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

那日,一位姑娘將西洲的梅花寄予夢中的江北郎,那梅輕輕淺淺,暗香拂來,驚羨了時光,而那姑娘的薄衫好似杏子般紅艷,濃重地暈開了一世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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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瞥,亂了心曲

紅葉和著冷雨紛飛,海棠輕輕褪去舊的葉裳,青石板路咚咚作響,在這青磚白瓦的小巷,款款走出一位撐著桐油傘的姑娘。姑娘踱步至一樹梅花旁,芊芊素手撫一朵梅花,抬眸間一笑嫣然。忽地,昏暗的空氣也好似帶了溫度。過隙,姑娘輕啟朱唇,和一曲一剪梅,將山水都唱得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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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冷雨漸漸的停息了,唯有姑娘嚅軟小調(diào),伴隨著的還有葉上雨滴落入青石的聲音。殊不知,近幾米處,梅樹另一頭的涼亭處,一位男子早早的便將撫琴的手不由得放下了,只因那驚鴻一瞥,便望見了執(zhí)傘的姑娘,那一步步的靠近,好像涉過千山萬水。兩黛罥輕煙,柳葉兒彎彎,卻似帶著一股春愁。清風輕撫橋頭岸,有女巧手指纖纖。此時,河上輕舟一葉,槳聲悠悠。

二十四橋與君識,波心蕩

正當我要離去時,男子輕聲喚出:姑娘,請留步。這突來的聲音驚得我手指輕顫,而后轉(zhuǎn)身,只見得一位姿態(tài)閑雅,修長身影立于眼前。未等到我詢問時,只聽得對面男子朗聲道:在下江北蕭津渡,適才聽聞姑娘天籟之聲,久久不能忘懷。敢問姑娘芳名?


我心想:這位男子怎么這么膽大,但是看他衣袍雪白,一塵不染的樣子,又好似謙謙君子,不由得便把名字說出:臨安沈離秋。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離秋,嗯。旁人取離秋這個名字,不免有牽強之意,但姑娘眉眼間似乎天生有一股輕愁,但于人看來卻是如這煙霧般朦朦朧朧,讓人看不透。離秋,好名字?!迸匀寺犝f我的名字,便會覺得太過悲傷,可這個男子竟然覺得我與這個名字很配。娘親生我不久便撒手人寰,爹爹總是不時哀愁,便為我取名離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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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秋,離秋?!笔捊蚨蓡疚遥一剡^神來,他說:離秋,這西湖的景色,配上這樣的綿綿春雨,朦朦朧朧的,讓人生出些許情思,我離家已久,現(xiàn)在竟有些思鄉(xiāng)了。離秋,你可否陪我走走游游這西湖呢?”


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如玉的面容帶著淡淡的悲傷。不知怎地,這令我想起了爹爹,爹爹便是無事時常常如此憂愁,我便不由地竟點了頭。點了頭之后才后知后覺,不由得心里暗笑一聲。我想,如若讓青袖那丫頭知道肯定要說我了。

疑似驚鴻照影來

自那日后,津渡便時常來我家找我。爹爹晚上忙著做油紙傘,白天早早地便出去賣油紙傘。津渡總是清晨來約我去西湖散步,有時我拉著他去靈隱寺拜佛,他總說,丫頭,你有什么心愿,告訴我便是,我?guī)湍阃瓿?。我總是羞紅了臉拉著他去。


我曾問津渡,為何初見那日會那么唐突,如若我叫他登徒子不理他怎么辦。他說:人世間有百媚千紅,我覺得你是我的那一朵,前世便已注定,今世我便是來尋你的。他說完我的臉徹底紅了。但是津渡從未和我說過他的身世,他的家人,當我問及時,他說他是個孤兒,很早便與親人失散了。


我心疼不已,正待安慰時,津渡說:如今多處戰(zhàn)亂,唯有這臨安城還算平靜。秋兒,我時??吹侥憬訚鷱耐馓与y的人,每次看到他們,你眉宇間的愁更深了。秋兒,我蕭津渡在此向你承諾,將來必定編舟載月,讓你所行之處均是晴好的山河。



·十里桃花,待嫁年華

那日清晨,臨安的風很軟很軟,津渡在后院等我。我趁著晨風踏出院子,卻不料出門見到的是爹爹和津渡站在一起相談甚歡的樣子。

爹爹瞧見了我道:秋兒,你也長大了,爹爹見你天天早出,便出來瞧瞧,j見到了這位公子。你們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方才津渡向我求親,秋兒,你答應嗎?

我不甚歡喜,臉頰似喝了桃花釀,點頭同意。

我見到津渡的如玉的臉上泛著濃重的喜色,都說女子笑靨如花,可看著津渡的笑顏,我覺著似花卻又非花,更帶有一股朗朗乾坤之氣。

時至仲春,我與津渡認識也已經(jīng)一年多了。窗外桃花含苞待放,津渡說,十里桃花,待嫁年華,秋兒,這滿城的桃花開放時,便是你嫁我的時候,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窗外已有幾朵桃花開放,婚期漸漸臨近。我閑來無事,偶爾聽聽青袖說的閑話。

那日梧桐細雨,青袖對我說:小姐,還是我們臨安城好啊,外面現(xiàn)在到處是打仗的,好多難民逃到我們這來,最近聽說北方的老皇帝已經(jīng)不怎么管事了。

望著深閉的門,我惟有深深的嘆息了。

婚禮前一天,淅淅瀝瀝的雨打落芭蕉?;榉?jīng)過我的一針一線終于綉好了,我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讓青袖替我穿上。正當我在攬鏡自照時,我似乎聽到噠噠的馬蹄聲,下一秒,我便看見津渡自暗夜中走來。

我抿嘴一笑,可正當我看清津渡沉重的神情的,我問:怎么了,津渡。他說:秋兒,你真美。可是,秋兒,抱歉,我隱瞞了你,我其實是皇上的第四子,如今父皇病危,我得急忙回江北。秋兒,等我,好不好?”

我并未在意津渡騙了我,只是想著津渡的爹爹生了重病,津渡該盡快回去,于是我便說:津渡,你去吧,我沒事的,我會等你的。你今晚就要去了吧,我送你?!?/p>

玲瓏骰子安紅豆,渡口與君別

一道殘陽漸漸沉入江中,映得這江水瑟瑟中透著艷紅。我因來不及換衣裳,只好穿著婚服送別津渡。津渡緊握我的手,眼里都是我,站在我眼前的還是那個津渡,可是眉宇間多了些的似責任般的東西。離別了,我以為我可以很坦然,可是卻不肯放下津渡的手。

津渡說:秋兒,你是舍不得我啦,放心,為夫今生定不負卿卿拳拳之意。

我嗔笑:我們還沒成親呢!我拿出久久抓在手心的紅豆,放入津渡手中,說:玲瓏骰子安如豆。

那日,我穿著紅艷如血的喜袍久久站在古渡口,看著濤聲間歇,河面輕舟一葉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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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幽幽流照君

自從與津渡分別,我便又如從前一樣,幫助爹爹畫油紙傘,我將拈來的景色,一點點一點點的沿紙傘涂抹,滿目的畫,布滿了我的思念。

月兒彎彎可以照見九州,我看著明月,將那沾染了津渡氣息的余輝用來撫平我那深鎖的眉。爹爹說,津渡算是把你鎖住了。我笑,到底我這深鎖的眉,是鎖住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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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注意聽著噠噠的馬蹄聲,可等來的終究不是歸人,而是遠來的過客。我時刻關(guān)注都城的消息,可是我只聽說皇上崩天了,新皇繼位,可我的津渡卻始終沒有消息。

越想越多,筆下成河,終究畫不出我的濃濃相思一抹。昨夜小樓泣東風,我輕輕唱著離愁。青袖說自從津渡離開,我的黛眉始終不曾舒展。可是我卻渾然不覺。夜已深了,夢里全是津渡,初遇時的津渡,我尤其貪戀他那一雙不染塵埃的臉。

我后來曾獨自去過靈隱寺,佛祖面前,我雙手合十,虔心祈禱: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戰(zhàn)火紛飛,顛沛流離等君歸

戰(zhàn)火終是燒到了臨安,敵軍入城時,殺害了好多人。那日,爹爹沒有如往常一般回來。等我去找爹爹的時候,看到的是他的冰冷的軀體,懷里緊抱的是那些油紙傘,那上面正是我一遍遍描的景色。

梧桐細雨,瑟瑟其葉,從此爹爹的身影只能停留在我的記憶里了。我大哭,青袖不停地在叫我,我聽不到,我聽不到,我只知道我親愛的爹爹再也找不見了。

戰(zhàn)后,我和青袖將爹爹埋在了我與津渡相遇的那顆梅樹下,家園已毀,靈隱寺的住持收留了我和青袖。

在靈隱寺,我又一次望著紅霞滿天,家園傾頹在無聲的喧囂里面,一片片飛紅跌落泥濘,都無人管,又會有誰來勸啼鶯聲住呢?津渡已經(jīng)走了兩年,兩年時光,物是人非,在這片喧囂的臨安城,只有天空中那朵云最沉默,殘影紛紛落入臨安。

木魚聲響,前事歸塵

在青燈之下誦經(jīng)聽禪三年,點燃一室的佛香,心里寧靜無比。這三年,沒有像當初的兩年那么難熬了,時常停留佛前,我最大的心愿只是希望他安好便可,其他的,我已別無所求。三年前聽說四皇子奪得皇位,馬上就要迎娶哪位宗室的千金為后了。初聽到他的名字時,我的心似漏了一拍,然后繼續(xù)敲打著木魚,一聲聲,一遍遍。心中萬千也只化為:原來拈花一笑成了孽,令你這般誤盡華年。


從此,我兩耳再不聞窗外事了。我請求女住持為我剃度,可住持對我說我凡塵之事未了,先帶發(fā)修行吧。于是我便常伴佛前,存得滿心靜寂。

浮云散,明月照人來

又到梅花盛開時節(jié),寺廟里的梅花開得真艷??!傍晚,我誦經(jīng)完便回到禪房用膳,見到我的桌前有一紙素箋,上書離秋收。望著久違的字跡,我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我打開素白的信箋,指尖不住的輕顫。上面寫著:秋兒,我回來了。我跌跌撞撞跑向屋外,在梅花樹下,有一個清瘦的修長身軀,迎著明月的光輝。那男子,與我夜夜夢中的男子是那么的相似。這是夢,但是我多么的希望停住這時間,只留我與他互訴思念,將腦中想過的畫面重演,訴說思思纏綿的眷戀。


正當我要再近一步時,那人便來到了我面前,輕輕的說:秋兒,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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