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莫小邪
一
我拿著高考準考證，站在高大的教學樓前，望著一個個匆匆經過的考生。離考試開始還有五分鐘，學子們臉上寫滿了緊張、激動、期待與焦慮。而我，卻只是遲疑。
“莫莫，考試馬上要開始了，你怎么還站在這里發愣，快走阿！”瑤瑤催促道。
“我，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來考試？”
“為了上大學阿。”瑤瑤說。“莫莫，不要擔心了，你學習成績那么好，一定能考上的。”
瑤瑤的安慰，我似乎沒有聽進去，依舊在遲疑。
“都什么時候了，你們倆還在這墨跡？”老千一把奪過我手里的書包，拖著我，往考場走去，
他們倆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許，也只有在他們眼里，我跟其他的孩子沒有什么區別，而其他人卻總是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那些眼光里，包含著同情、憐憫，不屑與厭惡。因為，我是一個殘疾人。
瑤瑤是個心地特別善良的女孩子，初中時，有一次，我吃力的爬上教學樓的臺階，不小心差點跌倒下來，瑤瑤剛好看見，飛快的跑上前攙扶住我。
從那以后，瑤瑤就時常陪在我身邊，照顧我，幫我去食堂打飯，幫我買東西，甚至連上廁所也要陪我一起去，怕我會不小心滑到。幾乎跟我形影不離。
在這之前，我幾乎沒有朋友。
老千是一個體育特長生，喜歡運動，打籃球，踢足球，爬山什么的。長得蠻帥的，性格開朗幽默，無論走到哪里，身邊總是圍著一群好哥們和一些花癡的女生。
認識老千完全是個意外。說起來有點搞笑。有一天傍晚，我一個人倚坐在操場邊樹下看書。忽然聽到樹后面傳來“砰”的一聲。我扭過頭，看見老千一臉悲催的躺在地上。
原來，老千正在跟一群男生打籃球，老千抱著球，為躲避對方防守隊員的夾擊，慌不擇路，一頭撞到樹上。我看著老千狼狽不堪的樣子，竟忍不住笑出來。
“丫的！老子摔慘了，你還笑！”老千白了我一眼，咬牙切齒的說。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邊笑邊回了他一句：“活該！”
老千氣得跳起來，瞪著我喊：“我招你惹你了？你這么幸災樂禍的！”
“我笑怎么了，你還不讓我笑了？我就是想笑，哈哈哈……”我繼續笑。
“欠揍！”老千說著要來打我。
我吃力的站起身，想躲開，卻跑不動。
老千看著我，愣住了，過了片刻，垂下頭喃喃的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明明是我該道歉。
后來，每次在操場遇見，老千都會過來跟我打聲招呼。有時候，他們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在操場上奔跑、拼殺。
有時候，他一個人圍著操場跑圈或練習投籃。
而我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倚坐在那棵樹下看書、發呆。老千玩累了，會過來跟我說會話。
大部分時候，我們都是互相打趣、挖苦，各種損。拜他所賜，我的口才越來越好，性格也比之前開朗了許多。
高考分數出來之后，我嚇了一跳，573分。家里人倒是對這個分數反應平平。
從小學到初中，我一直都是年級前三，不折不扣的學霸。但是，我真的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很多東西，我都只是一知半解，但每次靠蒙都能蒙對一些題目。
我懷疑這是上天跟我開的一個玩笑。它讓所有人都覺得，我很強大，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弱。不管怎么樣，我每件事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
上天跟我開的另一個玩笑是，這個分數，并沒有帶給任何人喜悅，只有憂愁。573分，像是籠罩在窮困潦倒的農家小院上空一塊厚厚的烏云。那些日子，爸媽房間里的燈幾乎夜夜亮到天明，伴著他們聲聲嘆息和低語。
二妹馬上要讀高二，小妹很快也要考高中了。這些年，父母沒日沒夜的打工掙錢，供我們姐妹三個上學。但現在他們也許真的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爸、媽，我不上了。”我說。
“你不上學，你能干嘛呢？你這個樣子……”父親憂慮的看了我一眼。
“我上了大學，又能干嘛……”我哽咽。
父親低著頭，沉默了很久，然后又說了一遍我從小聽到大的一番話：“你們姐妹仨記著，只有你們用功學習，考上高中，我供你們上高中，考上大學，我供你們上大學，就算是你考上研究生，博士，爸砸鍋賣鐵也會供你們上。只要你們上好了學，將來有出息了，就沒有人會瞧不起我們家的。”
父母幾乎借遍了所有的親戚家，終于湊齊了我的學費。
但是，更諷刺的是，一些名牌的大學，看過我的資料，知道我是一個殘疾人之后，便拒絕錄取我，雖然我的分數遠遠超過一本錄取分數線，但我最后卻不得不進入一所不知名的二本院校。
瑤瑤考入了醫學院，學習護理，老千成績不理想，放棄讀書，背上行李浪跡天涯去了。
之后，我們還是經常通過電話、QQ聯系。瑤瑤依舊無微不至的關心我，經常問我，過得怎么樣？身體好不好？開不開心，有沒有人欺負我之類。
老千還是喜歡在我面前得瑟，說他又去了哪些地方，換了什么工作，或者又泡了幾個妞。我依舊挖苦他，但內心多少有點失落和酸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