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I - Hello World - Part II
在那一分半鐘里,我做了如下事情。首先,我取出了儲存于服務器端幾十萬對情侶的資料,對于每一對情侶,計算出他們之間的互動信息統計數據。然后把這些數據放到一個高維空間里面,每一個維度都是一個統計量。幾十萬對情侶最終的結果——分手還是在一起——被標記在了代表他們的數據點上。之后——最關鍵的一步——我用了支持向量機這個方法,將那幾十萬個數據點用高維空間里的一個超平面分割開來。這個超平面,等于是宣判書:超平面的一面,意味著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另一端,則預示勞燕分飛的結局。接著,我將歐陽墨和賈璐兩人的數據同樣放到這個空間里面,區別在于,事先我并不知道他們的結局如何。
當歐陽墨和賈璐的數據被放置在那星星點點浩如煙海的數據點中時,我在心里笑了。那個數據點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分手的那一側,并且離那決定命運的超平面相當地遠。也就是說,按照支持向量機的結果,歐陽墨和賈璐的戀愛關系,已經有名無實、行將就木、無力回天了!
如果要用通俗的語言解釋方才發生的一切,可以打個比方。我手邊有一堆剛曬干的香噴噴的新鮮花生,又有一堆已經被蟲子蛀壞了的爛花生。我拿來一個碗,撒了一把新鮮花生在里面,又撒了一把爛花生在里面。然后,我往碗里倒了一杯水。鮮花生因為密度比水大,沉在了碗底,而爛花生因為被蟲子蛀空了,從而飄在了水面上。于是我們知道,但凡沉在碗底的都是好的,但凡漂起來的都是壞的。這時候,我拿來了一顆不知是好是壞的花生,pia嘰一聲扔到了碗里——發現它漂在了水面上。因而我們斷定,這是一顆爛花生。
服務器中成千上萬對情侶,就是那一顆顆的花生,那一杯水,便是那區分好壞的超平面,而歐陽墨和賈璐二人的關系,則是那顆被揪了出來的爛花生。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我還是多做了幾步計算,考慮了數據的噪音,對幾個變量做了控制,嘗試加入和剔除了一些維度,又換了幾個稍微不同的Kernel function。除了有少許變化,基本上結論是一致的。而這如此大規模的計算得以在短短一分半鐘內完成,完全得益于楊瀟服務器上企業級的并行計算架構。
“大叔?”
“什么?啊,哦,對不起,我一哥們兒的郵件。”我從App里回過神來,順口說道。我反應還是相當快的,當年在辯論社畢竟沒白待。“那個,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嗯……”小姑娘扁扁嘴,“我想先聽壞消息吧。”
“……我還是先告訴你好消息吧。”我怕她崩潰之后一走了之,我這大半個小時可就白搭了。“你可得沉住氣啊。”
小姑娘拼命點點頭。
“據我測算,你的意中人和他女朋友的姻緣,似乎正籠罩在一片陰云之中。”
小姑娘一下子愣住了,微微張開嘴,嘴角動了動,似乎在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面前還沒有決定要不要笑。
“在不久的將來,他們的關系便會走到盡頭。但這具體什么時候會發生,我也說不準,可能是幾天,幾個月,也可能是一年。”
“沒關系,我可以等!”小姑娘忽然蹦出來一句,眼里閃爍著光芒,“我愿意等!哈哈!”
這時她才終于笑了出來。起初是咯咯地笑,接著變成了倒在閨蜜懷里的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眼角甚至流出了淚水。
要不要這么胸無城府啊!能不能偷著樂啊!再說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隨便講兩句就能這樣死心塌地地相信啊!她閨蜜看著她歇斯底里地笑著,瞪了我一眼,意思是你要是敢騙她老娘直接一腳糊你臉上。
我看著小姑娘毫無掩飾的笑容,忽然想起了李嫚。
李嫚的笑容也是那樣純凈無暇,肆無忌憚。
我在心底里嘆了一口氣。“不過,你可別太高興。還有一個壞消息呢。”
小姑娘一邊用手背擦著眼睛,一邊抖著說:“沒……沒關系,我現在什么都可以接受!”
“這個我怕你還真接受不了。說實話,你和歐陽墨之間的默契程度太低,即便他和賈璐分手,你和他在一起的概率也不大。”
小姑娘忽然就不笑了。“為什么?”她誠惶誠恐 地問道。
事實上是因為我把余苗和歐陽墨的用戶資料做了一個比對,把二人的數據映射為兩個高維空間中的向量,然后計算向量之間的夾角。夾角越小代表向量越相似,越大則越相異。而余苗和歐陽墨兩人向量的夾角是……173度。
這兩人根本就是南轅北轍好嗎!
我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道:“你跟歐陽墨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那就是文科生和理科生意識形態上的差別。你看,你想談哲學,他跟你談科技。你想談科技,他跟你談投資。你想談投資,他跟你談人脈。你想談人脈,他說,這是個哲學問題。你們先天氣場不合,合盤上刑沖太多,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小姑娘的心情像正弦曲線一樣,又跌到了谷底。我不忍心她心情大起大落太難受,也為了增大我這筆交易收益的期望,安慰她道:“不過,后天補救的方法,也不是說沒有。只是格外困難罷了。”
她一下子正襟危坐起來,做出一副漢文帝見了賈誼的樣子。
“方法么,就是告訴我你家的銀行密碼……這位小姐,你的幽默感給狗啃了啊?”看著她閨蜜“終于露餡了!”的表情,我沒好氣地解釋道。
她閨蜜又要發作,被小姑娘一下按住,做了個“噓”的手勢。
我得意洋洋地乜了她閨蜜一眼,對小姑娘說:“首先,最重要的一個方法就是,你要努力嘗試增加你們之間的契合度,加強二人相互的感應。例如,他作為一名理科生,對科學技術自然格外關注。那么相應的,你就要多了解這方面的知識。簡單一點的,多轉發一些智能手機性能評測,諾貝爾獎得主的生平八卦。更高級一些的,選修一兩門專為文科生開設的科技史,或者社交網絡這樣的人文物理交叉學科,提高自己理科方面的姿勢水平。”
小姑娘一聽到物理,眉頭就皺了起來:“哎,我一看到公式就頭疼……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學理科了。大叔,是不是學文科的人比學理科的人傻啊?”
我沒想到她竟然自怨自艾起來。“是不是歐陽墨表達過這樣的觀點?”小姑娘點點頭。
“那是他無知傲慢。”我做了個嚴肅的表情,“你千萬不可妄自菲薄。術業有專攻,他有他的數理化,你有你的文史哲。沒有哪門學問就比別的要高端大氣上檔次,金融也好,考古也罷,都不過是一門學問。任何一門學問,只要做到極致,成為大師,都是令人景仰的,不信你可以看看陳寅恪先生和季羨林先生。切不能因為愛而邯鄲學步,迷失了自我。”
小姑娘掏出手機,非常認真地記下了這句話。她閨蜜本來氣鼓鼓的,聽到這兒也愣了一下。
“你可以多發揮自己的特長,讓他也感受到你的強大,在這中間,巧妙地引入他感興趣的話題,來一個請君入甕。比如,作為國際關系專業的學生,不妨談一談氣候決定論和技術決定論,討論溫暖期的結束對于羅馬帝國衰亡的加速作用,分析一下航海技術對今日世界格局的深刻影響。”
“這都是我們課程論文啊!”小姑娘一下子茅塞頓開,“這個我可以的!”
“孺子可教!”我稱贊道,“建立你自己的氣場,讓他進入你的領域,相信他行星的運行軌跡,一定會受到你引力場的擾動的。”
“嗯!”小姑娘粉拳一握,做出個堅定的表情。
“第二點嘛……稍微有些微妙。你要仔細體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豁出老本了。
“好!”
“你切不可太過急切地表露心跡,在他面前,一定要平常態、平常心。”
“為什么呀?”小姑娘有些迷惑,“喜歡一個人,不是要大聲地告訴他嗎?”
我笑了笑,“所謂看菜下飯,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第一,他們畢竟沒有正式分手,你要是表現得太積極,會被人扣上小三的帽子。那時你就萬劫不復了。”
小姑娘又記下了這句話。
“第二,作為一個男人,我很負責地告訴你,男人通常對太容易到手的女性不太珍惜。就是要毫不袒露你的內心世界,把你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營造那種若有若無,若即若離的曖昧感,這樣他才會為你魂不守舍,死心塌地。”歐陽墨同學我對不起你!不過為了我的創業,也只好犧牲你了。
小姑娘默默地點了點頭,似乎在深入體會我話中的涵義。
“最后一個方法,也是最危險的一種方法。這個方法,等于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懸崖上行走。用得好,前兩個方法甚至都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用得不好,則會兵敗如山倒,滿盤皆輸。總之,是個不成功便成仁的法子。”
她用手捂住嘴,“那……大叔……我還是不要聽了,我就靠前兩個方法,好好努力,也會成功的……對吧?”
我倒是很干脆:“好的,那么我就不說了。下面談談你的事業和家庭。”
小姑娘猶豫了半晌,伸手抓住我手腕,“要不……你還是告訴我吧?”
“真的要聽?”
“真的要聽!”
“那好吧。”我清了清嗓子,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掙錢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第三個方法就是——色誘。”
“啊?!”小姑娘和閨蜜異口同聲地叫出聲來。
我知道,無論是算命還是大數據,都已經和這方法完全靠不上邊了。
看著小姑娘驚恐的眼神,我強壓下對自己的厭惡,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要記住,在他面前,能性感就別森女。一絲秀發,一抹酥胸,一只白生生的大腿,都有可能成為他愛上你的理由。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別別別!這句話就別記了,你領會精神就好。”我慌忙制止小姑娘,“反正你記住,這招一定一定要慎用,如果拿捏不好尺度,干脆別用。”
小姑娘捧起手機,把“拿捏不好尺度干脆別用”默念了三遍。真是個實稱姑娘。她閨蜜仍然用見到了怪物史萊克的眼神看著我。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好了,感情方面我就說到這。希望你自己好好把握。最后,讓我花一點時間來談一談你的其他困擾。”
對于小姑娘來說,這已經算得上額外收獲。正餐已經用完,來些甜點想必是極好的。
“你說你想去搞金融,對吧?”
“是呀。”
“想好去哪個公司了嗎?”
她搖搖頭,“我哪有得挑,人家能要我就不錯了。我準備多投幾家試試。”
我伸出一根指頭晃了晃,“這樣子是行不通的。用人單位最不喜歡的就是茫無目的的海投。我看,你還是應該鎖定一兩家公司,有針對性地進行準備。”
“那……我應該怎么選呢?”
“其實找工作呢,很多時候靠的也是緣分。比如可能面試官剛好很喜歡你,或者你有一項技能是他們特別想要的。這樣吧,既然說到緣分,我索性為你占上一掛。”
小姑娘一聽算卦,又來了勁:“好呀!那怎么算呢?”
“你隨便跟我說一句話吧。”
小姑娘不知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頭一歪想了想,說:“我現在大三,明年畢業找工作。那就測測‘余苗15年本科畢業’吧。”
“好的,待我細細揣摩一下。”我在App中輸入了關鍵詞“金融公司”,啟動了針對用戶余苗的社交網絡搜索功能。四五秒后,手機上出現了我期望的結果。
我目光做空靈狀,一面思索,一面說道:“嗯……不錯,果然是它,這樣就沒錯了。“我在手機上寫下幾個字,給她看了看。“你若是同這個公司接觸接觸,說不定會有所轉機。”
“摩根斯坦利?”小姑娘詫異地念道,“為什么是這家公司?”。她閨蜜也湊過來看了看。
我神秘地笑了笑,“你看啊,你姓余,余字在文言文中有一個用法是作第一人稱單數代詞,也就是‘我’,拼音做‘wo’。你取名叫苗,‘苗’字聲母是‘m’,這‘m’和‘wo’擱一起,是什么字?”
“摸……我……摩……是摩!”小姑娘沖口而出,“咦?是摩誒!”
我見她興奮的表情,繼續道:“更何況,摩字中間是個林,更寓意你這個‘苗’子即將成長為參天大樹。”
她閨蜜此時忽然冷冷地來了一句:“那為什么不是研磨的磨呢?石子底那個?不也念磨嗎?”
說實話,我心底第一次對她有些暗暗佩服。這姑娘不是簡單人。不過,幸虧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出招時留足了后手,以應不測。
“你且數數,研磨的磨是幾劃?”我抄起手,問道。
“一二三四五……”閨蜜在手心劃了劃,“……十五十六,十六劃啊,怎么了?”
“那摩根斯坦利的摩呢?”
“手是四劃,石是五劃,差了一劃,所以應該是十五劃。”
哼,這姑娘居然沒有笨到從頭再數一遍。好吧,算我之前小看你。我冷笑一聲,使出了絕殺:“剛才余苗說她哪年畢業來著?”
“15年啊。誒等等……”她閨蜜發現自己似乎落入了某種圈套。
“有什么不對嗎?”我步步緊逼,“還有,剛才余苗說她本科畢業來著,沒錯吧?”
“是……是啊。”閨蜜一梗脖子,睜大眼睛說道。
“‘本’字,是什么意思?”Come on,我知道你知道的。
“草木的根啊……誒?誒AAAAAAA?”她閨蜜坐不住了。
“不錯,‘本’即是‘根’。因此這‘摩根’二字,本就暗含在余苗所說的那句話中,哪里有錯了?”
小姑娘雙眼睜得圓溜溜的,“好神奇啊大叔!”
“那斯坦利呢?斯坦利又從何而來?”閨蜜不甘承認自己的失敗,不依不撓地負隅頑抗。既然你要玩,我就奉陪到底!
“你且聽好。這摩根斯坦利,乃是由Henry Morgan和Harold Stanley聯合創辦,取了二人姓氏拼在一起作為公司名稱。本來洋人名字譯作漢語就沒有統一標準,Monroe可作門羅,亦可作夢露。這Morgan Stanley,大家一般叫做摩根斯坦利,豈知官方譯名乃是摩根士丹利。”為了迎合測字的話題,我換了個文縐縐的腔調說話。
“你跟我說這個干什么?”
我笑而不答,“剛才‘余苗15年本科畢業’中,尚有年、科、畢、業四字未解,且逐個解來。先說這‘年’字。我們中國人,自古便重農耕,最重要的節日便是象征春天伊始、萬物復蘇的春節,又叫過年。你們想想,一說過年,腦子里最先出現的畫面是什么?”
小姑娘歪著頭,說:“不就是燈籠,鞭炮,年夜飯,春聯,福字什么的嘛。”
“如果要用一種顏色去描述過年,你覺得什么顏色最合適?”
“當然是紅色!”閨蜜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么?”
“紅色除了叫紅色,還叫什么?”
閨蜜想了想,“紅色……赤,丹,赭,都行吧。”
“啊,有丹字!”小姑娘恰到好處地指出。閨蜜幾次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沒完呢。“再說這‘科’、‘畢’二字。‘科’字左面是個‘禾’字,‘畢’字上比下十。這‘比’字甲骨文本是兩個女人,今天卻變成了二匕……呃這不是罵人,”我怕她們誤會趕緊解釋了一下,“匕就是匕首的匕,也就是小刀,禾刀放在一起,不是‘利’字是什么?”在她們震精的表情中,我悠悠說道:“至于‘士’嘛,你可以從它本身理解為十一,象征著2011年你進入大學,開始攻讀學士學位,也可以根據科字,理解為開科取士。這樣看來,‘余苗15年本科畢業’可是完完全全指向摩根斯坦利公司哦。怎么樣,還有什么問題嗎?”我十指交叉,面上一副TVB里律師成功辯護的笑容。
面前的兩人表情實乃天壤之別。小姑娘欣喜若狂,溢于言表;閨蜜一敗涂地,面若死灰。我欣賞著自己的杰作,心里想還好我扯淡的功夫是天下獨步。之所以是摩根斯坦利而不是花旗、不是高盛、不是華夏工商建設銀行,是因為我剛才把余苗的LinkedIn檔案翻了個底朝天,從中發現了摩根斯坦利的一名現任主管——她媽的大學同學的小姨子。
根據小世界現象,世界上任何兩人之間,最多只需通過五個人就能認識。考慮到僅有中國人的情況下,這個數字恐怕還要更小。余苗的父母看樣子都受過高等教育,一個在金融行業的聯系人都找不到,那才是怪事。
明白這一點,要替她指一條明路便不是什么難事。我剛才只是用App對她的社交網絡做了個廣度優先搜索,同時在聯系人檔案里搜索“金融”關鍵字,問題便引刃而解了。
至于剛才那一大段話,什么本即是根,什么開科取士,全部都是賈雨村言——胡謅。
“那……我該具體怎么做呢?”小姑娘睜著大眼睛問。
“緣分這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可遇而不可求。”我搖頭晃腦道,“不過,我模模糊糊感受到一些方向,你不妨參考一下。”她閨蜜這時候徹底不做聲了,靜靜地看著我們對話。
“所謂緣分,說白了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因緣際會。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我知道這話聽起來有點膈應,不過話糙理不糙,道理你明白就好。我看你現在的氣場有些僵化陳腐,是時候打破你的格局,去尋找一些外部的東西了。例如,你可以去尋找那些在你生活中不太經常出現,但卻能在關鍵時刻推你一把的人。例如,有沒有畢業的學長學姐最近去了那里工作?或者有沒有什么父母的朋友在你希望去的企業任職?緣分也是一種資源……“
“大叔你慢點說,我打字慢!”小姑娘兩個拇指在手機上狂摁。
“……需要你時刻經營。我講完了。”
“哦。”小姑娘坐起身來,長長出了口氣,甩了甩手腕。
“至于健康嘛,早睡早起,睡前別吃東西,注意營養搭配就好。最后,向往自由的你,近期應該非常渴望去一個遙遠的地方。”
“是的!”小姑娘笑了笑,一副已經很習慣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的樣子。
“我看,你最適合去大洋的彼岸,一個溫潤潮濕的所在,一座翡翠之城。” 余苗在過去的六十天里搜索頻率最高的詞匯是“機票”,67次;“美國簽證”,35次;“西雅圖”,29次;“舊金山”,23次,“星巴克總部”,19次;“太空針塔”,17次;“金門大橋”,13次。
“對,我正計劃去西雅圖。我最想去星巴克的總部看看!”
“航空博物館也不錯,正好可以補充些理工科知識。”我和她相視一笑。
“好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時候也不早了,抱歉耽誤了你一個小時,希望我說的對你有所助益。”我站起身來,禮貌地伸出一只手。
小姑娘也站起來,跟我握了握手,“哪里,今天真的非常感謝大叔!你的話讓我又充滿了斗志活力!”她閨蜜也起身站在一旁。
“不客氣,這是我作為一名科學命理咨詢師應該做的。”我兩手相握放在身前,沖她微笑了一下。
小姑娘捋了捋頭發,也沖我微笑了一下。
我和她就這樣笑了五秒鐘,誰也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間稍微有些尷尬。
她閨蜜忽然明白過味兒來,伸手捅了她一下。
“什么?啊?哦!”小姑娘看到閨蜜手里的錢包,終于恍然大悟。
好險!我差一點就要腆著老臉去要了!總算沒有破壞我人生導師的光輝形象。出于禮貌,我沖她閨蜜笑了笑,有點驚訝自己居然對她有那么一絲絲的感激。她擠出個勉強可以稱之為笑容的表情。
我忽然發覺許佳怡笑起來還是挺美的。
小姑娘把錢包還給她,從包里拿出自己的錢包,抽出一沓遞給我:“大叔,今天真的非常謝謝你,這些錢你收下,就算做是收我的咨詢費吧!”
我假意推辭:“嗨,哪能呢!你還是學生,還是自己留著花吧。”
“不行,”小姑娘的表情特別堅決,“你教了我那么多人生道理,我一輩子都能受用,這些錢不算啥。再說,你跟我聊了這么久,這些是你應得的報酬。”
“好吧,真是拗不過你。”我一面說著一面熟練地接過了錢。
可錢一到手里,我覺得有些不對。
居然有一千塊!!!
我心頭本能地一陣竊喜,這姑娘真是人傻錢多。我看著她清澈的大眼,不知怎地,一絲愧疚感忽然襲來,笑容也僵住了。
難道我如此下作,需要靠欺騙純情少女來度日嗎?
不不,這是我勞動所應得的,我又沒說謊話,不算騙她。
這是在濫用別人的信賴。
她家這么有錢,人家根本不在乎。
小人行徑。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大叔,哪里不對嗎?是不是有假錢?我這還有,要不我給你換幾張。對不起,真是抱歉。”
我看著她一臉歉意,終于下了決心。
把錢都揣了起來。
“沒事,我就是想說,別老跟你爸爸媽媽吵架。爸媽養育你不容易,再怎么都是為了你好,有時候兩代人之間有代溝,做子女的要耐心一些。你想,你小時候一晚上鬧好幾次,你爸媽可不都是起來安慰你,也沒嫌你吵鬧。天底下最愛你的人,還是你父母。晚上看完電影,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吧。”
好了,這下我心安理得了。
小姑娘一愣,臉紅地點點頭。“那……那我們走了。”
“就此別過。”我一揮手。祝你早日搞定歐陽墨,我在心里為她加油。
余苗沖我笑了笑,從地上撿起打翻的咖啡杯,挽上她閨蜜的胳膊,有些戀戀不舍地邁出步子。我目送她們離開。許佳怡沖我點點頭,在轉身的那一剎那,她的目光停留得稍微久了一些。
我跟許佳怡說 “再見”,然后深吸了一口傍晚微涼的空氣,望向天邊那一抹紅得似火的晚霞。
我知道,我跟她一定還會再見面。
我叫陳艾豐,今年二十四歲,職業是數據命理咨詢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