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輛從城郊開往城中心的快速公交上。車里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人。還未落座,后排就傳來女生放肆的笑聲。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是三個膚色黝黑的外國姑娘,大概來自非洲友邦。嘰里呱啦,嘰里呱啦,尖聲大笑,嘰里呱啦,嘰里呱啦。這聲調(diào)兒起的,像剛剛嗑了藥。
靠近司機座位的幾個乘客,開始不安地往后瞄幾眼,一個婦女呼喚:“司機,后面那幫人你管管。” 司機挺淡然地:“沒用,說了也只能安靜一會兒。”婦女斜對座的男人搭腔:“她們聽不懂啊。”司機機靈地回應(yīng):“不會,他們都懂中文的。” 周邊幾個乘客也小聲嘀咕了一下,時不時地往后座看,錯落的人頭像上了發(fā)條的鬧鐘。
也不知后面的小姑娘聽到了沒,只覺傳來的笑聲更加刺耳了。這種刺耳,像弦上的箭,莫名透出一點孤軍作戰(zhàn)的恐懼感。
剛剛那位婦女轉(zhuǎn)過了頭,扯起嗓門對著后面喊:“喂,你們安靜點。喂,這里是公眾場合,請你們注意一點。喂,講話不要影響別人。” 聲調(diào)里居然有點不那么理直氣壯,又或者說,是遠不及撕逼的彬彬有禮感。說完她掉轉(zhuǎn)頭,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旁邊的男子似乎要給婦女一點支持,出口卻像打擊她一般:“過幾分鐘她們又會鬧起來的。”
出完一口氣的前排終于安靜下來了,有的看著自己手機里發(fā)出的白光,有的扭頭望向窗外,還有的微微轉(zhuǎn)了頭,干脆在座位上閉目養(yǎng)神,好像剛剛什么都沒發(fā)生。
其實后面的小姑娘依舊像滑稽戲演員一樣熱熱鬧鬧地講著什么了不得的事兒。
后來陸續(xù)有很多人上車。除了那三個非洲來的姑娘,整個車廂幾乎沒有人講話。
這一幕靜默,忽然讓我想起第一次去京東的時候,在京東的地鐵上,整個車廂都異常安靜,當(dāng)?shù)厝嘶蚩磮蠹垼蚩词謾C,或單純地一言不發(fā)。偷偷看一眼身邊人,你會發(fā)現(xiàn)多是西裝革履,妝容精致的本地上班族們。他們身上的秩序感和距離感曾經(jīng)打動過我,或者更確切地說,是那種成熟又禮貌的互不侵犯的陌生關(guān)系。在當(dāng)時,一個非常容易識別的區(qū)別信號就是喧鬧與安靜,那些嘰嘰喳喳的人多半來自中國旅行團。
這是多么相似的體驗。
是否可以說,在公共場合保持安靜,與人保持良好的邊界和距離,是社會文明的最直觀表現(xiàn),也是判斷一個城市進入高度發(fā)展階段的重要標(biāo)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