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寧苑小區21棟1單元4樓最左邊的屋子,打開門,正對面就是一個窗臺,上面鑲鋪著灰白黑三色的大理石,一坐上去,冰冰的很清涼。
我很喜歡拉上兩邊的窗簾與家里隔絕般有自己的小世界,在里面看書、寫作、說悄悄話。
窗外觸及的是一片黃土地。
春天,看有人在上面散種;夏天,打著大傘在收割花生;秋天,這里種上了青菜,說不出品種;冬天,大風呼呼吹打著玻璃啪啪作響,就有人在傍晚拿著菜籃子摘菜、回家。
遠處的小屋,亮起了燈,白色的光芒柔和,此時還有夕陽,但在冬日也不見得起到施暖的作用,橙紅色的映在他們小屋磚紅色的外墻上,也許也透進了他們的家里。
煙囪的輕煙裊裊飄起,正在做飯呢吧。
我很詫異,為何及早亮起了燈。
門口一人凝神、搓手、踱步。
直到拿著菜籃的人走到眼前,他接過她的籃子,摟著她的肩,催促著她進屋去了。
百米的距離雖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能看清楚他們的姿態,想必歲數已過半百了吧,身體有些佝僂,步履緩慢,穿得有些厚重。
閑暇之余,我都會在窗臺坐著,屈起腿,推開玻璃,把手搭在窗子上,枕著下巴,任風吹打,靜靜凝望。
我很喜歡這樣平靜的時光。
他們的女兒好像不在身邊,又或許他們沒有兒女。
嗯,這好像是他們的隱私。
冬天尾聲,春節很快就要到了。
大年三十,忙完了家里的整潔,四五點的時候,吃過年夜飯,我又趴著看他們了,我好像對他們越來越喜愛。
他們相互攙扶,手上拿著東西,也許是年貨吧,兩人有說有笑,男人,我不知道稱為爺爺他會不會生氣把他喚老了,就姑且叫男人吧,他時不時的將頭去輕輕碰一下女人的頭(男人,女人,就這么稱呼他們吧),那動作幼稚可愛親密極了,女人呢將她的頭移開了一些,男人就動手挽回掌控,不讓逃離,再次觸碰。
接著,他們就開始張貼對聯,男人在墻兩邊刷上了漿糊,女人拿著對聯兩張比劃著不動,于是男人放下漿糊,扯過她左手的貼上去,許是她覺得不對,開始阻攔,男人不聽她的,結果,女人將另一張對聯扔在他手上,進屋去了,還關上了門,男人立即放下張貼到半的對聯推門進去,不一會兒,兩人開心的出來了,張貼到半的對聯掉落在地,男人撿起,用手點著女人的額頭,許是寵溺無奈的語氣在說:“你啊!”
八點多的時候,第一個煙花在空中綻放至極,花花綠綠,點點星光,美麗極了。
男人和女人打開門,拿著兩張椅子坐在門前,觀賞。
“轟。”又一聲的轟鳴帶來一個團花,趁著光芒,我看到女人靠在男人的肩上,男人用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額頭,親昵的模樣羨煞旁人。
煙花過后,看看春晚,不久,新年的鐘聲開始倒計時了,而那間小屋已經熄燈了,是不是已經說完了新年快樂。
大年初一,小屋門前有幾個大人小孩兒,男人女人打開門,他們沖上去抱住了他們,給了紅包,進了屋,小孩子呢,抱著他們的褲腿,他們給了紅包,一大家子人進屋去了,進屋之前男人女人幸福的對望,也許老了之后,對兒女更是渴望了吧。
年復一年,很快就過去了兩年。
這天,有幾輛車在他們的門口,貌似在協商著什么,男人很是激動,一副拒絕的樣子,還揮手打斷眼前跟他說話的人,結果后來都不耐煩。
不歡而散。
后來,他們的兒女回來了,收拾著他們的東西出門,放在地上,他們又拿回去了,如此反復,最后,女人好似都哭了,女兒或是兒媳在安慰,被男人一把扯開,拉入自己的懷里。
結果,又是不歡而散。
終于,不久之后,他們的土地被挖開了,推土機都快要撞翻他們的屋子了,也不見他們有任何動容,女人許是擔憂的,常常看著男人,面露憂色,男人也只是拍拍肩膀,親親額頭。
終于,我對他們有了很濃厚的興趣。
原來,男人死守這座屋,只為一個承諾,這是男人在年輕是親手一磚一瓦的蓋上的,精心的布置了一個城,只為她是他的公主。
每天早早的亮起燈只因女人的眼睛不好,他擔心會磕著碰著,把她弄疼。
他曾說過一輩子的呵護:許你一處房屋,為你遮避寒雪風霜。
后來?
你說呢?
他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