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實際上每個孩子都在等待父母的肯定,似乎那是一個孩子內心深處所期盼的。有些人甚至可能因為終其一生沒有得到父母的肯定,而一直自卑,直到長大成人,需要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做到十分的優秀,才能稍稍彌補這種缺憾
我也其實不大清楚我自己:曾有一個階段特別渴望母親的肯定,這種渴望在潛意識中一直存在。所以才會一直討好她,努力成為她希望我成為的人。這種心態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發生改變。
直到高中的時候,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在讀書、考大學這件事情上面努力,我才迫使自己放棄討好她的努力。雖然在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多么好的決定,可在當時卻是一個“痛苦”的決定。
我對母親的依賴大概和我的經歷有關。
我有時候只能夠去想象一個雙親和睦、和諧的家庭是怎樣的。因為我很早,在我兩歲不到的時候父母就因為失和而分開,甚至兩家的兄弟姐妹都大打出手。當時的場面據媽媽說,我應該是看到的。這使我經不住懷疑:在我心里有一個關于沖突的傷痛,使我或者總是容易與人產生沖突,或者就是與人保持距離避免產生沖突。這兩種矛盾的性格,現在看來依然還在。
每次寫這樣的文章,總是要回顧起一些已經不想提及的事。可是為了光芒能夠照耀進來,我其實又需要去敞開和看見。
媽媽口頭上其實是一直肯定我的,可更多時候,那也像是一種“交換”,她不斷地肯定我的理性的聰明、感性的才華,只是為了力證我完全具備考一個好大學的能力。即便曾經因為一篇小學一年級時天馬行空的日記得到她對于我寫作能力的肯定,可是在作為一個孩子生命的角色上,我始終覺得沒有得到那種全然的信任和愛。我需要的是作為一個孩子,作為一個值得被珍愛的,獨一無二的生命的那種肯定和確信。
當然,這一點,也就是說來自于父母無條件的愛,我相信許多人都沒有得到過。而這甚至就是我們的社會會出現許多問題的源頭。缺乏愛、不自信、乏創造力、對生命漠視,其實是許多社會問題、道德問題、青少年問題出現的源頭。我在高中的時候,也差點成為一個問題少年,或者在表面的現象看來也足以成為正統人士眼中的問題少年。
我在高一的時候,脫離了媽媽的監控,反而特別努力地學習,懷著想讓媽媽開心、驕傲的純真愿望,我的心在遠離媽媽的狀態下也并沒有像脫韁的野馬一般狂奔,反而能夠產生那種自動、自主的愛,開始主動為未來而努力并思考著人生與命運。這也同時意味著,媽媽的思想與格局再也無法限制住我。
在經歷過努力、失望(對媽媽反饋的互動感到失望)以后,我放棄了為她而活的想法,轉而開始主動思考怎樣擁有一個健康、自由、自主的人生。與此同時,開始反思我們之間的關系:真的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正確關系和心態嗎?透過觀察其他同學談到他們父母時的心情,透過回顧我與母親的互動,發掘到隱藏在我們關系之間的謎團——我似乎并沒有體會過被真正允許和珍視的愛。或者說,在母親的生命里,我沒有感受到那種愛的光芒,沒有體會過被愛呵護與照耀的溫馨。或許,不是一點都不曾有,而是這樣的時刻和感受已經成為維持我們母女感情的游絲,不能夠成為主要的旋律和背景。
在與媽媽的關系中, 我第一次體會什么叫情感的糾纏與糾結。以至于以后的我,在面對關系的時候總能特別的果斷,更多的時候則是避免與人很深的交集,或者說是避免自己在任何一段關系里產生“情執”。
以后的路,我要自己找回自己,自己點燃自己,自己照亮自己。為此,現在的我其實特別感謝我的母親。
感謝她,在生命的最初給了我最為真實的生活體驗,使我早早地觸碰到生命核心的脆弱,才使現在的我能夠進一步地看到、讀懂、放下。我的情緒依然會有一種微弱的震動與傷痕,有淚水要涌出。提到媽媽及對她的依賴、期盼,依然是我心底最為柔軟的部分。
正是因為愛她,我才會選擇她作為我的媽媽,作為我這一世投生地球的陪伴對象。可是現在的我們,仿佛在各自的經歷與環境中,已漸行漸遠——這似乎本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在這樣的體會下,我也進一步更真實地讀懂“人性”。其實我們要的不多,不過就是好朋友、好家人能有相似的默契,能夠常在一起聚聚,能夠開開心心。
只是經歷過當這樣的愛,又轉而變成傷害自己心靈的匕首,像一把刀一般地刺穿心間,如今依然留有種種的刀痕。就不敢再輕易愛了。不敢再敞開自己刀痕凌亂的心扉。我如今依然能夠回憶起她說的那些否定我的話語,在我那么小的時候開始,在我完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像是將我狠狠地推開一般,使我站立在一個孤島上,眼看著四面海水起伏,感受一種無法把握、危機四伏的命運。而我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給我港灣和幫助,所有人都站立在她一邊,因為他們都是她的親朋好友,因為她是需要被同情的單親媽媽。
作為一個孩子,因為被她母親一個人撫養長大,就必須背負巨大的道德債務,這是我過去所承擔的命運,可我現在已選擇逃離。今天,我覺得需要反思一下對她的愛,是否是我所渴望的那種無條件的愛呢?是否是在沒有任何需求前提下的愛呢?
實際上,并不是的。那首先是一個生命對自己需要得到滿足的索取,是一個生命孤立無援時選擇的依靠。或許,人們說的很有道理,或許,我是真的應該“乖”一些。但實際上,我從內心深處反抗那樣的環境,反抗那樣一種將命運視為悲劇,無端增加許多悲情的想法和信念。我總相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亦正如我自己,不想成為那個環境產物下的悲劇人物,成為一個思想暗示下的“可憐人”。于是,我選擇了逃離,選擇了獨自一人踏上新的征程,踏上一條努力使得心光透亮、使平凡無奇的日子亦能山明水秀的從心之旅。
在我31歲后的某一天,想到我的父親、母親,搜尋著我們在他們生命中感受到愛的碎片和點滴,充滿著一個孩子不被無條件接納與愛的悲傷。忽然心光一閃:我真的是他們的孩子嗎?他們真的是我的父母嗎?難道我們不是一同在天地下行走的生命嗎?那些我穿越自己內在的恐懼、勇敢地活出信心的時光,不正是宇宙之中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將我保護嗎?
想到這些,終于釋然。
我們本是天地之間自由自在的靈魂,你選擇了限制的信念或是抱怨生活的不盡如人意,我選擇了突出重圍、拿回自己的力量與光輝。或許某一天,我的成為亦會點燃得到你。
那便是我曾愛過你,亦會繼續愛你的最好證明!
謝謝我的父親、母親,帶我來到這個世界。謝謝我的母親,用她最為真實的真誠去向我呈現她眼中的世界、給我力所能及的愛。
真誠地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