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太晨宮中忙碌了起來。東華帝君次子的滿月宴是近些年來神族最大的喜宴。在操辦過帝君的成婚宴后，重霖再度親手操持這次的宴席。
鳳九有些不安，因她并沒有給滾滾辦過滿月宴。彼時她不僅不敢大肆宣揚，還偷偷摸摸地躲在凡間。所以最近她一見滾滾，愧疚感便鋪天蓋地而來。
???“你就說你給他辦過。他那時才多大，能記什么事！”面對鳳九的忐忑，東華不以為然。
話是說得沒錯，可這么誆小孩子，還是不大好吧！
正當鳳九為了該如何回答滾滾關于滿月宴之事而惴惴不安時，滾滾卻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幾日，他思索的是如何才能找個清靜的地方熬過那個煩人的宴席。
一日，久未在太晨宮露面的連宋三殿下突然出現在了中庭蓮池的湖心亭。這個因白嘯的出生而冷清了許久的亭子難得的有了些生氣。
三殿下看起來氣色不錯，心情也不錯，臉上更是掩不住的笑意。東華見了他這副德行實在覺著不順眼，索性支著頭不去看他。連宋本以為東華最近心情定是很好，所以抓著難得的時機想來托個事。但現在瞧著他那心不在焉的樣子，倒有些不太確定了。雖東華這個人一向喜怒不行于色，但喜得貴子這種大喜事也不應是現在這般表情吧，何況還是老來得子！
心中一陣誹腹，又是一陣惆悵。雖有些拿不準眼下是否是個好時機，但畢竟事關重大，連宋決定還是硬著頭皮試一試。
???“我今日來，其實是有樁事想請帝君出面。”他見東華不作聲，便繼續說道，“你也知因我二哥的事，天君斷不會讓我娶成玉為妻，我也不愿委屈她作個側妃。帝君在這九重天位份最高，你若說一句，天君也不敢違你。”
打從這連宋踏進太晨宮，東華便知他定是帶著目的來的。方才又順便聽了他的誹腹，便更覺著他今日瞧著哪里都不順眼。
???“本帝君為何要幫你？”紫衣尊神支著頭漫不經心地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我再欠你一個人情！”連宋訕訕一笑。
東華抬眼瞧了瞧他，不動聲色，“三殿下的人情，本帝君要那么多也無用。”
???“你且先收著，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像本帝君這種自私的老神仙，三殿下還是不要指望了。”
連宋臉上一僵，回想當初自己在太晨宮發的那頓莫名其妙的瘋，也覺著很是不妥。
???“上次是急火攻心，神志不清。那些個胡言亂語，帝君莫要往心里去！”
???“本帝君往心里去了。”
???“帝君您大人有大量！”
???“本帝君心眼小得很。”
???……連宋很是尷尬，“一點商量余地也沒有？”
紫衣尊神甩了個眼神，連宋只得自行體會。
本以為憑著這些年的交情，東華多少能在天君面前說上一兩句。可連宋沒想到竟會被拒絕得如此干脆。一盤棋下得索然無味，很快便丟盔棄甲。末了，連宋黯然起身離開，卻聞背后傳來涼涼的聲音。
???“這件事，本帝君幫不得。你若一心向著成玉，就該有你自己的法子。莫讓她瞧不起你！”
收了腳步，連宋站在那處許久。東華起身自他身邊悠悠經過，獨自離開。
這些道理連宋都明白。當年東華出阿蘭若夢境之初，他作為一個局外人也曾好言相勸過。如今輪到他自己面對這樣的局面，卻也像彼時的東華那樣不敢冒分毫的風險。若他貿然跑去同天君說要娶成玉為妻，且此生只娶成玉一人，這九重天上會否還有第二座鎖妖塔可以用來折磨成玉？上一世，長依便是死在了鎖妖塔里。那么這一世，無論如何他都要護得她周全。這是連宋的底線。
隨著滿月宴的臨近，燙金的帖子也悉數散了出去。
章尾山上，少綰拿著手里的喜帖看了又看，一臉的不可置信。這東華也忒不要臉了！她死了十九萬年才剛活過來，他居然就厚著臉皮拿他那剛滿月的兒子來敲詐她！
??“祖宗，你若是不愿去，咱們就派人回個信兒，就說你在閉關！”向來貼心的奉行已經把理由都替她想好了。
??“祖宗我為什么不去？”她看了一眼奉行，又瞥了一眼帖子，“去庫房看看還有什么值錢的寶貝，拿些合適的出來！”
??“祖宗，你當真要去？”奉行看起來有些為難。
??“奉行，你是老得耳朵不靈了還是腦子不行了？”
一個時辰后，當奉行顫顫巍巍地拿著個沙漏遞到少綰面前時，穿著鵝黃色衣裳的鳳凰呆了。
??“就剩了這么點兒？”她看著瓶底那層薄薄的金沙，氣得眼睛都圓了。“祖宗我死的時候，這個沙漏可是裝滿的！”
??“祖宗，你也知道現任的魔君都是第二代。隔代如隔山，對你的敬仰不如第一代。這些年魔族蕭條，日子也不好過。你的家底放著也是放著，所以就被拿來救濟了。”
??“合著本祖宗這么一死，連家當也被充公了？”
奉行很艱難地嗯了一聲。
少綰提著玄青劍起身就往外走。這么點金子，怎么拿得出手！更何況來敲詐她錢財的，還是那塊碧海蒼靈的石頭。就連這燙金帖子上的金粉都比那沙漏里的多，難不成還要讓她一魔族的始祖神把帖子上的金粉刮一刮拿來湊個數？這臉，她可丟不起！
??“你這是要去哪兒啊，祖宗！”奉行朝著她的背影喊著，想要跟上去，奈何一副老骨頭已是有心無力。
半日后，魔族七君在章尾山腳下集結。穿著鵝黃色衣裳的女子叉腰站在他們面前，
??“你們幾個都給祖宗我精神點！”她指著站成一排的七個人就是一通罵，“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個個跟娘炮似的！好日子過上癮了都不記得當年你們爹吃過的苦頭是不是？要不要祖宗我讓你們嘗一嘗？”
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斂著一對柳葉彎眉，氣得一張白嫩的小臉通紅。平日里最忌諱別人說他沒有男子氣概，此時竟被直接歸為娘炮的青之君燕池悟頓時怒了，“老子哪里娘炮了！你這娘們再敢說一句試試！”
少綰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上下掃了幾圈，“你要敢說自己爺們，其他六君都不答應。”
這句話引得邊上六位紛紛點頭，尤其是大熱天還裹著一身貂的玄之君聶初寅。
??“你把貂脫了，看得祖宗我都覺得熱！”
聶初寅挑眉看她，覺著有些可惜。這么好看的一張臉蛋，可惜是個扁毛！
??“今日把你們七君叫來，是因為你們私自拿了祖宗我的東西。雖說我當時死得是倉促了點，也沒來得及和你們的爹交代后事。但祖宗我也沒說要捐獻財產，你們把拿了的吐出來，這件事情也就算是過去了。祖宗我看在你們老子的面子上，就不計較了。”
??“死了十九萬年還能活過來，你當我們傻？”赤之君煦旸抱著胳膊打量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姑娘，“吹牛也不看對象！”
??“你這是懷疑祖宗我不是你們的祖宗？”
少綰看著眼前的七個兔崽子氣不打一處來。一貫秉承著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絕不動嘴的鳳凰，決定重操舊業。
??“你們是要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自己挑吧。”
??……
一個時辰后，原本站成一排的七君跪成了一排。被說成娘炮的臉蛋因為染上了顏色而變得不那么娘炮了。
??“現在信了？”少綰拿著青玄在他們頭頂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七位魔君唯覺丟盡了臉。起先他們還不待見這個自稱祖宗的姑娘，秉承著憐香惜玉的君子風度，他們一個一個上。可打了沒幾招便發現不對勁，于是向來不太和的七君難得地聯了一次手。七個大男人圍打一個姑娘，最后竟還敗得一塌糊涂。此時，他們這幾個想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比起當年你們七個人的爹，你們這幾只崽子真是差遠了！”少綰給出了中肯的評價，“身為魔君，居然就這么點能耐。以后別出魔族了，省得給祖宗我丟臉！今日太陽落山前把我的東西給我送回來。要是少了，等祖宗我親自去取的時候，可就分不清是誰的了！”
第二日一早，懷里揣著賀禮的少綰便心滿意足地出了門。她對東華的那位夫人著實好奇得很！遙記當年在若川時，她便發現他不對勁。可據奉行說，他那夫人才三萬多歲。這年紀著實對不上，難道這石頭還是梅開二度？奉行也否定了她的猜測，說這東華帝君是頭婚。這就讓她更好奇了，究竟是怎樣一個年紀輕輕修為薄淺的彪悍姑娘才能吃得住東華的拳頭？
奉行勸她，“東華帝君娶的是夫人，不是陪練！”
她想了一想，也有道理。只是這石頭竟如此不要臉地老牛吃嫩草，且這草居然嫩到如此不像話的地步，實在是令人發指！
收了思緒，少綰低頭又看了看帖子。帖子上只寫著宴席地點是碧海蒼靈。這地方她聽說過，沒去過。不過東華還算有良心，在這帖子的最后加了一行字——若是不認得，讓燕池悟領路。
燕池悟這個兔崽子什么時候與東華攀上的關系？看來她睡著的這些年的確發生了很多事！路途遙遙，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讓這青之君來好好給她講講，也算是替他爹盡盡孝道！
此時，碧海蒼靈已是熱鬧了起來。流水席早已鋪開，仙者陸續從八方趕到。上一次東華帝君在此設席擺宴還是千年前他成婚的時候。當時場面也是盛大，連擺了七天七夜。如今，這冷清了近一千年的石宮再次熱鬧起來，竟是為了次子滿月擺宴。宴席上，眾仙眾神喝著酒吃著佳肴無不感慨。誰能想到這位被掛在墻上膜拜的尊神竟會在三十六萬余歲高齡時突然成親，又在不到一千年里連著生了兩個兒子。
遠處云頭落下了兩大兩小四個身影。紫衣尊神牽著個孩子，而身旁一襲紅衣的帝后手里則抱著個孩子。眾神再次贊嘆，雖說這東華帝君要比帝后年長三十三萬余歲，但這二人站在一處卻也是天成佳偶般的般配！
???“白止，你可是最大的贏家！”
眾神皆是即羨慕又嫉妒。
???“是啊，女婿是太子，眼看就要繼任天君之位；孫女婿是東華帝君，這四海八荒最為尊貴的神仙。”
眾仙極盡討好之力。
白止雖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心里可是半點都笑不出來。這夜華還好說，但東華帝君……他還真不敢待他像孫女婿那般。這些年，他親力親為治理青丘，也是因為頭上有那么一雙眼睛盯著。每日戰戰兢兢，唯恐哪天出個紕漏，又生出事端。不曾想這日子竟比當年跟在他身邊打仗時更難熬。狐帝不好當，東華帝君的丈人更不好當！
遠處云頭又落下兩個神仙，眾仙皆伸長了脖子去看。
???“這不是三殿下嘛！他身邊那個女仙是誰？”
???“據說是看管瑤池芙渠的成玉元君。”
???“他們兩個什么時候好上的？”
???“看來離下一頓成婚宴不遠矣！”
眾神不遺余力地發揮著八卦之心。
???“咦，怎么來了兩個魔族的人？”
此言一出，眾人望向入席處，果真見到那二人在東張西望。
???“男的是青之君燕池悟，女的那個……不認得。”
???“你說這里面有一個是男的？哪一個？”
???“黃衣服的是女的。”
???“哦……我原以為另外一個是女扮男裝呢！”
???……
石宮正殿內，東華帝君、天君皓德以及三殿下連宋正聚在一起。氣氛有些劍拔弩張，與外面的喜慶格格不入。
東華坐于高座，漫不經心地喝著茶，心不在焉地聽著眼前這對父子的爭論。在這件事上，連宋還真是長了個心眼，把他硬卷了進來。
爭論的焦點并不是連宋這親成不成得了，而是這趟親到底是納側妃還是娶君后。
天君堅持認為這君后之位應該留給更尊貴的女仙，也好對這四海八荒的太平做點貢獻。連宋堅決不從，遂在天君面前發了毒誓，此生唯成玉不娶。雙方僵持不下，東華抬眼看了看二人，無奈一嘆，
????“吵得我頭疼。”
底下的二人很識相地閉上了嘴。
“神族皇子的婚事多為聯姻，天君如此為之也無可厚非。”座上的紫衣尊神又調整了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些，“不知天君可有了合適的君后人選？”
此話一出，連宋的臉色遂有些難看。而天君皓德則是舒心一笑，覺得帝君到底還是有遠見，定是與自己站在一處。
????“不瞞帝君，其實本君已經物色了幾位。”
????“哦？說來聽聽。”
????“都是各部落分支頭領的女兒。”
轉著茶杯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各部族？”
“不錯，近年來各部族日漸疏離不問政事，正好趁此機會聯絡一下。”
“神族下屬部族眾多，三殿下一人之力怕是娶不過來吧！”
“這……”天君一時語塞。
“君后之位僅此一個，天君也不怕得罪其他部族。”高座上的紫衣尊神潤了口茶，“本帝君在位時，各部族同心，不曾遇到這種問題。想來天君近年來也很是為難！”
天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落了他的套，卻也只得連連道是。
“不過天君也為難不了多久。待夜華繼位，天君便也能安享晚年了。”
本來臉色不太好看的連三殿下嘩地一下展開了手里的折扇，搖了起來。
“天君后宮眾多，各部族的事情就交給夜華去處理。他若處理不來，盡可來問本帝君。”放下茶杯，紫衣尊神起身，“收成玉做干孫女一事本帝君正在考慮。本帝君最是護內，若要從我這太晨宮嫁出去，以什么身份嫁出去，本帝君說了算。”他復又轉身看向正在搖扇子的連三殿下，“以后見了本帝君，記得叫一聲爺爺！”
話落，東華便閑庭信步地往外走。剛出殿外，他便忽見一個穿著鵝黃色衣服的女子在不遠處張望。嘴角微微揚起，剛才那些煩人的瑣事煙消云散。
“你可是在找本帝君？”
“石頭，原來你在這里啊！”
女子爽朗一笑，祭出玄青便沖了上去。
紫衣尊神也不反擊，只是簡單地避讓，面帶微笑，從容不迫。
“東華！”
剛踏入月亮門的紅衣女子沖了過來，祭出陶鑄劍便迎了上去。一紅一黃兩個身影瞬間纏斗在了一起，東華抱著胳膊倚在一旁，也沒有要上去阻止的意思。紅衣女子招招凌厲地攻，黃衣女子慢慢悠悠地守。約二十多招后，黃衣女子突然轉守為攻，兩式之內便將對手擊飛出去。等在邊上許久的紫衣尊神飛身而上，將紅衣女子穩穩收入懷中。
“小白，這位是魔族始祖神，少綰。”
“我管她是什么碗，她憑什么打你！”
“就憑他一劍讓祖宗我死了十九萬年，打他幾下算個什么事！”她上下打量了這位紅衣女子，又轉而對東華說，“你這夫人雖然弱了些，但在女子中還算是能打。”
鳳九聽了更生氣，她在青丘同輩里可是一等一的能打，什么叫在女子中算能打！可奈何東華將她緊緊圈在懷里，她力氣又沒他大，掙也掙不開。
“本帝君的夫人，本帝君自會護著，用不著她太能打。”
他繼而低頭看向懷里的鳳九，語氣變得相當溫柔，“知道你疼我，但是打架前你也該先觀一下形勢！”
“我怕你吃虧！”
紅紅的小臉上還淌著汗珠，紫衣尊神抬手用衣袖替她擦了擦，隨后又扶了扶她發髻上松動的鳳簪。
“你夫君是什么人，怎會吃虧！”
少綰覺得自己起了一身疙瘩。十九萬年不見，這石頭竟變得如此嚇人。哪里還是當初她認得的那塊碧海滄靈的石頭！再瞧瞧眼前的這個穿著紅衣裳的姑娘，好奇心實在是關也關不住。她究竟是怎么把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丫頭，你到底是怎么收了這塊石頭的？他的拳頭可沒人受得住！”
極美的臉蛋一紅，鳳九突然覺得眼前這位好看姐姐也沒那么討厭了。可東華的拳頭究竟是個什么滋味……她倒是真沒嘗過。
“東華沒打過我……”
“來來來，我們好好聊聊！祖宗我死了十九萬年，錯過了很多事情，現在真是好奇得緊！燕池悟又說得我云里霧里的……”
“你認得小燕？”
“嗯，今日是那兔崽子帶的路，否則祖宗我還不認得這里呢！”
“我好久沒見他了，他好不好？”
“沒缺胳膊沒少腿，過得挺瀟灑！”
……
兩個姑娘突然就聊得熱火朝天，絲毫沒有剛見面時應有的生分。方才還是主角，眼下已經顯得有些多余的紫衣尊神看起來不太高興。
“你去忙你的，讓我們姑娘家聊會！”少綰完全沒當回事，直接把鳳九從東華懷里撈了出來，就像在自己家一樣拉著她往邊上的院子走去。
“聽燕池悟說你是白止的孫女？”
“是啊，你也聽說過我爺爺？”
她們邊走邊聊了起來。
“豈止聽說，我與你爺爺可是老朋友了！”
“是嗎？我怎么沒聽我爺爺提起過……”
“人走茶涼，他提我一個死人作甚！”
“對了，姐姐你說你死了十九萬年，怎么突然就活過來了？”
“也許上蒼覺得我禍害四海八荒還沒禍害夠吧！”少綰收了腳步，“你喊我姐姐？你可知我大你多少？”
“你們這些上古的老神仙怎么都拿年齡來壓人！我剛認識東華的時候，他也老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年齡這個東西，可是拿來懟人最好的法器！”她拉鳳九坐在了石凳上，“你還沒告訴我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呢！”
鳳九想了想，決定還是只講這一世的事情。上一世她和東華的故事只屬于他們兩個，她要一輩子記在心里，記得東華的付出，記得他的好。
“他救了我，我纏著他報恩……”她輕描淡寫地說著過去，說著她們共同經歷過的事情……如今回首那些往事，鳳九唯覺心疼東華。而她自己曾經的痛苦與絕望已是漸漸模糊，她只記得東華待她的好，她也只需要留著這些美好的回憶。
少綰和她說了些當年水沼澤神宮的事，還拿了些女神女仙女魔寫給東華的情書。鳳九看了幾封，臉上盡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就一點不醋？”少綰很是意外，遂覺得這個姑娘在某些方面缺根弦。
鳳九搖了搖頭。這么好的東華終究是她白鳳九一個人的了，為什么還要醋？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轉，心中便生出了個念頭來。也許今天過后她也可以寫一封情書給東華，看看他夫君是什么反應。
正當他們聊得歡時，一個銀發的孩子從后面的林子里走了出來，把她們嚇了一跳。
“你這個孩子，怎么偷聽姑娘家講話！”
滾滾手里拿著本佛經，面無表情地瞧了她一眼，“你們太吵了。”說完頭也沒回就走開了。
“這也是東華的？”少綰指著那一頭銀發問鳳九。
“這是老大。”
“怪不得，跟東華一個德行！”
此時，遠處傳來了喧鬧聲。聞聲望去，團子正邁著兩條小短腿一路往滾滾這邊跑。雖然要比滾滾大上三百多歲，但個頭看起來卻反而是滾滾要略高些。再加上性格上的顯著差異，旁人不曉得的都會以為滾滾要更年長。
“這是阿離，我姑姑的孩子。”
鳳九熱情地介紹著，但她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關于她姑父的身份。這一疏忽險些導致了一場悲劇。當少綰看見長得和墨淵一模一樣的夜華身邊站著個白淺手里還牽著個阿離時，一場誤會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他是我姑父夜華，墨淵上神的胞弟，父神的兒子。”吃飯時才剛從東華嘴里聽了少綰與墨淵故事的鳳九忙解釋道。
鳳凰呆了，這件事他從未聽說過。而她十九萬年前死的時候，墨淵就是這副模樣。前些天他去昆侖虛見到墨淵時，竟發現他蓄了胡子。雖說看起來終于不娘炮了，但多少有些不順眼。再看看眼前站著的這個，說是墨淵的親弟？不會是墨淵剃了胡子來誆她的吧！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向鳳九。
“說來話長……”鳳九努力想要解釋清楚。
“那就長話短說！”在墨淵的事上從來沒什么耐心的鳳凰很是焦躁。
“他是夜華，墨淵的胞弟，父神的兒子。”同樣的一句話從東華帝君嘴里說出來，便成了個最簡練精辟的總結。“你若不信，等會兒墨淵來了你自己問他。”
夕陽沉入靈泉，帶走了籠罩在碧海滄靈上的最后一縷光明。父神嫡子匆匆趕到，卻已是不見了那鳳凰的蹤影。
歸途上，少綰魂不守舍。對于她來說那人是不是墨淵，亦或是如東華所說是墨淵的親弟，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可為何還是會這般猜忌，這般不安與忐忑。十九萬年前她死的時候便為他們的這段感情做了了斷。如今她活了過來，可又能改變什么呢？她與墨淵終究是異族。慶姜當年選擇將半個元神放在她身上便是因著她與墨淵的這層關系。如若繼續執迷不悟，會否還有其他人來利用她去傷害墨淵呢？閉上眼睛，少綰不敢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