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早春的一天早上,我的奶奶突發心臟病離世了,那是我報道的第一天。早上接到通知我奶奶病危的變化后,我瘋了一樣從學校趕回家。一路上只有一個念頭,我多么希望下一個電話是告訴我奶奶已經搶救過來,哪怕是癱瘓在床,哪怕是需要巨額醫藥費。但生活并不是電視劇,我確實接到了電話,卻是通知我沒有必要去醫院了,直接回家吧。第一次“回家”兩個字如此沉重,砸得我體無完膚,萬念俱灰。我不知道我怎么掛得電話,我只知道手上,臉上,手機上,滿是淚水。沒有心情顧及他人的目光,我在長途車上放聲痛哭。這大概是我這二十年來記憶最清楚的一天。
? ? ? ?奶奶沒有征兆的突然離世對我們一家人如雷劈在頂,真的無法接受幾天前還在陪我說笑的的人,就這么不在了。然而對這一切最無法接受的人還是我年近耄耋的爺爺。我從來沒有見過爺爺流眼淚,流那么多的眼淚,也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以眼見的速度日漸消瘦,以淚洗面也成了現實。幾天不吃東西的爺爺吃的第一頓飯是白米粥就著奶奶生前腌的咸菜,眼淚掉進了粥碗里,事后吃第一頓餃子時,眼淚掉進了醋碟里,我知道,奶奶生前最愛吃的就是餃子。
? ? ? 開學的第一個星期,我沒有去學校。正月十六剛過完奶奶的六十六周歲的生日,除去老兩口自小青梅竹馬的歲月,奶奶嫁到我們家也整整四十五年了。我真的害怕一時的沖擊將爺爺打垮,產生想不開的念頭。傍晚時爺爺總是一個人站在遠處望著奶奶的安息的地方,天黑得很快,爺爺常常站到天黑。我每次都默默的跟在后面,有人問我難道不怕嗎?怎么可能會怕,那里躺的是我親奶奶啊,疼了我二十年的人啊。我巴不得奶奶立馬站在我面前,哪怕是靈魂,也讓我知道您在那邊過得好不好,但回復我的總是早春夜里的寒風。
? ? ? ?距離奶奶離世已經過了半年了,這邊年中,即使再哽咽,我也沒有在爺爺面前流一滴眼淚。爺爺也沒有再以淚洗面,但我知道,他只是把淚水留給了獨自一人的夜晚。
? ? ? ?老兩口結婚庚帖上寫著:“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白頭到老。”怕就怕還沒有真正的白頭,人卻已老去了。
? ? ? 現實生活中沒有那么多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多的是實實在在的陪伴。前不久爺爺的老同學去世了,兩位老人中妻子得了癌癥,救不好了。為了給兒子減少壓力,倆老人在一天早上,一個吃藥,一個上吊, 雙雙結束了生命。那天,離他們剛剛出生小孫子的滿月酒還差三天。
? ? ? 我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爺爺。我很慶幸,慶幸爺爺沒有壓力,慶幸爺爺還有我們,還有羈絆,還有他和奶奶一直在期盼的已不再那么美滿的美滿。
? ? ? 爺爺現在每天都忙進忙出的,幾乎只有吃飯和睡覺的時候才會在家里,生活作息也步入了正軌,體重也回來了一些。我也鼓勵他多出去遛遛彎兒,打打牌。無論東西買得多么齊全,家人親戚來來往往的人再多,還是少了一個身影。也許忙碌是排解孤獨的另一種方式,也許思念是孤獨的另一個名字。希望爺爺能夠早日走出痛苦,想到奶奶時不再流淚,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