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刀王五(五):政治向他招手,未來太迷茫
上一篇請戳:
打開一盒酸奶,我接著講您接著聽。
王五爺當時面對的最大問題不是幫誰取得勝利,而是怎么勸開他們。他的身份特殊,既是漢人又是穆斯林信徒,另一方面,他還是當時赫赫有名的大俠,他不管這個事兒,誰管?
他的身份與名望迫使他,必須管,而且,這件事情處理的要好,要妙,要呱呱叫。
王五爺修書兩封,闡述了停戰的原由,分別派人送到牛街大清真寺和漢人鏢局的代表人的手中。雙方具有最高身份的人接到了他的來信,然后表示,能給面子,可以不打,但是要談,有誤會咱們講在當面,別藏著掖著。王五穩定了雙方高層人士的情緒,自己又連忙出發,前往陶然亭。
還沒到陶然亭,離著遠遠的就看見有人吵架,原來雙方先到的小伙子在這兒正罵街呢。這幫小社會青年其實有點沒事兒找事兒的嫌疑,也不分青紅皂白,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發生啥事兒了,就知道說要打架,趕緊去幫忙,吼兩嗓子助個威也行,具體怎么回事,很少有知道的,烏泱泱去了好些個人。一到這兒他們還發現,他們來早了,有能耐的武師還沒來呢,自己也不是專程打架的,充其量就是看熱鬧的,讓他們伸手,他們還不敢,很尷尬,只能是雙方劍拔弩張,然后一起在這兒罵街。
王五氣的胡子都立起來了,心說這幫沒正事兒的玩意!看著他們越罵越難聽,越說越下道,王五爺急眼了,離老遠就喊:“各位!各位!不必擔驚,休要害怕,王五——到了!”
別說,他這么一喊特別有用,雙方當時就不罵了。為什么呢?雙方都以為是自己的援兵。回族的人一看,心說來了,我們昨天請的,穆斯林的刀俠王五爺到了,嗬!來的多及時!我們正愁沒有領導者呢,快趕緊接過來!漢族的人一看,心說瞧瞧,還是咱們漢人對戰斗的熱忱高漲,這不嘛,王五爺是漢人吶!我們昨兒請了!雖說他信穆斯林但是他是漢人吶!你瞅瞅,呦,好像還把大刀也帶來了,后面有小伙計抬著正往這邊跑呢,看架勢是不等對面了,直接上去砍了他們丫。
就這幫混蛋,怎么琢磨的都有。王五爺跑的呼呼直喘粗氣,小伙計后頭抬著大刀也趕到了,雙方剛要上來迎接,就見王五爺左手掌一立,奔著陶然亭的一塊大青石就是一掌,耳輪中聽見“啪”的一聲,不說打的粉碎吧,起碼裂了一道大縫。眾人大吃了一驚,心說王五爺什么意思?再看王五爺右手一翻,接過大刀來,就在場內“呼呼呼”掄開了,走了一趟六合刀,掛著風聲,威武剛猛。練完了,擺了個架勢站好,氣勢洶洶,怒目圓睜,一聲不吭,不知道是生誰的氣。
年輕人們都傻了,都叨咕,什么情況啊?王五爺這是吃錯藥了?怎么光看練刀,不見砍人吶?怎么回事這是?就在這時候,回人的拳師和漢人的武師也陸續到了。
“呦?王五爺?”無論誰來,第一句話永遠是這個。誰不好奇啊?大老遠的來茬架,到這兒看見五爺像石頭似的站著,舞著大刀好像要砍誰,怪嚇人的。所以誰來都問一句,王五爺也不答話,只是狠狠地盯著在場的人,看過來,看過去,好像在找目標,一旦找著了非沖過去砍死他。在場的人,心理素質好一點的就覺得這五爺可能是為難,不知道幫誰了。心理素質不好的,看見那口大刀差點大小便失禁,哆哆嗦嗦,武器也拿不穩了,還談什么戰斗能力?
大約僵了五分鐘左右吧,王五爺見來的差不多了,這才動一動,把大刀掄圓了,往地下重重一插,同時,雙手緊握刀柄,低聲斷喝:“哪一位若想打架,我來戰你!”
這么說,可能您想象不出來,別說您,我這講故事的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王五爺當時的那種狠勁兒。后來,我看動漫《海賊王》,里面有一個情節,就是頂上戰爭正在白熱化的階段,“四皇”之一紅發香克斯前來解圍救場,香克斯手握西洋劍,低著頭瞪著眼說:“如果還有哪一位沒有打夠的話,我們來做他的對手!”
當時我看到香克斯的表情、狀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王五。太像了,真的,如果當年有錄像,給王五爺錄下來,那他肯定就是這個樣子,而且,他的大刀肯定比香克斯的西洋劍要更有威懾力,更有氣魄!
王五爺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誰也不敢動了,誰再動手就是瞧不起王五爺,誰再惹事就是不給王五爺面子,哪個吃飽了撐的得罪王五?王五爺看自己成功嚇退了所有人的戰意,就收起了兇惡模樣,換上了一副慈祥的臉龐,給他們講道理。當然,王五爺怎么說的我也不清楚,我沒有王五爺的心胸與氣度,見識的也少,硬編肯定編不好。哪句話說得不對,反倒損害了王五爺的形象。這次我就不詳細介紹了,您諸位想象一下吧。
這次勸架,可謂是意義非凡。以往處理私人恩怨,王五可以賣面子,可以說好話。但是解決一個地域中兩個民族之間的爭斗,可不是簡單的事情。王五這次不但把事情做成了,把誤會解開了,而且當時的朝廷還沒有抓住任何把柄,這是頗讓人贊嘆的。王五,頭一次在行為準則上把江湖義氣與民族大義進行比較,這使他的影響力進一步上升,也使他的心中提前種下了“民族”的種子。
還是那句話,不同的階段,一個人追求的東西也不一樣。從這一刻開始,他在處理其他民族關系的時候,更加堅定且決絕。他把原有的俠義精神,提升到了民族氣節的層面,這也為他后來的種種事跡埋下了很重要的伏筆。
一周以后,聽說了這件事情的一個老頭敲開了王五家的大門。
“您好,我來找王正誼王大俠。”來者很客氣,一身便裝,看上去五六十歲的樣子,非常有涵養。
“奧!您是?”小伙計問了一嘴。
“就說我姓譚。”那人也沒多說,就給了個姓。小伙計還挺納悶,心說八成是認識我們家掌柜的,不然能直接給個姓嗎?得了,去吧,跑到內廳,王五正在喝茶,一聽有人找,就一愣。
“我還真沒有姓譚的朋友!”王五感嘆,“那人什么樣兒?”
“小老頭,文化人模樣,不像壞人。”這是小伙計的評價。
不管怎么樣,出去看一眼吧!王五趕緊收拾收拾衣服——見貴賓不能失禮,一聽那人模樣就是貴賓啊。來到門前,那人正在門口等著。他見王五出來了,先淺施了一禮:“王大俠,你好!”
在這就能看出來,此人不是江湖中人。您想,江湖中人哪有淺施禮說你好的?一般不認識王五來投奔的都是撲通跪下納頭便拜,認識王五的就上來作揖行禮說想死我了。哪有這位這樣,客客氣氣,還略有點不情愿:淺施了一禮。他要再淺一點,就直接改成點頭路過了。
王五看出來了,這位不是江湖里的人。既然不是江湖里的人,那王五就不能以江湖人自居。他一方面是大俠,一方面還是個掌柜的,有商人的身份。王五本著商人心態,也淺施了一禮,問:“朋友,怎么稱呼?”
“在下姓譚,名繼洵,譚繼洵。”那人溫文爾雅,特別禮貌。
王五沒聽過,也只能硬著頭皮說:“啊!久仰久仰,譚兄哪行發財?今日來我賤地,有何指教?”
譚繼洵微微一笑,“唰啦”把扇子收起來了,指著鏢局里面:“進去談吧!”
諸位,這話可就有點唐突了。一個人,主動登門來了,前面挺禮貌,現在用手指著就要往里進,像話嗎?跟他之前的行為就產生了一個鮮明的對比。一般這樣就只有兩種情況,一種,這哥們兒活擰歪了,找茬,但是現在明顯可以排除這種可能,因為人家開始很有禮貌,就單單這句話唐突;另一種就了不得了:這主兒是個橫慣了的人,不是大官,就是現管。
王五多聰明,能說這時候翻臉嘛,不可能啊。趕緊讓進來,來到內廳,沏茶。小老頭還挺高興,一進來沒客氣,直接坐到主位上了,舉手投足一舉一動,分明就是大官!王五很憋屈,可還能說什么呢?也不能眼一瞪胡子一撇“你給我讓開,那是我的座兒”,不像話啊。委委屈屈地給自己搬了條凳子,陪著這位大爺坐下了。
這位大爺很滿意,看著小院兒里練武的小伙子,不住地點頭。王五看著,也不好意思說話,能有一盞茶的功夫,老頭兒先說話了。
“王大俠,你這鏢局,好熱鬧啊!”
“啊,是。”王五不怕官,但是他沒弄清怎么回事,他不能亂扯,“您是——?”
“呵呵,挺好,”老頭根本不拾茬兒,自顧自說話,“嗯,行——”
“嗯嗯。”王五陪著唄,當下也沒有什么很好的話題。按現在話講,這位爺把天聊死了。
“我有一個兒子!”老頭突然說了一句,“一直喜歡讀書,文才還算可以,想在武藝上有點進展。”
“啊!”王五明白了,“那好辦吶!您看我們這兒誰最順眼,能把公子教好,您挑一個,趕明兒讓他拜您府去。”
“嗯!”老頭環視了一下,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瞇著眼睛這頓看吶,看了足足有三分鐘,沒說話。這邊王五急的跟什么似的,他受不了這么慢節奏的交流,他喜歡什么?他更喜歡兩個人脫個大光膀子,一人捧一海碗燒酒,咕咚咕咚喝酒吃肉,有啥說啥。現在這老頭兒譜太大,他有點跟不上節奏。
“您這么看不方便,我把他們單獨叫出來,您細看看!”王五恨不得隨便就給老頭找一個,趕緊讓他走。老頭搖搖手,看了看他,臉上突然就開朗了。
“我說——就你吧!”老頭用手一指王五,呵呵笑著。王五心說你多大臉啊,我是老板啊,這就跟嫖院的時候看上老鴇子是一個樣的,行不通啊,我是掌柜的,不可能上門當家教啊!王五開始想拒絕,但是馬上又一想,這老頭的來歷應該很大,肯定是什么大官,弄不好啊,是皇親國戚,還是收著點吧,聽聽他說。
“啊,我——”王五情不自禁地稍微這么一猶豫,老頭看出來了。
“王大俠!實話說了吧!”老頭站起來了,看著王五。王五也站起來了,挺尷尬地等著聽。
“我叫譚繼洵,湖南瀏陽人氏,承蒙圣上恩典,如今做一個小小的二品官!”
“哎呀!”王五沒怎么樣,周圍的小伙計嚇壞了,趕緊把茶葉、桌椅都重新布置,王五攙扶著,把譚繼洵又擱到椅子上了。這幫江湖人散懶慣了,現在都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磕頭,還是該怎么行禮。譚繼洵看他們忙,笑呵呵擺擺手,自己又站起來了,對著王五說:“我兒子,就交給閣下了,明天一早兒,你到我府上,從今天往后,你就住在我府里。”
“謝大人!”王五只能這么說了。二品吶,二品大員!這已經不是人了,這是神吶,那個年頭,七品的縣令平時發發狠抽個風,都能把他們這些小鏢局整治的夠嗆,何況是二品大員!哎呀,現在這么一看,之前譚繼洵還真挺給面子,不怪人家橫,人家有資格啊,人家就是當場讓你給他磕一個你都得磕一個!何況開始的時候,人家還淺施一禮呢,這禮多重啊!
“那咱們回見!”譚繼洵開開心心走了,王五這一大堆人又送出去老遠,眼看著譚繼洵上了車,消失在視野里,他們才回來。
王五跟朋友們商量,明確表態,自己不樂意去。不是舍不得鏢局,他是怕被清廷的敗壞風氣給惡心著。如今時局動蕩,外人橫行霸道,清廷卻極其軟弱,他從骨子里,真瞧不上這些當官的。所以說,他不是怕,而是嫌煩。鏢局倒無所謂,給誰經營都是一樣,他有好多朋友都能替他,也不是說離了王五,鏢局就活不了了,他在這方面還是比較放心。
不去,還不行。你說你不去,好家伙明天就來人了,叮咣把鏢局一拆,還干不干了?而且沒有必要和清廷結仇,清廷理論上是他們的國家。在某種社會層面上,他還是很認同清廷的,畢竟自己也是大清帝國的人,自己身為小小的鏢師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不惹禍,就是對這個國家最大的幫助。
去,又太煩。你說這學生這要真像譚繼洵說的,文采飛揚知書達理,那還好,起碼他知道好壞。要是像《水滸》里的那種“高衙內”,沒事招蜂引蝶、采花盜柳,沒事兒就觸犯個法律什么的,王五真怕哪天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氣急了掐著脖子把他捏死。
未知的東西太多,王五,這個如今四十多歲的人,已經把二十多年的熱血青春奉獻給了鏢局事業。本以為接下來的人生道路已經明確,但是現在,政治對他招手,他又變得迷茫了。
? ? 未完待續~
下一篇請戳:話說大刀王五(六):至死不渝譚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