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有些陰的下午,我站在車站等車。天色已經不早,街面上行人寥寥,偶而的幾個也步履匆匆,所以當一個少女婷婷裊裊走過的時候,我忽然感到眼前亮了一下。
十七八歲的少女無一例外地充滿了自信。因為自己光彩照人,所以都相信自己是美麗的焦點,相信整個一條街上,每一雙眼睛都在注視自己。所以她盡力維持著自己的美麗,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邁著一字步,散開的長發在風中款款飄動,神情則一絲不茍如古希臘神壇前的女祭司。 我看著她艱難地沿街走過去,忍不住輕輕地笑起來。多美麗的女孩,白衣藍裙,恰恰正是一朵欲開未開的小蓓蕾。雖然整整一條街上除了我,再也沒有人去注意她,那樣的清麗與純凈,那樣刻意又自然。年輕多好,風霜還未侵蝕,憂傷還未襲擊,正值韶華,無憂無懼,連她的高傲都是多么可愛。 與她擦肩而過的,是一個中年婦人,手提一只菜籃,步履匆促得仿佛要趕去打仗,顧不得頭發有些蓬亂,鞋面上沾染了灰塵,更顧不上去感受路上是否有人在注意她。她只是急急忙忙地趕路,急急忙忙地用腳步去追趕流逝的時間。
女孩也許是去約會,在她這樣的年齡,或許再也沒有比約會更重要的事了。那么,那個婦人呢,想必是趕回家做晚飯,或許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沒有什么比做一桌子好菜再看著家人一口一口吃下去更實在的事了。與是少女和婦人步履匆匆,在街上不經意地擦肩而過。
詩酒花開少年時。若干年前,那位婦人也正值豆蔻,也正是滿懷揮霍不盡的青春。那時,她必然也是與擦肩的少女一樣,明眸皓齒,是碰也碰不得的嬌嫩。那時,在她的心中,也正是除了花與夢,夢與詩,再也容不下其余什么的。那么若干年后,那個少女呢?那顆曾矜持的心是否會在開門七件事中不落痕跡地變成不修邊幅的粗糙與堅實?
“書畫琴棋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它。如今七事都已改,柴米油鹽醬醋茶。”什么是前戲?什么又是后戲?只在那擦肩而過的一剎那,所有的悲歡聚散,風雨滄桑都暫時省略了。是啊,那一剎那間,少女可以成為一個平實的婦人,婦人卻無法再能還原成少女。從書畫琴棋詩酒花,一變而成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中間的,就是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