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一個孤單的人,但我并不是一個憂郁內向的人。恰恰相反,在其他人看來我活潑且健談,熱心且開朗,不會跟誰自來熟,但也絕不會讓初見冷場。只不過,漸漸地,其他人發現,無法走進我的內心,因為我不喜歡麻煩別人,我不會向誰傾訴我的煩惱,也不善于找人幫忙。而人與人之間很多關系都是靠一點一滴麻煩出來的。
追本溯源,這大概是源于童年時期父親角色的缺失。小的時候,通訊和交通都不發達,東北老家的治安也不如現在好,父親出差在外為生計奔波,常常一年半載音信皆無,只有偶爾一封的信件成為父親與我和母親的聯系。生活讓父親無法不重利輕別離,而年幼的我對經常的離別和偶爾的團聚并沒有特別的感觸,只記得母親領著我挑門過日子時常感到壓力和不安卻沒有宣泄的對象。母親工作之余,又當爹又當媽自是十分辛苦。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要懂事,盡量不給母親增添煩惱,因此在學校遇到霸凌不敢說,心里的想法也不敢傾訴。這個世界對于女性的惡意和潛在的危險往往隱藏在細微處。母親不僅擔心我上下學路上的安全,也怕我交友不慎,行差踏錯,無心向學,因此常對我疾言厲色,強勢看管。久而久之,缺乏安全感和防備心強便養成了我倔強執拗的性格。這樣的狀態大概從幼兒園時期持續到我高中畢業,后來終于父親不必經常出差了,我卻漂洋過海了。印象里我和父親甚至沒有坐在一起促膝長談的時候,父親也常鬧出問大學時期的我什么時候高考的烏龍。
身處異國他鄉的那段日子,我一直督促自己要獨立自強,不同于別人擅長尋求幫助,我鍛煉自己的自理能力,習慣性地拒絕別人的幫助,這讓朋友們覺得他們不被需要,也讓自己倍感孤獨。對于喜歡的人,我也總擔心有天會突然失去,所以不敢輕易投入感情。其實,我不是習慣孤獨,而是對友誼與陪伴抱有更真誠更熱切的念想,而孤獨是我為這份堅持不得不多繳的稅。我也渴望融入朋友。但真的在社交時,卻往往發現不知該如何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情感:明明很在意一個人,卻佯裝云淡風輕;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更容易緊張焦慮,做什么都放不開,拘泥僵硬,端著自己,顯得不自然,為了不傷害對方而選擇讓心靈再次回到角落待著。
最終,贏過了漂泊,卻輸給了孤獨,難免經歷遺憾,也都學著放過自己。我并非堅強之人,我假裝的堅強只不過是柔弱生了繭子。從沒想過做優秀的人,只希望自己不曾放棄自己。嘗試過,努力過,掙扎過,失敗過,很可惜自己并沒有如期望的那樣出人頭地。明白人最終還是要學會與自己和解,接納自己的不完美,在不斷的自我了解與妥協當中成長,才不會趨于淺薄無知,才不會糾結于無法改變的過去而放不開現在的自己。羅曼·羅蘭曾說過: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若能與自己和解,我便是自己世界里的英雄。希望自己可以不需要靠一切阿諛外界的行為來獲得安全感,不需要靠一切貶損外界的行為來獲得優越感,不需要靠外界的一切褒揚來獲得存在感。
我想與自己和解大概是釋懷。正如,某天,你無端想起一個人,他曾讓你對明天有所期許,但是卻完全沒有出現在你的明天里的時候,最先釋懷的人,才能獲得幸福。只希望,自己在他的心里可以是個特別的存在,希望他不曾忘記我。也或許他心里住過太多的人,早已沒有了我的位置。希望有天能遇到一個人,他能看穿我所有的偽裝,知道我其實并沒有看起來的那么堅強,希望他能夠成為治療我孤獨的良方,告訴我,壓力兩個人來承受就會減半而分享會讓快樂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