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地主婆,顧名思義,她是地主的老婆。
? ? ? 這個綽號說來話長,她的公公以前是地主,家里良田百畝,后來生下三個兒子,鄉下人喜歡開玩笑,于是,哥三個根據排行依次命名為:大地主,二地主,三地主。本文的主人公是大地主的老婆。到了她這一輩,家道中落,“地主”之名完全是一種戲謔,與財富無關了。
? ? ? 她是個特別熱情的人,村子里20幾戶人家,每個人的生日都能記住,年輕人的結婚日,老人的周年紀也了然于心。誰家孩子做什么工作,問她準沒錯;誰家貓丟了,她出去遛彎的功夫也能幫找到。家里的蔬菜,水果收獲了,第一時間送給鄰居們品嘗,可輪到自己需要時,再花錢買著吃。就這樣的一個熱心腸的傻大憨,卻有一個“重男輕女”的怪癖。
? ? ? ? 在我生下女兒那年,她去家里閑坐,說著說著,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要是個兒子就好了,你看老王太太兒媳婦,生個胖小子,八斤多,白胖白胖的,生姑娘沒有用……
? ? ? ? 我爸爸不耐煩地趕她走,她不以為意,“還是小子好,姑娘都是別人家的了”,聽前幾句話,我尚且能保持克制,到這一句,我也快火冒三丈了。“要是我那個大兒子不死,現在我也當奶奶了。”說這話時,她的眼睛望向窗外,努力地回憶著什么,臉上的神色竟然有些幸福。盛夏的熱風,此刻卻清涼起來,襲襲地透過窗戶,將我周身冷卻了下來,熄滅了我剛剛燃起的怒火。
? ? ? 40多年前,她從相鄰的村子嫁了過來,家境殷實,因為小時候生病,腦子偶爾不夠靈光。婆家經營一個小作坊,也算門當戶對。第二年,她滿懷期待地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初為人母按捺不住的喜悅心情,讓她提前為孩子準備好了衣服,墊子,被子,尿布……可就在臨近生產的一個月,半夜她被腹痛驚醒,豆大的汗珠沁滿額頭,婆家緊急找來接生婆,從天黑,努力到了天亮,卻沒有等到如期而至的啼哭,孩子生了下來,一個渾身青紫的男孩,沒有了呼吸。她愣愣地躺在那里,身體和心臟痛作一團。目送著孩子包裹著她親手縫制的被子,離開了家,送到了山上。
? ? 從此,生兒子成為她的執念。
? ? 天不遂人愿,她先后生下了兩個女兒,兩個不受她待見的女兒。這也是她的丈夫——大地主不待見她的理由。
? ? ? 她的女兒也生了一個姑娘,地主婆一氣之下,連親閨女的月子也不伺候了,天天叨叨著:生個賠錢貨,看見她就煩,等再生個小子……她女兒差點和她斷絕母女關系。
? ? ? 因為“重男輕女”的惡名,她樹敵無數,我卻沒有絲毫的怨懟,哪怕她每次見到我女兒都會嘀咕著:這么聰明的孩子,要是個小子就好了……
? ? ? ? 對了,她的真名叫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