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皺起了眉頭：“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年輕人陪著笑。
“你的意思是？”
“就這？真沒別的意思！”年輕人有點發(fā)急。
“這啊，我懂你的意思，你爸爸救過我一命，你托我辦事對不對？那都是小意思。但你大老遠的跑來看我，還帶著禮物，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我的意思是……”
“不用說了，剛才談的事兒，都包我身上了！”
“唉，老爺子，我跟您沒法說……還是老樣子，就這么著吧，您歇著，我先走了！”
打發(fā)走客人，老王急不可耐的去拆桌上厚厚的包裹。
包裹里的東西用牛皮紙里三層外三層小心翼翼的包住，潔白的細麻繩把四四方方的牛皮紙包，捆扎的結(jié)結(jié)實實。和往常不一樣，老王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很簡單的繩結(jié)，空手卻拆了半天沒有拆開，還把繩子弄成了死結(jié)。心急之下，老王拿來了剪刀，一刀下去，嘩嚓一下，在包裹上剪出了一個口子。老王熟練的伸出手指，扯開了牛皮紙包裹，往里一看，忽然露出了一副失望的神情，“雜糧煎餅？這小子就用這個打發(fā)我？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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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不行咯！”早餐，老王嚼著雜糧煎餅，嘟囔著。煎餅又干又硬，但是有著北方主食的獨特味道。這似曾熟悉的味道不經(jīng)意讓老王想起了當(dāng)年的那點破事兒：
那是在炮火連天的歲月，共和國的解放戰(zhàn)爭進行到了最激烈的階段，老王在一次急行軍中不幸失足從山腰上摔了下來，摔成重傷，多虧了當(dāng)?shù)氐睦相l(xiāng)老陸，背著他走了幾十里路，及時送到了后方。
撿了一條命的老王就在老陸家里休養(yǎng)了起來，由老陸的媳婦靜心照顧著，每天開飯，端上桌的就是這硬邦邦的雜糧煎餅。老王長得英俊瀟灑，老陸媳婦也頗有幾分姿色，一來二去，暗生情愫，背著老陸干下了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好景不長，老王痊愈之后，便隨著部隊離開了，很快便忘記了這段風(fēng)流韻事。
新中國成立之后，老王被包裝為戰(zhàn)斗英雄，復(fù)員后調(diào)動到了大城市工作。突然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信。信是老陸媳婦寫的，說是生下了他的孩子，信里不乏要挾的意味，提出了一些老王無法接受的要求。這事兒，要是在當(dāng)時那個年月公開，老王可就前途不保了，老王左思右想，果斷的燒掉了來信，找了個借口，出差去了趟老陸家。
第一次，老王第一次去，帶了點錢給老陸一家，但是沒過多久，老王又找借口出了一次差。
第二次，老王來到陸家的時候，老陸蔫在家里，像是出了什么事兒。
“這是咋啦？”老王問老陸。
“孩兒他娘，走了……”
“咋回事兒，咋走的？”
“摔了，不知道咋地，就你第一次來那天晚上，從土坡上栽下來，磕著腦袋了，當(dāng)場就沒救了。”
“啥？”
“那天我陪你在村支書家里喝完敘舊酒，回去就尋她不著，天亮才發(fā)現(xiàn)倒在土坡底下，人沒了！”
這下老王放心了，自己的那點丑事兒，總算蓋住了。
“世事難料！這娃兒太可憐，讓人記掛得緊，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他，有什么困難，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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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老王是按例要出門溜溜彎兒的，出門看到小區(qū)的廣場上，聚著一幫小青年，有男有女，圍在一起，一個領(lǐng)頭模樣的小伙子，梳著個大背頭，扛著臺大大的錄音機在肩上，放著一些不三不四的音樂，剩下的跟著音樂的節(jié)奏瘋狂的扭動著身體。他搖著頭走過去，故意大聲嚷嚷著，好讓他們聽到：“社會風(fēng)氣壞咯！現(xiàn)在的小年輕，成天搞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一大早就制造噪音！”
扛著錄音機的小伙子滿臉不服氣，故意湊了過來，頂著錄音機里嘈雜的舞曲，也嚷嚷開了：“老爺子，您這就不懂了吧，這叫迪斯科，是咱們這個時代最開放，最新潮的東西！我們這叫聞雞起舞，就是個性！”
老王聽了很不高興：“這舞能跳一輩子嘛？我就不信等你們到了我這把年紀(jì)，還好意思正經(jīng)事兒不做，成天跳這些個烏七八糟的東西！”隨后，便板起面孔走開了。不用跟這幫小兔崽子計較，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知道，這個廣場很快就會被拆除重建，他們很快就會被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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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敲了敲門。
“是老王嗎？”門里傳來老王熟悉的聲音。
“是的！吃過飯了，過來串串門兒。”
“請進！”
“昨晚小陸又來看我了。”
老王開門進屋，便急不可耐攀談起來。
“還托你給他辦事對不對？”
“對對對！他還給我送了禮。”
“讓你發(fā)批文，把籃球場拆了，蓋個足球場的事兒對不對？”
“對對對！他不好意思說，我知道他就是那個意思！沖出亞洲，走向世界嘛！我在想這個事兒，我們政府還是要大力支持的！不管群眾有沒有這個需要，我們都要極力推進下去。”
“你拿好這些藥，馬上給我服下去。”醫(yī)生搖著頭站起來，遞給老王一些藥片。
“情況是這樣的：
? ? ? ? ? ? ? 我是你的精神病主治醫(yī)師，你吃完早飯上醫(yī)院找我瞧病，咱這不叫串門。
? ? ? ? ? ? ? ? 那個年輕人不是什么小陸，他是你兒子小王，是給你送吃的去的，不是給你送禮求你辦事的。
? ? ? ? ? ? ? ? 你已經(jīng)退下來很多年了，不用再批文件了。
? ? ? ? ? ? ? ? 廣場是要拆了重建，但是建的是停車場，而不是足球場。
? ? ? ? ? ? ? 中國足球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的那天，你我估計都看不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