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惜顏別墅是一家私人領域,聽說屋主是一個男人,但是大家從來都沒有見過,反而時不時會看見一個女人出現在別墅。
女人愛穿白裙子,好像她的衣柜里就只有白裙子,每一次路過別墅看到她,都是那種朦朦朧朧虛無縹緲的樣子,她不說話,眼神相匯之時,最多就是淺淺扯過三秒嘴角。
有傳言說,別墅的男主人在很久以前就離開這里了,那個女人是他的妻子,噢,對了,還是新婚妻子。
她是被拋棄的,所以她每次出現的時候都穿白裙子,像婚紗一樣美麗,潔白不染塵埃,她是為情所困,郁郁寡歡。
女人似乎從來都沒有踏出過那棟屋子,別墅正門已經生銹,上面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鐵索孤獨寂寞地呆著,在陽光下觸目驚心,因明月而加深冷清。
所以傳言更嚴重了,那白衣女子根本就不是人。
我不信傳言的,何況我還真真實實見過那個女人。
具體來說我見她的次數不超過三次,第一次是無意之間經過那里,她正巧從我眼前一閃而過,像抹沒有靈魂的白色幽靈。
第二次我是故意散步到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之外,正極力往里張望時,那抹白影猝不及防就出現在我眼里,她朝我笑了笑,那種扯起嘴角沒到眼底的笑,轉瞬即逝,絕對沒有超過三秒。
第三次,也就是這一次,別墅門上的那把鐵鎖應該是死心了,再不能固執地堅持下去,它壞了,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推開那扇門。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有的嚴重,有的略輕,我是好奇心重度患者,它不可以殺死貓,只會逼著我去尋找一個答案,不然,我會瘋掉。
02
女人叫曉顏,一見傾顏的顏,說實話,她長得確實好看,加上她常穿的白裙子,真真像神話故事里氣度非凡的仙女。
她告訴我,她孤身一人在這棟別墅呆了七年,七年前,這里還是一棟向外開放的別墅。
曉顏是個不羈放縱愛自由的人,年輕時候任性驕傲,有一顆漂泊心,見過的風景無數,讓人驚嘆,但那僅僅只是路過,從未讓她停留匆忙的腳步,除了這里,因為這里有他。
按照曉顏說的那樣,他當初就像是一束明媚的陽光從天而降,且不偏不移照進她的心房,沒有什么預示,也沒有什么前提,就是自然而然讓她心頭一暖。
別墅的主人叫做笙惜,休說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無主。
曉顏見到笙惜的時候正雨過天晴,七彩的虹從別墅屋頂的這頭搭到那頭,就像古典的七夕鵲橋,彎成一道美好的小橋。
他那時正靠在別墅的陽臺上,穿著雪白的襯衣抬頭仰望,陽光肆無忌憚傾瀉在他身上,大概就差背上再長一雙翅膀了,那一定會是曉顏此生見過唯一的天使。
03
也許那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也許還是傳說中的命中注定,遇見彩虹的時候,遇見愛情。
愛之深,思之切,于是曉顏就再也走不了。
惜顏這個名字是后來才取的,笙惜說,這輩子,我必須珍惜,且生生世世也要珍惜的,唯有曉顏,這是命里的注定,逃不開,我也不想逃。
曉顏很喜歡聽笙惜叫她的名字,曉顏曉顏,他的聲音很好聽,讓她覺得她的名字也取得格外好。
他們訂婚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彼此的真情就已經足夠他們許下天長地久的承諾。
曉顏從來沒有穿過婚紗,笙惜說了,結婚那天一定要讓她穿上全世界最好看的婚紗,做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
輕紗蓋過曉顏的頭頂,她那時明明就已經真切感覺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了。
04
曉顏等了笙惜一個星期,然后是兩個星期,一個月。
后來是陌生的律師敲響別墅的大門,那一張字跡歪斜的遺產繼承書不過短短23個字,可曉顏足足看了整天,上面隱隱有著干涸的血跡,透著白紙本有的清香,染上幾絲笙惜的氣息。
“曉顏,你記住,我不會離開你,和惜顏一起,永永遠遠陪著你。”
笙惜說,曉顏的婚紗他要親自設計,親自完成,所以他離開別墅,去為她準備驚喜。
律師告訴曉顏,他遭遇了空難,飛機墜毀,全艙的人沒有一個幸免于難,救援部隊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永遠離開了,手里緊緊拽著一張被鮮血染紅的白紙,上面用鉛筆潦草寫著遺產繼承。
05
曉顏說完這些的時候沉默了好久好久,我一直站在她身后,看著她的背影由孤寂轉為落寞,再由落寞轉為孤寂,清風托起她白色的裙角,我們明明站在同一空間,我卻覺得她在另一個世界里,一個只屬于她自己的世界,或許那世界還有笙惜。
曉顏說,笙惜走的時候讓我等他,他會帶著世界上最好看的婚紗回來和我結婚,我相信他。
她的聲音里全是虛無縹緲的堅定,像棉花那么輕,又像無形的千金那么重,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個女人,我突然覺得,我怕是一輩子都要記住她了,曉顏,一見傾顏的顏,她眼睛里那種在絕望邊緣不斷徘徊的希望,令我永生難忘。
別墅外面又有無聊的路人在竊竊私語了,我站在窗邊,看著他們連帶我指指點點,嘴上說“看,就是那個女人,被拋棄了,整日穿著白裙子,自己給自己講故事,不知現在是人是鬼啊。”
我懶得搭理他們,提高身上的白色衣裙轉身往屋里走去,我喜歡白裙子,因為它像婚紗一樣美麗,他們哪里知道,笙惜若是不回來,曉顏永遠都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