成千上百的信男善女就會奔涌著跑到青城山上去。他們焚燒的每一支香里都有著自己殷切的期待吧,只是,神仙真的會看到這些期待嗎?真的會被他們的虔誠所感動嗎?
但龍隱寺卻真的很為青城的男女老少著想,在廟會后不久,龍隱寺的高僧們就會下山來,在青城鎮上為老百姓們講法說道。
那日,我正欲帶著剛剛出爐的桃花糕去青城山看冷俊,卻聽到清荷在屋外開心地喚著:“小姐,小姐,冷少爺到鎮上來了。”
走出客棧大門,才發現青城鎮沸騰了,每一個人都在往青城最大的紫藤園奔去。我能零零落落地聽到過往的行人在興奮地喊著:“塵緣大師來了,塵緣大師來了。”
塵緣,你真的來了嗎?
清荷上來扶住了我,我用手使勁地拉住她的手,把自己要倒下的身體給穩住。
“小姐,我們也去紫藤園吧,聽說塵緣大師,也就是冷少爺會在那里施龍隱寺的龍隱水,那水可神奇了。”
清荷一邊扶著我往紫藤園走,一邊絮絮叨叨地跟我說起那神奇的龍隱水。
據說,龍隱寺原本是一位隱世的高人所筑,他在龍隱寺的后山挖了一泓清泉,但在他圓寂后,那清泉竟然就干涸了。去年,當塵緣大師來到這里,走過那清泉,不知道做了些什么,那泉水竟然又潺潺地流了出來。這事讓龍隱寺的方丈很是吃驚。見到塵緣大師后,方丈更是驚訝,直呼塵緣大師有佛根,力勸當時還在云游人間的塵緣大師在龍隱寺駐寺。
冷俊,那時,你已經尋我整整一年了嗎?那時,你已經對再次尋到我心灰意冷了嗎?那時,你已經厭惡了那個逼你成親的家了嗎?
紫藤園里開滿了紫色的紫藤花,青城的女子們相信,紫藤花可以給自己帶來好的婚姻,所以,一到婚嫁的年齡,就會結伴來到紫藤園。而今天紫藤園更是人滿為患,我站在人群里,抬頭望那剛剛搭建的平臺,冷俊正靜靜地站在平臺上,他那身灰白的袈裟一定也沒讓他的英俊減弱,反而更添一份獨特的魅力。
他并沒有開口說話,站在他身邊的是龍隱寺的方丈,他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群眾里傳來熱烈的掌聲,還有一些過于激動的人兒在那里歡呼著,接著,冷俊在一個小師父的陪伴下走下了平臺。他緩緩地走著,又緩緩地將小師父籃子里的一個個小瓶遞給身邊的男男女女,拿到的人千恩萬謝地退開了,沒拿到的大聲地呼喊著。
小和尚籃子里的小瓶越來越少,人群也越來越騷動。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師,龍隱水沒有了吧!人群立即暴發起來,推掇著,擁擠著,還有女子被撞到后嚶嚶的哭聲。
清荷努力地張開雙臂,護著我,不讓周圍的人撞到我。可人群的力量實在太巨大,我們還是被人群撞得東倒西歪。站在我面前的一個穿著白衫的男子被我輕輕地撞了一下,回過頭來,我能看到他眼里的那一縷驚喜,我立即低下頭,清荷發覺了那男子的眼神,連忙沖到我面前,將男子使勁一推,大聲喝道:“無恥。”那男子也不生氣,依然微笑地看著我,然后,我聽到他說:“小姐,我來護你,可好。”
我還沒有回答,就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位施主,可否隨我一起去臺上再取一些龍隱水來。” 我抬頭,冷俊的臉,那張帥氣的臉正冷冷地看著那男子,一只手已經有力地抓住了男子的手,只輕輕一用力,那男子就隨著冷俊從人群里穿了過去。
(5)
清荷不知道從哪里也討來一瓶龍隱水,她歡天喜地地捧著水,非要讓我用此水洗臉,她說,青城鎮的女娃們每次討回龍隱水都會拿來冼臉洗手,可以讓臉蛋更漂亮,讓手兒更靈巧。
我笑笑,將那瓶塞給清荷。如果沒有那個愿意用一生去愛的人,再漂亮再靈巧又能如何?
清荷開心地去洗臉了,從窗里往外望去,街上已經安靜了許多,那些拿到龍隱水的男男女女都開心地回家了吧。我緩緩地關上窗,坐在床沿,想著冷俊那帥氣的,卻冷冷的臉,想著他拉著男子走時突然間回頭看我的那一眼。
“小姐。”清荷又在那里大叫。我吸了一口氣,這丫頭,難道真的因為冼了一下龍隱水就突然間變得水靈得自己也不相信了嗎?
推開門,我的心一陣顫栗,仿佛有一道光電閃過我的身體,讓我全身都滾燙起來。
冷俊,他穿著尋常人家的衣服,正靜靜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那烏黑的眼珠里,我看到了自己的淚一滴滴地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