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太陽灣是一片凈土,空曠,幽靜,宛如世外桃源。
當我還不知道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首詩時,我的太陽灣就已經是這種景象了。
早上,太陽掛在高高的山頂上,像燃著的煤球時,地面已經全面蘇醒。
雞鴨鵝吵嚷著出籠,也吵醒了我們這群玩童。一腳踹開沉重的被子,抓起破衣就下了床。
桌上早就放著不清不淡的粥,端起,夾幾綹酸菜,嘻里呼嚕喝下,便和姐弟們嘰呱著夢里的饅頭走向地里。
我們不是干活,是為了玩。
外村的一群小伙伴,背著一背緊緊實實的草,和我們在寬大的草坪上勝利會師。
一群人中,哥最大。由他選好一塊平整的壩,放一把草在一個地點,大家在草的對面,留一斷距離后,一溜兒爭先恐后地排好隊,由最大的哥開始扔廉刀,刀掉在草上,就算贏,相反,就輸。當刀呼啦啦地飛向目標時,10多雙懵懵懂懂的眼睛齊唰唰地盯著那把空中飛舞的廉刀,刀砰地一聲落在草上,大家就一齊暴發一聲吼:哦,贏了。清脆的聲音,顫悠悠地,飄蕩在空曠的山野間,像一首動聽的枕奮人心的進行曲。
這種游戲通常是大個子贏,小個子輸,但那時的我們不懂,誰都想攫取別人的勞動果實。輸了的,趕緊去草多的地撈幾把,背簍底部撐幾根朽木,把草撐起來,蓬松一背,回家交差。第二天,他們接著玩,或者變別的戲法。
女子通常是抓籽。找一塊沒泥的石壩,用袖子掃干凈土,把7顆石子放在中間,劃石頭剪刀布,誰贏了就第一個開始抓,如果某一步沒抓好,就輸了,下一個抓。輪流來,那時蝴蝶就在附近的草坪上穿梭,仿佛要把我們幾個小孩子包圍。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蝴蝶,我就有點怕,因為母親說蝴蝶是鬼變的。但小伙伴們還趁著有空的時候去抓,她們好象不知道蝴蝶是鬼變的。
當然更多的是去草叢里抓蟋蟀,葉子上抓飛舞的綠殼蟲。竹林里抓筍蟲,田里撈魚兒,扣鱔魚,找黑白相間的貝殼……。那時候我最喜歡的是去撥弄那相互纏繞的水草,渴望從里面撈起一條小魚兒或者是小泥鰍。但這種機會一次也沒降臨到我身上。
那時,屋前面是一片我看不過來的辣椒,辣椒吊在藤下,顫悠悠的,看到就想一口吞下去。那時山頂上有個蓬子,蓬子里住著一個60多歲的老頭,整日整夜圍著那片山轉,怕辣椒被人偷。
每次大家想偷辣椒時,就有小伙伴掏出一支春根煙,讓哥給老頭送去,纏著老頭瞎扯,一群人就貓著泥鰍一樣的身子,鉆進地里,輕輕的摘下辣椒,放進衣角卷起的兜里,兜里裝不了,大家一聲撤,全都離開土里,貓著腰躲進不遠處的巖洞。待大家一個不落地撤回,大艷子個高,就站在頂上招手,哥看到后,知道大部隊已撤,扔下老頭就跑過來。
這些辣椒,還有大家從家里偷出來的各種食物,就湊成一頓佳肴。鍋,破碗是早就埋小洞里的。筷子是竹條子折斷的,拿出來,搬幾塊石頭砌起,放上鍋,早有人打來水,火一燃起,大家都圍著鍋灶,盯著鍋里暴開的水,肉片,辣椒,兩眼發亮。
當然,被老頭發現,逮著了,父母親要挨批,還要扣掉一天的工分。但我們這群猴崽子是沒人捉得到的。因為早已成了一群猴精。
后來,進了校門,那些游山玩水的日子逐漸遠離我的生活。有時想走出去找找那種感覺,卻沒那么多小朋友來湊合了。看看那一片空寂的山,一塊接一塊的莊稼地,碧綠色的,連綿起伏,心里就涌上一種深深地失落,小時候的日子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