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步月兒
書到用時方恨少，情到抒時才覺難。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言語流傳千年，表達了多少兒女的追悔，哀痛。遇到生老病死之事，只覺得語言太過匱乏，表達太過蒼白。內(nèi)心的情感寫不出萬分之一，然而這篇文字還是要寫的。
謹以此文緬懷我的爺爺。
我的爺爺在2016年1月21日中午1點去了天堂，一個不用他受罪，不用他痛苦的地方。
發(fā)現(xiàn)爺爺身體不好是在18日晚上，19日早晨送去醫(yī)院治療，接受檢查后發(fā)現(xiàn)心臟衰竭，醫(yī)生當時就說希望不大，治不好了。在醫(yī)院治療了兩天，期間我去了兩次。第一次的時候，爺爺喘的很厲害，幾乎無法呼吸，嘴巴張得很大，拼命地在喘，在呼吸。可是無濟于事，只有痛苦。
第二天再去，已經(jīng)轉(zhuǎn)到重癥病房，帶著呼吸機的爺爺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不知道我們是誰了。我想走近爺爺，看看爺爺，可是當我走近時卻發(fā)現(xiàn)說不出一個字，也喊不出“爺爺”了，我的心在變黑，很痛苦，很壓抑。我用手輕輕地捏了捏爺爺?shù)母觳玻任业倪€細。我還記得小的時候，爺爺很魁梧，很高大。現(xiàn)在躺在病床上的他薄的像一層紙，窄的不行，一件正常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都要多出半個寬,好像來一陣風(fēng)都能把爺爺帶走一樣。
我很難過，眼淚止不住的流。可是這無濟于事，爺爺還是很痛苦。他感覺不到我在碰他，也不知道我們是誰了。我和妹妹，雪雪，還有爺爺所有的子女都在旁邊。我在心里深深地期盼爺爺可以度過這一關(guān)，度過這一關(guān)，讓我有機會接著孝順他。
第二天上午在宿舍弄論文，想下午再過去一趟。下午3點爸爸給我打電話，說上午爺爺就被接回了家，我一聽就不對勁。然后爸爸說，走了。我聽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覺，然后我就開始收拾東西，可是覺得不對勁。
很多時候，不僅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內(nèi)心的情感，甚至是內(nèi)心都感覺不出來自己的真實情感，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坐在床上，腦袋里一片空白，就像是腦袋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開始哽咽，開始抽泣，開始喘不過氣來，開始大哭，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我不敢想，不能想，上上次回家我還去看他！然后他現(xiàn)在就沒有了！上次回家我去爺爺家，爺爺出去溜了，不在家，我也就沒去找。覺得下次再見也可以，然后再也沒有見過爺爺稍微正常點的樣子。
也許一次錯過就是永遠。
回到家后，看到爺爺躺在床上，被白紙和被子蓋著，我的眼淚一下子止不住。四叔把紙掀起來讓我和妹妹看看爺爺，我看到爺爺?shù)淖彀瓦€是微微張著的，皮膚已經(jīng)有點泛黃了。很難過，無法言說的難過。言語的匱乏，內(nèi)心表達情感的蒼白，好像唯有眼淚才能舒緩我的痛苦，然而仍舊是無濟于事。
晚上我坐在爺爺床榻下面，和二伯，大伯一起守著爺爺。聽二伯講爺爺一生的經(jīng)歷。爺爺沒有上過學(xué)，卻是很聰明，當過村支部書記，一當就是10年，是村里公認的當?shù)淖詈玫囊粋€。然后又去礦上當?shù)V長，自己也下礦，那個礦是當時銅山縣唯一的一個礦，給整個銅山帶去了火和熱。后來又去機構(gòu)里當支部書記，二伯說就是從爺爺當?shù)V長開始家里的經(jīng)濟才夠吃飯的。
二伯也問過我大爺爺，為什么就我爺爺沒有上學(xué)？大爺爺說是因為我爺爺很調(diào)皮，不愿意上學(xué)，一送去學(xué)校，就往家里跑，所以爺爺?shù)膸讉€兄弟姐妹都小學(xué)畢業(yè)，就爺爺沒有上過學(xué)。可是爺爺很聰明，很有能力，他靠自己打拼出天地！我佩服我的爺爺！
爺爺一輩子都很厲害，性格耿直而又要強，直到身體不好才退休。58歲那年爺爺?shù)姆卫镩L了個腫瘤，所幸是良性的，做了切除手術(shù)，為此拿掉了身體里的兩根肋骨。手術(shù)留下的刀疤在身體上很明顯，雖然我不記得是什么時候見過，可是我確實有印象，可能當時的我還小，見過爺爺?shù)膫蹋菦]有在意過而已。
因為這個手術(shù)，爺爺留下了很嚴重的后遺癥，在之后的30年里，爺爺一直都咳嗽，喘，有痰吐不出。每次爺爺吐痰的時候我都嫌棄，覺得太惡心，不愿意看。但是我很愛爺爺，不會因為這個而遠離爺爺，我會忍著心里的感覺，給他拿紙巾擦嘴，讓他干凈點，舒服點，也會教育我的弟弟不要因為這個而不愿意到爺爺?shù)纳磉吶ァ?/b>
在爺爺59歲的時候，他得了帕金森綜合征，意識開始不像以前那么清晰，開始偶爾犯糊涂。我出生那年，爺爺已經(jīng)60歲了，所以我沒有見過爺爺身體很健康的樣子，看到爺爺病殃殃的身體也像想不出他年輕時生龍活虎的樣子。可是我知道爺爺年輕時一定是個受人愛戴的人物！每次在大許街上，只要是老年人，沒有一個不認識我爺爺?shù)摹?/p>
小的時候我被送到了外婆家，所以沒有被爺爺帶過。可是當我回來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和爺爺很親近，很喜歡他，爺爺也很喜歡我。還記得有一次我給爺爺剪腳指甲，爺爺很開心。當時爺爺?shù)哪_指甲都空了，我很心疼，可是曬著太陽的爺爺享受著作為孫女的我的孝順，爺爺很開心。一直都在傻呵呵的笑著，爺爺在想什么呢？也許爺爺什么也沒有想，只是單純地享受。想想近5年爺爺幾乎沒有講過話，他的語言神經(jīng)受到壓迫，講不出話。可是每次我們?nèi)タ此臅r候，他總是傻傻的笑，他知道我們都是他的孫女孫子，都是去看他的，他心里開心。
昨晚給弟弟洗腳，對他說，之后爺爺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們家門口，對著家里看，讓你去扶他了；而我再也沒機會攙扶著爺爺，讓他進我們家了。每次攙扶著爺爺進屋，都讓他坐在沙發(fā)上，我就自己玩自己的了。我多想可以多陪他說說話，多聽聽他的聲音。
再也見不到爺爺了，我沒有爺爺了。我的生命里，爺爺已經(jīng)不在了。爺爺在生病的前兩天每天都去村里商店那里坐坐，騎著他的新電瓶車。爺爺?shù)氖譀]有勁，已經(jīng)轉(zhuǎn)不動電瓶車的把手，需要人幫忙才能走動。有一次翻車了，載到了溝里，幸虧二伯及時發(fā)現(xiàn)。坐在商店那里很冷，他又不會說話，所以當時我就不理解他為什么還要去那里坐著。二伯說，你不知道，你爺爺年輕時話很多，也很能說。他現(xiàn)在雖然不能說話了，可是他想聽別人說話。我就理解爺爺了。他有自己的追求，即使是凍著了也要去。爺爺因為各種器官衰竭，已經(jīng)感覺不到寒冷了，每次回來手都凍腫了，可他依舊要去。有人說如果爺爺不跑出去被凍著，也許不會這么快就走了。可是我現(xiàn)在覺得，出去溜溜總比待在屋里強多了，只要他開心順心，就好。
爺爺直到走都讓兒女做好了準備。在醫(yī)院住了兩天，讓大家都知道了情況，大家也都來看望了。然后自己也沒有受多大的苦，就走了。走之前奶奶給爺爺說了好多話，爺爺一句話不說，他說不出來了，可是他還聽著。雖然爺爺已經(jīng)昏迷，可是我覺得爺爺可以聽到奶奶講話。我堅信。
中午12:50，爺爺睜開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把所有的孩子都看了個遍，又閉上了眼睛。十分鐘后爺爺安靜的離開了我們。
我們這一大家里人，所有的孩子，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都很孝順。爺爺也有了兩個10多歲的曾孫，滿滿的四世同堂。當初生病后也因為照顧的好，一直堅持到84歲，這是孩子們孝順，也是爺爺教育的好。二姑常住在爺爺家，照顧爺爺；大姑經(jīng)常去爺爺家，為奶奶洗衣服，為爺爺做飯；二伯每周都去一次爺爺家，不曾讓爺爺奶奶過著孤單的周末；我和妹妹每次回家一定會去爺爺家看望他。。。。。。我的長輩和自己這一輩都看重親情，一大家?guī)资谌撕秃湍滥溃丛袗肋^怨過；逢年過節(jié)大家相互也是互相看望，相聚。我想這和爺爺?shù)慕逃欠植婚_的。
爺爺一生吃了很多苦，受過很多難，然而爺爺這一生亦是圓滿的，光輝的，是值得敬佩的。
我愛爺爺，只希望爺爺在天堂里可以幸福。
我們都愛爺爺。
親人離世無可避免，愛他們，就是帶著他們的血液與基因更好的活下去。
我堅信：每一份生命都帶有親人美好的期盼，你知道的亦或是不知道，他們都在默默地祝福我們，佑護我們，守護我們的成長與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