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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配角:蘇妧劉琛

簡介:“你要帶我去哪?”也許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她對劉曜深入骨髓的信任劉曜沒有說話,牽著她,來到飄香酒樓的后院隨即,他讓蘇妧在原地等一下,他去去就來;蘇妧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還是乖乖點頭答應沒一會,只見他牽著一匹馬再度出現(xiàn)那馬通身毛色雪白,一絲雜毛也無,無疑是上好的寶馬蘇妧認得出,這匹馬,前世也是劉曜的坐騎,名喚赤云她對眼前這情況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這是要做什么?”劉曜眼底漾起一抹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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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十一年二月 ,

這年天氣回暖的甚早,不過二月中,就有不少人換上了輕薄的春衣;

而蘇妧裹著厚厚的大氅,卻還瑟瑟發(fā)抖;

素心端來湯藥,“王妃,藥煎好了?!?/p>

蘇妧滿面憔悴、唇色蒼白,咳了兩聲,斷斷續(xù)續(xù)道:“喝不喝,都不打緊了。我這身子,是好不了了。”

素心登時**眼眶,“王妃別這么說,您正值盛年,好好療養(yǎng),定能好起來的。”

蘇妧沒再多言,她實在是沒甚氣力了,強撐著喝了半碗藥,“王爺那邊可有書信傳來?”

素心低垂著眼瞼,不敢抬頭,支吾著道:“不曾……不曾有。”

像是意料之中的事,蘇妧面色不變,又咳了兩聲,“罷了,琛哥兒和寧姐兒可回府了?”

“世子和郡主都還在東宮,還未回來呢?!?/p>

昭王與太子一母同胞,感情甚篤。兩家孩子也自幼一處玩耍,交情頗好。

素心關(guān)切道:“王妃這般,難道要一直瞞著世子和郡主嗎?”

“我如今這樣的境況,估摸已經(jīng)是瞞不住了,這兩日尋個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他們的?!?/p>

素心抿唇,猶豫著說道:“王妃,王爺那邊……”

“王爺此次出門走了大半年了吧?”

“是,王爺奉旨公干,且此次差事似是極為機密,究竟去了哪竟也無人知曉?!?/p>

蘇妧:“王爺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自是要鞍前馬后,為其分憂?!?/p>

話雖如此,素心仍不平道:“可王爺不僅是太子的弟弟,也是王妃的夫君啊……”

說到最后,素心的聲音越來越低。

蘇妧揮手示意退下,素心即便再有話說也不得違背主子的命令。

房內(nèi)的仆人陸續(xù)退下,

蘇妧斜靠著軟塌,耷著眼,掃著房間的每一處陳設;

四下無人之時,她才敢將自己解綁,任由眼淚恣意流下。

她其實真的沒有看起來那般無謂;

她是怕的,她不想死,

她還有孩子,她若死了,她的孩子怎么辦?

沒娘的孩子……誰來疼???

她,

她還想陪著琛哥和寧姐長大,

看著琛哥兒娶妻,再送寧姐兒出嫁……

可現(xiàn)在,

這些都不能了;

她真的,命不久矣了。

.

傍晚間,昭王府世子和郡主的車駕才緩緩歸來;

素心一早命人在王府正門候著,一旦世子和郡主回來,立刻引著去見王妃;

母妃召見,兩人自然是要去拜見的。

寧姐兒看著面色嚴肅的下人,心里總覺得毛毛的,“哥哥,你說母妃找我們會是什么事?”

劉?。骸叭チ俗匀痪椭懒??!?/p>

蘇妧的臥房外,大丫鬟明心見到劉琛和寧姐兒,行了一禮,“世子爺,郡主?!?/p>

寧姐兒急切道:“明心姑姑,母妃呢?可是在睡著?”

說不清從何時開始,蘇妧變得有些嗜睡,哪怕不困也懶懶的歪著,沒甚精神。

明心面色莊重,“二位小主子**吧,王妃正等著呢?!?/p>

明心的臉色太過異常,兄妹倆再是沒法忽視了。

兩人對視了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妙,急忙的沖了**,

精致華貴的床榻上,蘇妧睡了一下午,這會精神好了些,

聽到莽撞的開門聲,便知是那兩個被自己寵壞的孩子;

寧姐兒比起兄長,顯然失了幾分穩(wěn)重,甫一進門就撲到了塌前,此刻天色未黑,哪怕尚未點燈,兄妹倆也是將母親的臉色看了個分明。

寧姐兒嚇得不輕,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fā)顫,“母妃,您……您怎么了?”

蘇妧探手**著女兒已可窺見日后絕色的小臉,另一只手攥住劉琛的手腕,“娘生病了。”

劉琛僵了一瞬,隨后聲音發(fā)澀。略有些無措的開口:“兒去宣太醫(yī)?!?/p>

“琛哥兒!”蘇妧叫住了即將奪門而出的兒子,“大夫來過很多次了,你過來,娘有話要跟你們說。”

劉琛只得又退了回去,母親要說的話,他其實并不是很想聽;

因為他隱約感覺得到,那并非什么值得一聽的好事。

果不其然,在蘇妧說出“藥石無靈”四個字后,劉琛最后 的一絲理智完全崩塌,“……不可能,母妃定是被外面的大夫誆了,母妃這般年輕,怎會患有那等惡疾?”

寧姐兒已然泣不成聲,“母妃,您別嚇我,我怕。”

蘇妧用盡周身的所有力氣,將兄妹倆抱在了懷里,輕柔嘆息,“母妃對不起你們?!?/p>

寧姐兒:“母妃,不會的,您一定不會有事的。我這就進宮去找皇爺爺,讓他廣招天下名醫(yī),一定可以把母妃醫(yī)治好的?!?/p>

劉琛遠比妹妹冷靜,略思忖了片刻,道:“母妃,兒即可修書一封,讓父王快些回來?!?/p>

“你父王又不是大夫,他回來有何用?再者,你太子伯父交給他的差事,想是還沒辦完呢?!?/p>

劉琛有些怒了,“差事能有妻子的命更重要嗎?”

“母妃不必再說,兒即刻便去?!?/p>

劉琛撂下這句話便奪門而出,隨從長風緊隨其后,來到劉琛的書房,看著提筆疾書的劉琛,長風不解道:“世子,您這是?”

“命人快馬加鞭,交予父王?!眲㈣?*信封,交代長風道。

“這……”。長風為難道:“世子莫不是忘了,王爺走前并不曾說明去向?!?/p>

劉琛頓住,顯然是一時著急忘了這回事。

似是想到什么,“備馬,本世子要去東宮?!?/p>

長風旋即猜到了主子的用意,領(lǐng)命而去。

*

太子劉暲正在批閱公文,聽下人稟報說昭王世子求見,命人去傳,心下又好奇。

這侄兒不是剛回去嗎?

劉琛自東宮正門一路飛奔,進了殿內(nèi)便直接跪在了地上,氣息不穩(wěn),“侄兒……見過太子伯伯?!?/p>

劉琛雖才十歲,但自幼持重自省,劉暲從未見過他這般失禮,起身上前將人扶了起來,“出什么事了這么急急忙忙的?!?/p>

劉琛略平穩(wěn)了些氣息,“伯伯,您能告訴我,父王去哪了嗎?”

“伯伯不是告訴過你,你父王是去辦件十分要緊的事。怎么?琛哥兒想父王了?”

“不是?!眲㈣u搖頭,到底還是個孩子,終是忍不住哭了出聲,“伯伯,我……我母妃生病了。”

劉暲慈愛的替侄兒拭去眼淚,以為是弟妹生了小病,六弟不在,家中無人主事,嚇著了孩子,“無妨,伯伯這就宣太醫(yī)去替你母妃診治?!?/p>

“不,伯伯,母妃病的很重,您讓父王回來好不好?”

劉暲以為琛哥兒鬧小孩子脾氣,低聲哄道:“傻孩子,你父王又不是太醫(yī),回來又能做什么?”

轉(zhuǎn)而對身邊的侍衛(wèi),“傳孤的旨令,命胡太醫(yī)和方太醫(yī)速速前往昭王府替昭王妃診病醫(yī)治?!?/p>

還未等侍衛(wèi)前去傳令,就見一小太監(jiān)進殿內(nèi)稟報,“啟稟太子殿下,胡太醫(yī)求見。”

劉暲大手一揮,“宣?!?/p>

胡太醫(yī)步履匆匆,額間甚有汗跡。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p>

“胡太醫(yī)免禮。孤正要找你,方才昭王世子和孤說,昭王妃病了,你速速前往昭王府替王妃診治,不得有誤。”

胡太醫(yī)拱手拜道:“啟稟殿下,老臣正是為此事而來。”

劉暲:“哦?莫非胡太醫(yī)已然知道此事?”

“殿下恕罪,王妃此前一直找的是民間大夫,所以太醫(yī)院對王妃患病之事一無所知。昨日臣下值回府恰路過昭王府,看到城中仁心堂的大夫從昭王府出來,那大夫是民間小有名氣的肺疾圣手,臣唯恐王府有貴人生命垂危,便跟去了仁心堂一一打聽。”

“再三追問之下,那大夫才說了實情。說是王妃再三迫令,不許外傳。”

劉琛抓住了胡太醫(yī)話中的關(guān)鍵詞“肺疾”,“肺疾?你是說我母妃患的是肺疾?”

胡太醫(yī):“回世子,的確如此。且按那大夫的說法,王妃……”

望著胡太醫(yī)為難不忍說道額神色,劉琛深吸了口氣,“母妃如何?胡太醫(yī)你繼續(xù)說?!?/p>

“老臣沒有親自去替王妃診過脈,所以不敢妄言;但若依那民間大夫之言,王妃已是……藥石無靈。”

!??!

劉琛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劉暲及時扶住了他,“胡太醫(yī),旁聽為虛,孤命你立刻親自前往昭王府去替昭王妃診斷。”

“臣遵旨。”

劉琛本想也立刻回府,可現(xiàn)下他腿有些發(fā)軟,剛邁了個步子,就差點摔著。

劉暲將侄兒扶起,替他理了理衣冠,“琛兒不怕,太醫(yī)已經(jīng)去了?!?/p>

劉琛撲倒劉暲懷里,悶聲嗚咽,“伯伯,琛兒怕。琛兒不想沒有娘?!?/p>

劉暲蹲下身,從寬袖中掏出方帕,動作輕緩的替琛哥兒擦去淚水,“宮里太醫(yī)醫(yī)術(shù)超群,定是可以治好的,你切莫嚇自己?!?/p>

琛哥兒抿了抿唇,望著面前和自己父王眉眼頗為相似的太子伯父,幾次欲言又止。

孩子心性全在臉上,劉暲哪里看不出來,“有什么話便和伯伯直說?!?/p>

琛哥兒知道自己這想法有些不切實際,也知父王既許久未歸且又是奉太子伯父之命,那此行定是非同小可的事。

事情一日未處理好,父王定是無法回京。

可方才胡太醫(yī)的話猶在耳畔,

萬一母妃真的病重,父王來得及趕回嗎?

且就算母妃病得不重,妻子生病,丈夫也不該不在身旁。

這樣想著,琛哥兒試探的開口,“伯伯,您能讓父王快些回來嗎?”

劉暲聞言只當琛哥還在害怕,伸手拍了拍琛哥兒的肩膀,“不要多想,且看胡太醫(yī)怎么說?!?/p>

劉暲親自送劉琛回了王府,二人剛來到王府的后院,就聽得一陣哭聲。

琛哥兒聽出那是寧姐兒的聲音,忙沖進了屋內(nèi),劉暲自是不好進弟妹的臥房,恰此時胡太醫(yī)從里面出來。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p>

“免禮。胡太醫(yī),昭王妃的病情究竟如何,可有定論?”

胡太醫(yī)哐的一聲跪下,“殿下,王妃確已是油盡燈枯之相?!?/p>

劉暲長袍下的右手微顫,“當真已藥石無靈?”

“回殿下,千真萬確!”

“王妃……還有多少時辰?”

“長則三五個月,短則十天半月。”

劉暲縱使已身經(jīng)朝堂諸多歷練,此時也有些亂了心緒。

他稍稍穩(wěn)了神,立刻吩咐暗中的影衛(wèi),“快馬加鞭去找昭王,命他速速回京,不得有誤?!?/p>

影衛(wèi)領(lǐng)命即刻而去。

劉暲往臥房內(nèi)深深的望了一眼,

素來不信神佛的他,此刻唯愿仙佛真人庇佑,弟妹能撐到六弟回京。

他不希望自己的親弟弟抱憾終身。

臥房內(nèi),劉琛看著泣不成聲的妹妹,以及房內(nèi)那些強忍著眼淚的下人,哪里還能不清楚。

一時間,驚恐、悲傷席卷了劉琛的身心。

他做不到像妹妹那樣痛哭出聲,只是無聲的掉眼淚。

“母妃……”

蘇妧也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但她卻不知如何勸解自己的兩個孩子。

但她必須做的,便是為他們打點好往后她不在的那些日子。

明心和素心是她的心腹,兩人有智謀有手段,替她看護孩子長大不成問題。

至于……

想到那個許久未有音訊的丈夫,蘇妧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年少初嫁時,她也曾無限歡喜,未來夫君是皇室嫡出的天之驕子,潘安宋玉般的人物,屆時誰不贊她好福氣。

婚后,在外人眼里,她仍是讓人欽羨的。

昭王不好女色,無通房侍妾,更無姨娘側(cè)妃,王府后院只她一人。

這在達官顯貴之家已是少見難得,更何況是在天潢貴胄的皇室。

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這樁婚姻帶來的酸甜澀苦,唯有蘇妧自己知曉。

劉曜對她不好嗎?

好像不是,

起碼以禮相待,起碼沒有寵妾滅妻,更不曾打罵或是惡語相向;

可劉曜對她算是好嗎?

好像也不算;

一樁寒冰一樣的婚姻,怎么會好?

一個永遠捂不熱的冰塊一樣的丈夫,怎么會好?

成親十余載,夫妻間溫情的時刻屈指可數(shù),她見他笑的時候更是寥寥無幾。

除了兩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其他的……她是真想不起來了。

他們之間像是一汪死水,外界的如何都激不起一絲波瀾。

只是不知,自己的死,會不會是個例外。

.

登州驛館,

劉曜埋首在堆積如山的公文密報,不時呷口茶水驅(qū)散困意。

但今晚不知怎的,橫豎就是看不**,心里躁得慌。

他伸手擰了擰眉心,費了這大半年的功夫,登州造假幣一案終是塵埃落定。

心間的一塊大石頭落下,按說本該是輕松愜意的時候,可劉曜卻總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近日他的右眼總是跳。

民間說法,右眼跳災,

劉曜素來不是迷信之人,可架不住這眼皮一直跳,跳的他心底真有些發(fā)慌。

困意漸漸襲來,劉曜支著腦袋靠在椅背上,本打算小憩片刻,然而剛要睡著的一刻,外間忽然傳來了一陣響動。

緊接著,他的隨從侍衛(wèi)長明推門而入,“殿下?!?/p>

“外面什么事?”

“太子殿下派了影衛(wèi)傳了口信,讓您即刻動身回京?!?/p>

劉曜微怔,神色有些意外,“是有什么要事嗎?”

長明想起方才影衛(wèi)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王妃那樣好的人,真就……

見底下遲遲沒有回音,劉曜抬起眼,有些不耐,“究竟什么事,別吞**吐的?!?/p>

長明頓了頓,“殿下,王妃……怕是不太好?!?/p>

劉曜本渙散困倦的眼神忽的深邃而又犀利,語氣沉沉,“你說什么?”

長明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個中隱情屬下也不知,影衛(wèi)只是說王妃重疾纏身,太醫(yī)診脈,已是……病入膏肓、油盡燈枯!”

……

座上久久沒有動靜,安靜的近乎詭異。

長明耐不住,緩緩抬頭看了眼。

但見劉曜怔端坐在書桌前,面無表情。

長明:“殿下……”

不知過了多久,座上的男人終于有了動靜,嗓音低啞,聽不出什么情緒,“一派胡言!”

王妃尚在盛年,如何會重疾纏身,更遑論藥石無靈之謬論!

長明:“來的那影衛(wèi)和屬下頗為相熟,因此多說了幾句,世子和郡主都嚇壞了,哭作一團,府內(nèi)急需殿下回去主事?!?/p>

長明言之鑿鑿,劉曜沒有辦法再自己騙自己。

天下沒有活的不耐煩的人敢造他府上的謠。

只是……

蘇氏……

患病、油盡燈枯、藥石無靈……

這幾個字像一塊又一塊的巨石,重重的砸在劉曜心頭。

怎么可能?

他的妻子,一向漂亮又鮮活,

如何會在還這般年輕的時候患上惡疾。

心里千般疑惑萬種不解,劉曜猛地起身,臉色看上去似乎穩(wěn)住了神緒,“回京?!?/p>

長明詫異,“殿下……”

不待他說,劉曜已匆忙飛快的沖出房內(nèi),親自牽了坐騎,隨即飛身上馬揚長而去。

長明帶著一隊近衛(wèi)緊隨其后。

登州到京城,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四天四夜;

來時即便肩負假幣一案的重任,劉曜也是不急不躁,徐徐圖之;

不曾想如今返京會是這般境遇。

如今是初春,乍暖還寒的時候,疾風吹在臉上,仍是冰涼入骨,但劉曜卻好像絲毫不覺。

他腦海中全是長明的那些話,

但他不信,不親眼所見,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他出門時好好地一個人,怎么會忽然就生病了,還病得那樣重?

府里的下人、宮里的太醫(yī)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揮動著馬鞭,只想著快些、再快些,

只恨不能瞬間轉(zhuǎn)移回到家中。

有那么一瞬,他腦海里閃過一絲極為荒唐的念頭,

他希望這是蘇氏誆他回家的戲言,為著大哥交代下來的案子,他出門在外已有半年多,她定然牽掛至極以至心生不滿。

就像二嫂那樣,只要二哥晚歸或者什么不順心的,她就裝病嚇唬二哥,明明是極幼稚的把戲,二哥卻偏偏每次都吃這套。

即便內(nèi)心深處他比誰都清楚,蘇氏不是二嫂那般刁蠻驕縱的性子,

她素來最是端莊識大體,是萬不可能在他公務在身的時候騙他回家。

可即便知道,他內(nèi)心也抱著一絲殘存的希冀,

他許蘇氏任性驕縱這一回,

事后也絕不會追究,只當她憂心思念于他,

絕不生氣,

絕不!

蘇氏,騙他一次,拜托。

.

蘇妧的病情越發(fā)嚴重,如今已是起身都不能,日日只在榻上躺著。

昭王妃生病的消息瞞不住,

自胡太醫(yī)來王府把脈確診后,王府內(nèi)日日都有人來探望。

蘇妧一向與人為善,又貌美賢良,人緣很是不錯。

即便是平時偶有拌嘴不快,人之將死,很多事也都不那么計較了。

就連一貫針鋒相對的靖王妃、祁王妃,在蘇妧的病榻前,也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妯娌間,雖會掐尖要強爭個高下,可她們從未想過害誰,而且家里男人不體貼的時候,也就彼此間能說個知心話。

如今乍一面臨生死,怎不讓人傷懷流涕。

蘇妧已經(jīng)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幾分了,幾句話便要傷很大的神。

自己的身體蘇妧自己有數(shù),

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太子說已讓人快馬加鞭通知了劉曜讓他即刻返京;

蘇妧不知道劉曜得知她生病會是什么神情,

可會有一絲絲的擔憂?

待她去的那日,又可否會有些許的難過?

應該多少會有一點點吧……

畢竟兩人十多年的夫妻,哪怕沒有情愛,多少也應有幾分羈絆在。

想到這,她感覺自己意識又昏沉了些,

不知劉曜是否已在回京的路上,

不知他還要多久能到家。

即便已經(jīng)不對他抱有什么期望,她也總想臨終前能再見他一面。

琛哥兒和寧姐兒已是連哭的精力都沒有了,王府里母親病著,父親不在,他們兄妹倆就是唯二的兩個主子。

兄妹倆似乎都在這幾日,一夜間長大。

劉琛強忍悲痛,學著平日母妃的樣子理事,同時勸寧姐不要見到母妃就哭,

若是結(jié)局注定無法改變,母妃生命最后的時光也總要高高興興的才是。

.

又過了兩日,這日蘇妧的氣色特別好,甚至好的有幾分詭異,

面色紅潤,絲毫不見病人的蒼白憔悴,連帶著說話也多了些中氣。

寧姐不懂,只當是母妃有了好轉(zhuǎn),心里高興;

而身邊伺候的人和劉琛都清楚,

這是回光返照。

蘇妧心里也清楚,劉曜那邊還是未有消息,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蘇家那邊,父親母親和叔伯,以及兄弟姐妹都見過了,要說的話也都交代了,再見只是徒增彼此的傷感,母親更是在自己面前哭得幾度昏厥。

就讓她安安靜靜的走吧。

但即便已經(jīng)交代了無數(shù)次,她還是將那些叮嚀囑托之語又重復了一次,

素心和明心跪在床前,強忍著眼淚。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看護好世子和郡主,讓兩位小主子平安長大成人。”

蘇妧還是將最壞的打算說了出來,“我死后,王爺續(xù)弦再娶的若不是個好相與的,只管去蘇府找我哥哥?!?/p>

明心:“姑娘安心,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誰也不敢欺負了兩位小主子。”

蘇妧顫顫的伸手,先是撫了下素心,又拍了拍明心,“我本還想著好好替你們二人擇個好夫婿,終究是我這身子不爭氣?!?/p>

明心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下,“姑娘,奴婢跟著姑娘,日子過得比尋常富貴人家的小姐也不遑多讓,姑娘切莫折煞我們。”

素心抹了把眼淚,鄭重嚴肅道:“姑娘,有奴婢和明心一日,一定會舍命照看世子和郡主?!?/p>

蘇妧淺笑不語,剛想要用力扶著軟榻上的把手站起來,忽然身形一晃,兩眼一黑,在身旁人的驚呼聲中失去了意識。

當日下午,王府管家徐忠向東宮、蘇府等官眷家中報喪,

昭王妃蘇妧——

薨逝于建元十一年的三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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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停止的瞬間,蘇妧感覺到的是從未有過的輕松。

死后不管是下地獄還是去天堂,她都認,但回顧自己這一生,并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想來善惡有報,蘇妧覺得就算閻王爺再糊涂,應該也不會把自己按照什么罪大惡極之人處置吧。

可當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

蘇妧整個人都不好了,入眼的每一幕都讓她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

不對不對,

一定是她睜眼的方式有問題。

嗯,

閉上眼睛,再來!

……還是這樣。

可眼前……

自己所處的不是自己未出嫁時的閨房嗎?

按說人死了就算不下地獄不上天堂也得輪回轉(zhuǎn)世吧,

可她現(xiàn)在這是又回到人間了?

自己又不是含冤而去的冤魂,為何要她滯留人間?

等等……

蘇妧忽的覺得哪里不對,她緩緩的坐起起身,伸手向自己身上摸了摸,這觸手可及的溫熱身體,怎么可能是魂魄?

這樣想著,她又踱步來到窗前,此時外頭的日頭正好,大片的陽光灑進來。

她沐浴著暖陽,只覺得心曠神怡,可鬼魂系屬陰靈,怎么可能受得了烈日驕陽。

所以她現(xiàn)在不是鬼魂,是活生生的人。

蘇妧愣神良久,慢慢消化了這一事實,隨即她走到閨房中的那方西洋鏡前,細細的打量著。

鏡中的少女嬌艷無雙,裊娜風流,美得不似凡間。

蘇妧怔住,右手隨即撫上羞煞百花的面頰,這是她是十三四歲時的樣子。

所以,她是回來了?

回到了十幾年前,

而且是回到了自己還未嫁給劉曜的時候?

素心端著茶水點心進來,入眼的便是自家小姐在鏡子前愣神的一幕。

“姑娘醒了?”

蘇妧強掩著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素心,我睡了多久?”

“姑娘睡了有半個時辰,今日二姑娘三朝回門,姑娘年幼,就算高興也不該飲酒啊,頭疼了那半晌,這會可還有不適?”

僅僅是這幾句話,蘇妧心下立刻明白自己這是回到了十三歲的時候。

按照素心所言,如今應是元成三十二年的七月。

蘇府的二姑娘蘇妍于三日前和鄭國公嫡次子鄭景之完婚,今日正好是三朝回門,席間她也高興,和四姐偷偷喝了兩杯玫瑰甜酒。

沒想到那酒喝著甜津津的不覺得什么,后勁還挺大,讓她頭疼了好久,最后索性回房一直躺著。

在確定了當下的情況后,鋪天蓋地的喜悅幾乎將蘇妧淹沒。

她伸手讓素心退下,直到房內(nèi)只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蘇妧激動地熱淚橫流。

上天憐惜,

她回來了,還能再活一次!

而且是回到還沒有嫁給劉曜的時候。

想到那個冰塊,蘇妧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前世臨終前她都沒見到他最后一面,他回京看到的估計只可能是她冰冷僵硬的尸體了。

不知道那個冰塊會是什么反應,

會不會為她掉滴眼淚。

啊呸,

察覺到自己一閃而過的可笑念頭,蘇妧一巴掌朝自己腦門上拍了一下。

她在這自作多什么情。

她死了,于蘇家定是悲痛;

但于劉家皇室,出了喪期,

她那個皇帝公爹肯定就會再指一門親事給劉曜續(xù)弦,皇家無私事,劉曜不要都不行。

更何況,那個冰塊,估計誰做他的妻子對他來說根本沒差,橫豎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的女人。

接受了重生的事實,蘇妧心里開始盤算起來。

現(xiàn)如今她才十三歲,還差兩年及笄。

上一世是在她及笄后的第三天,獻文帝下旨,賜下了蘇家長房嫡**和太子嫡次子的親事,

也就是蘇妧和劉曜的這樁婚事,是由劉曜他親爺爺做的主,就連劉曜的親爹,后來的永嘉帝事先都毫不知情。

但蘇家大姑娘二姑娘出嫁后的好名聲傳遍上京貴族圈,替蘇家其他未嫁的姑娘打下了極好的名聲,所以永嘉帝和張皇后對這門親事都是樂見其成。

但是對當事人來說,還真就是名副其實的盲婚啞嫁。

雖然事前她知道他文武雙全英勇俊朗的名聲,他應該多少也聽說過一點上京城中第一美人蘇家**的芳名,

但也僅此而已,對方具體的脾氣秉性,

她一無所知,而他應該是不屑也不想知。

意識到自己思緒飄遠了,蘇妧搖了搖頭,讓自己屏除了雜念。

他們這種家族兒女的婚事,莫說是他們自己,很多就連父母也做不得主,大多都是由圣上賜婚。

政治聯(lián)姻,互相牽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獻文帝似乎很喜歡指點鴛鴦這個事。只要是他有那個時間,他看得上的小輩,親事都被他包攬了。

蘇妧猜不透上一世獻文帝給自己和劉曜賜婚的具體用意,但隱約覺得是在進一步抬舉蘇家。

蘇家已是一門雙侯,家中后代兒郎也是人才輩出,皆在朝中擔任要職,但蘇家不是心比天高的攀龍附鳳之徒,從沒想過用兒女的親事去換取什么。

當年獻文帝的賜婚,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公爵侯爵之女,由皇帝陛下賜婚很常見;

只是意外,蘇妧的賜婚對象,居然是尊貴無比的太子嫡子。

當時不少平時一處玩的同齡世家女眼紅蘇妧的好命。

現(xiàn)在想來,蘇妧真想回到當時反問一句,這命給你你要不要?

這一世,蘇妧不是很想再嫁給劉曜,可她一個人人微言輕的,什么都做不了。

看來要是想換個夫君,還是個蠻艱巨的任務。

唉。

蘇妧輕嘆了口氣,

且走且看吧,

即便重生,她也不是就能一手遮天或是一切隨心所欲了。

這世道,本就限制了女子許多,

只要她還是蘇家女,她就永遠不可能只是蘇妧。

.

重生回來的日子,蘇妧過得很舒心。

準確來說,是在閨閣中做女兒的日子過得很舒心。

可以想睡到幾時都行,可以隨時出門游玩、踏青、看花燈,

家中長輩慈愛,且嬌寵女孩,自然是隨她的心性。

又是和四姐蘇妙出門賞景游玩的一天,蘇妧在衣櫥前躊躇了半天,挑了一件桃紅色褙子,打扮的格外嬌俏水靈。

這般惹眼,慶寧郡主即平陽侯夫人并不是很放心,只得在女兒頭上加了個帷帽。

蘇妧也不在意,正好省了應付那些人的眼神,只要能出門就行。

坐在馬車里,四下無人時,蘇妙和蘇妧都不端著世家貴女的架子,言談舉止都是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爛漫天真。

兩人湊在一起,不時偷偷掀起馬車窗簾的一角窺看外面,像兩只嘰喳的麻雀,說個不停。

“小五,你看,那個捏泥人的小販手藝真好,我們讓人去買兩個吧?!?/p>

“那邊的糖葫蘆看起來也很好吃,素心,你讓柴松一塊買來?!?/p>

“是。”素心領(lǐng)命。

不多時,姐妹倆一人拿著一支糖葫蘆,吃得眉開眼笑。

蘇妙忽然想到什么,情緒一下低了幾分,“這樣的日子多好,要是能一直在家不嫁人就好了?!?/p>

蘇妙今年十四,家中長輩已經(jīng)開始替她議親了,畢竟誰也不知獻文帝是否還會賜婚,還是要做二手準備。

萬一獻文帝這兩年忙了,沒有那個閑情雅致了,

蘇妙的婚事豈不是要耽誤了?

蘇家對女孩很重視也很嬌寵,自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蘇妧嘴里的冰糖咬的咯吱響,聞言促狹打趣蘇妙,“若是屆時定下的未來四姐夫是四姐中意的,四姐就不會這么想了吧,到時說不定巴望著早點嫁過去呢?!?/p>

到底是待字閨中的女孩,蘇妙聞言羞了個臉紅,瞪了蘇妧一眼,“油嘴滑舌,你再亂說看我不打你?!?/p>

說著,伸手便要去撓她。

蘇妧怕癢,生怕她真動手,趕忙求饒,“好姐姐,我錯了,再不說了,饒了我這次。”

蘇妙冷哼了聲,“你慣會見風使舵的?!?/p>

蘇妧憨憨傻笑著,心里忽的又想起一事,“話說,三姐姐今年該訂親了吧?!?/p>

蘇妙抿了抿唇,眼底有些不悅,顯然對蘇妧提到了這個三姐姐有些不喜,瞥了瞥嘴角,“她呀,還眼巴巴的想等著圣上賜婚呢?!?/p>

蘇妧咀嚼的動作戛然而止,蘇婧不在,她也無須顧忌什么,大實話脫口而出,“圣上賜婚,就算突然,事先也多少會有些暗示,可三姐姐這邊,可沒聽說過?!?/p>

蘇妙:“可不,再者陛下就算賜婚,也不是誰都看得上,對象無一不是看中的重臣家的晚輩;蘇婧?一個小娘養(yǎng)的名聲就足以讓她沒了這個指望。”

蘇妙的話雖刺耳,卻是事實。

蘇家現(xiàn)如今有三房兄弟,長房平陽侯蘇恒,正妻是衛(wèi)國公顧家的嫡長女,因父輩勞苦功高、忠誠衛(wèi)國,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顧家功績封無可封,得以冊封慶寧郡主;

二房寧遠侯蘇忱,娶的是魏國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忠源伯爵李家的安陽縣主;

三房蘇恪,現(xiàn)居朝奉大夫一職,沒有爵位在身,親事自然無法和兩個哥哥相提并論,但也沒有太差,正妻是兵部尚書嫡**陳文慧。

蘇恒和蘇忱自幼都是父輩嚴加管教,皆是文武雙全一身正氣,于女色上也并不上心,除了正妻雖各有一房妾室,但并不重視。

慶寧郡主替蘇恒生了兩子兩女,安陽縣主給蘇忱生了一子一女,其中蘇忱的妾室周姨娘生下一個庶女蘇姍,也一并養(yǎng)在主母的膝下,這是規(guī)矩。

而三弟蘇恪偏是個例外,自幼學什么都矮兩個哥哥一頭,性子又貪玩,沒甚追求,最后文不成武不就;親事上對父母安排的陳文慧一直淡淡的,反而對樂館出身的歌姬孟氏一見鐘情,為此還和父母好一番爭執(zhí);

橫豎已經(jīng)有了兩個爭氣兒子蘇恒和蘇忱,對小兒子,蘇老爺子也沒什么大的指望,更不想因為個歌姬和兒子傷了父子情,半推半就的也就同意了。

最后一頂軟轎從蘇府一個平時下人**的偏門而入,將孟氏抬進了府,做了姨娘。

孟姨娘很受蘇恪寵愛,不到兩年,就接連生下一子一女。

蘇婧就是孟姨娘所出的女兒,因為蘇恪特許,從小被孟姨娘親自養(yǎng)大,言傳身教,簡直養(yǎng)出了又一個孟氏。

處處掐尖要強,心比天高。

蘇家這一輩,一共六個女孩。

大姑娘蘇婉和五姑娘蘇妧是長房嫡出;

二姑娘蘇妍是三房嫡出,三姑娘蘇婧是三房庶出;

四姑娘蘇妙是二房嫡出,六姑娘蘇姍是二房庶出。

除了蘇婧格格不入,其他姐妹都很和諧。

蘇妙一向和蘇婧最不對付,蘇妧也不喜歡蘇婧;

蘇婧是庶出,卻比嫡出的蘇妍更受蘇恪的寵愛,原因就是她和孟氏一樣,將那副嬌弱作派學了個十成十,蘇恪就吃這一套。

蘇妍小時候沒少在蘇婧那吃暗虧,蘇妙蘇妧都與蘇妍交好,自然看蘇婧不會順眼到哪里去。

想到這,蘇妙又氣得牙有點癢,“我看闔府上下就屬三叔最糊涂,分不清魚目和珍珠?!?/p>

蘇妧見她生氣,給她遞了杯菊花茶降降火,“你生什么氣,二姐姐都不在乎了。孟氏再能折騰,也僅限于三叔的后院罷了,真到了大事上,三叔都說不上話,皆是父親和二叔做主?!?/p>

蘇妙仍是憤憤不平,“二姐姐哪里是不在乎了,只是對三叔那個父親死心了?!?/p>

蘇妧垂下了眼,手指摩挲著腰間佩戴著的香囊,若有所思。

是啊,

二姐姐怎么可能沒期盼過父愛,女兒家誰不想被父親捧在手心、背在肩頭,做最幸福的姑娘;

可偏偏三叔是個分不清的,二姐姐目睹過太多父親的偏心,慢慢的也就淡了。

而二姐姐確實沒靠著三叔什么,

二姐姐的婚事是父親和二叔挑的人家,對方看中的也是二姐姐自身的才貌品行以及兩個雙侯的伯父和掌實權(quán)的舅家,壓根沒把蘇恪這個朝奉大夫放在眼里。

也就孟氏和蘇婧看不清,以為巴著個蘇恪就能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了。

別的不說,單就親事,

蘇婧不可能越過蘇妍,

親事門第不可能,

嫁妝規(guī)格更不可能。

蘇妧和蘇妙其實并不一味的瞧不起庶出,蘇姍也是庶出,卻能和她們親密無間,從未有過隔閡,家中長輩也都是一碗水端平。

周姨娘更是老實本分,安心伺候主公主母,二嬸也待她寬厚,偶爾兩人還能說個體己話。

說到底,是孟氏自己品行不端,把蘇婧更是養(yǎng)的不成樣子,

如此自然也就不招人疼,

甚至家中的仆人都瞧她們母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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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出門一趟,不想讓蘇婧壞了興致,蘇妧和蘇妙都不再提那些糟心事。

如今是盛夏將至的時節(jié),碩果豐收的時候,慈光寺的附近有各路商販匯集,販賣的小吃和物件也是五花八門,什么都有。

蘇妙和蘇妧兩個名門小姐吃慣了山珍海味,對一些市井小吃還是很喜歡的。

今日她們二人就是要去趕集市。

順便去慈光寺還愿——謝佛祖庇佑,二姐姐蘇妍得以許配良人。

這是半年前蘇妍議親時她們姐妹齊來慈光寺進香時許的愿,如今心愿達成,自然也要來還愿。

馬車出了城,姐妹倆戴著帷帽下了車。

不過即便看不清臉,兩人的穿著氣度也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還是不時引來一陣側(cè)目。

蘇妧并不理會,她難得在空氣中又聞到了久違的味道……自由!

現(xiàn)在給她一個翅膀,她是真想上天了。

她腳步歡快,看看這里瞧瞧那里。這個時候沒人會提醒她注意規(guī)矩、訓誡她必須行坐端正,耳環(huán)步搖不能晃動,她想做什么便是什么。

本來她和蘇妙還并肩走著,可是慢慢的,兩人被不同的物品吸引,加上蘇妧確實蹦跶的太快,蘇妙一個沒注意,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五妹沒了人影。

臉上的青筋沒忍住跳了跳,蘇妙懶得管,反正有侍衛(wèi)丫鬟跟著,太平盛世的,應該不會出什么事。

在集市間穿梭了半個時辰,蘇妧滿載而歸,身后跟著的八個侍衛(wèi)從一開始的威風凜凜環(huán)刀佩劍到現(xiàn)在替他們姑娘拿脂粉首飾,個個手里滿滿當當。

蘇妙覺得自己已經(jīng)算是夠敗家了,但看了眼蘇妧身后的幾個侍衛(wèi),忽然覺得和這個妹妹比起來,自己還是很勤儉的。

同時心里不免替未來的妹夫憂慮了一下,

那得是怎樣位高權(quán)重且家產(chǎn)富有,才能禁得起這樣一個敗家主母的揮霍。

蘇妙:“逛的差不多了,咱們該進寺廟上香還愿。”

“嗯,好?!?/p>

兩人重新上了馬車,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慈光寺。

慈光寺是京城中香火最旺的寺院,達官顯貴都是到此進香祈福。

因此幾乎每日人流都不少。

蘇妙和蘇妧到的時候,正是快將近中午的時分,兩人在佛堂中恭恭敬敬的跪拜祈福還愿后,并虔誠的遞上香火錢。

蘇妧除了替蘇妍還愿,還為自己。

重開一世,是更好還是重蹈覆轍,她沒有把握。

她只希望起碼要比上一世好一點。

二人進完香剛從正堂出來,迎面看到了寺里的住持慧安大師。

雙方互相見了禮,慧安大師意味深長的多看了蘇妧一眼。

這時蘇妙想去后山看怪石,蘇妧借口剛才逛累了沒有同去,其實是有些問題想問問住持。

慧安大師也沒有走遠,站在正堂的側(cè)門前,似乎是在等她。

蘇妧屏退下人,自己走向了住持的方向。

慧安大師慢慢踱步到寺中那棵高聳入云的大樹旁,“女施主找老衲,可是有何疑惑不解之處?”

蘇妧:“大師可知我心中所疑惑的事?”

“女施主切勿過于憂慮,冥冥之中自有天意?!?/p>

蘇妧實在不解,“那我為何會……”

“天機不可泄露,女施主既來之則安之。”

大師神秘莫測,蘇妧是毫無頭緒,一點也沒聽明白。但是她意會到了一點,就是她這重生,應該不是什么逆天而為的壞事。

起碼聽那大師的語氣,應該是的。

不是壞事就好,

蘇妧這下就安心了。

.

素心和明心不知何時跟了上來。

素心:“姑娘若是累了,可去廂房休息一會,方才有位小師傅特地收拾好的?!?/p>

蘇妧搖了搖頭,“我不累,難得出來一趟,我要多看看。”

明心:“四姑娘去了后山,姑娘可要去找四姑娘?”

“不……不去了吧,我可不想爬山?!碧K妧抗拒說道。

爬山這種又累又沒形象的事,蘇大小姐很不樂意干。

明心又道:“后院中有個秋千,花壇的花開得也極好,姑娘不妨去那坐坐?”

這個提議不錯,

蘇妧點著頭應允了。

可是等她來到后院,看到秋千前的兩男一女時,

頓時傻眼。

別人不認得,

她認得,

劉暲、劉曜,劉樂。

永嘉帝和張皇后嫡出的三個兒女。

園中各處都立著身形高大、訓練有素的侍衛(wèi)。

這一瞬間,蘇妧真想找個地縫鉆**。

同時心里又奇怪,上一世可沒有這一出,

什么情況這是?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要命的問題,

她現(xiàn)在沒戴帷帽!

不過,

他們應該也不認識她吧。

她充其量就是個侯門之女,人家是尊貴無比的皇家子孫,怎么可能……

俏麗的少女在園中無疑一道亮眼的風景,劉家三兄妹自然是都注意到了她,緊接著劉暲隨口的一句話瞬間打破了蘇妧所有的自我安慰。

“來人可是蘇家妹妹?”

一時間,她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兩難之際,年近五歲的劉樂聽到劉暲的話,邁著小短腿從秋千上下來,拽著劉暲的衣袖,“大哥,你認識這位漂亮姐姐嗎?”

劉暲俯身將妹妹抱在懷里,一臉寵溺,“這是你蘇家的五姐姐。”

蘇妧聽到這話,膝蓋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她母親慶寧郡主和太子妃確實沾了點表親,但那都出了五服,且現(xiàn)在君臣有別,她可擔不起皇孫的一聲姐姐妹妹。

劉樂還小,不知什么表親不表親、五服不五服的,只是眼前這姐姐實在漂亮,她喜歡和好看的人一起玩。

只見她很自來熟的走到蘇妧面前,仰著張粉雕玉砌的小臉,“姐姐,你陪我一起玩好嗎?”

蘇妧瞳孔地震,

慧安大師的意思應該是自己此番重生不是什么壞事,但也沒告訴自己會偏離前世的軌道啊。

等等……

蘇妧忽然想到什么,前世的今天她根本也沒有出門。

所以從她早上出門開始,今生的軌跡就開始變了?

……這叫什么事。

見蘇妧不說話,劉樂又說了遍,“姐姐,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蘇妧恍如隔夢的回過神來,俯身行了一禮,“見過郡主,見過二位皇孫殿下。”

劉暲溫和一笑,“蘇家妹妹不必多禮?!?/p>

蘇妧努力忽視掉劉暲旁邊站著的前世那個冤家,專心陪著劉樂玩了起來。

不遠處的劉曜似是察覺到什么,眼睫微不可查的動了下,依舊是那副清冷淡漠的神情。

蘇妧哪怕不看他都能猜得到他現(xiàn)在的表情,

抿著薄唇,一言不發(fā);

看什么東西都仿佛死物一樣,仿佛沒有事情能在他眼中激起一絲波瀾。

蘇妧想到一個形容詞就往劉曜身上瞄一眼,

想到一個瞄一眼。

看吧,她說的全中,一個不差。

蘇妧自顧自的心里默默吐槽,可她的舉止落在劉暲眼里,可就別有一番深意了。

劉暲握拳抵唇,輕笑了聲,“六弟,你說這蘇家表妹是不是看上你了?”

“咳咳~”劉曜差點沒被一口茶嗆著,不滿的瞥了劉暲一眼,“大哥慎言?!?/p>

他可不是這個感覺,那蘇五姑娘雖看了他幾眼,眼神卻是連友好都稱不上,更遑論有情。

說到這劉曜心里也犯嘀咕,他應該沒得罪過這五姑娘,

為何她像是對他有成見的樣子。

蘇妧陪著劉樂一起翻花繩,皇家的金枝玉葉什么好東西都見過,但對這些市井的小玩意一無所知,蘇妧一步步教她,小郡主一臉認真,眼睛里滿是求知欲。

這時,蘇妙突然步履匆匆的闖進園子,看到蘇妧的瞬間簡直兩眼冒火。

蘇妧看到蘇妙的瞬間,下意識瑟縮了下。

完了。

她命休矣。

蘇妙上前一把拽住蘇妧,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你沒事瞎跑什么,我回來找不到你把我嚇成什么樣了你知道嗎?”

“這里雖是寺院,也難保魚龍混雜,你能不能長點心眼?”

蘇妧想解釋但完全插不進嘴,這下她更想找個地縫鉆**了,沒有地縫她自己現(xiàn)挖一個都行。

“姐,你歇會,那邊有人。”趁著蘇妙喘氣的功夫,蘇妧緊急自救。

蘇妙聞言很不耐煩的探了眼,卻被不遠處那兩個男子的氣勢震懾到瞬間怔在原地。

姐妹倆小小的展開了一段眼神交流的密語。

“這誰???”

“大人物。”

“廢話,我們倆也不是小人物?!?/p>

這個眼神表達不出來,蘇妧默默伸了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蘇妙愣了下,然后整個人表情就龜裂了。

是……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劉暲笑著走上前,“這位想必是寧遠侯的千金、蘇家的四姑娘吧?”

蘇妙哆嗦著干笑道:“臣女失禮了。”

“無妨,四姑娘也是關(guān)心妹妹,人之常情?!?/p>

不得不說,不管是什么時候,劉暲都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君子,

長得不必說,劉家的人就沒有差的;

行事說話老派成熟,既有人情味又讓人覺得不失威嚴。

蘇妧又瞄了眼劉曜,

這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差別怎么就這么大呢?

就連劉樂也是天真爛漫惹人愛,怎么這劉曜就一副誰都欠他錢的木頭臉。

果真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劉曜微不可見的又蹙了下眉,

這五姑娘,

好像當真對他有些不滿。

.

回府的車上,蘇妙還沒從剛才的震懾中回過神來,蘇妧小心翼翼的探頭看了看她,“四姐,你沒事吧?”

蘇妙咽了咽口水,“方才那三位是太子家的……?”

蘇妧失笑,“四姐難道以為天下有人敢冒充太子家的皇孫和郡主嗎?”

蘇妙不說話。

那倒不是。

那一身氣派一看就是從小身居高位的人才能有的,她就是沒想到。

出門去寺廟進個香還個愿,居然還能遇到這樣的貴人。

那可是太子的嫡系骨肉,

蘇妙一想到這就忍不住,嫡長子、嫡次子,嫡**。

不出意外,那位嫡長子可是大魏未來的帝王。

那是大魏未來的天!

蘇妙一想到這個就忍不住一個哆嗦,她下午那般對著蘇妧喊叫,可真是太失禮太丟臉了。

她默默捂臉,

希望這兩位皇孫不是個多嘴的,別給她在世家公子圈散播什么彪悍的傳言才是。

不然她十幾年來營造的美好形象可就毀于一旦了。

男人不**是其次,影響她名聲就嚴重了。

蘇妧看著對面蘇妙千變?nèi)f化的臉色,不敢多言。

少做少錯,不做永遠不會錯。

她還是別這個時候去惹蘇妙了。

而且眼下,蘇妧也有自己的煩心事。

她是真切的意識到,從她今早出門開始,這一世的所有事情軌跡可能都會發(fā)生改變,甚至可能會和前世完全不同。

意識到這一點,蘇妧心里閃過一絲慌亂,

若是完全脫離前世的軌道,那她如何去預防前世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她重生的意義又何在?

姐妹倆各懷心事的回府又各自回房。

因著心里有事,蘇妧晚膳都沒吃,臥在美人榻上,愣愣的出神。

素心和明心讓小廚房做了些開胃小菜,送了過來。

進了房,見自家姑娘仍是下午剛回來時的樣子,不說話也不動彈,只睜著眼睛,怔怔的發(fā)呆。

明心將兩個二等丫鬟手中托盤上的菜品一一挪放到案桌上,然后揮手示意二人退下。

素心悄悄走至榻前,輕輕喚了聲,“姑娘,奴婢讓廚房做了幾道小菜,您用一些吧?!?/p>

蘇妧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沒什么胃口,你和明心吃吧?!?/p>

“姑娘可是身體哪里不適?要不請個大夫來?”

“我沒有不舒服。”想到自己若是不吃,這兩人恐怕真會擔心的不行,“好了好了,我吃還不行嘛?!?/p>

素心笑笑,扶著蘇妧起了身坐到案桌前。

蘇妧用了半碗粥,四道小菜各用了幾筷子,就再吃不下了。這已是她平時正常的食量,素心和明心這才松了口氣。

撤去案桌,蘇妧不習慣吃完飯就立刻躺著,見外頭月色不錯,就帶著素心和明心去院子里散步。

素心還記著她下午的異常,“姑娘今日高高興興的出門,怎么回來反倒沒精打采的,莫不是游玩累了?”

蘇妧搖頭,沒說話,目光遠眺,若有所思。

“阿妧?”

蘇妧被這聲喚聲打斷了思緒,循聲望去。

不遠處芝蘭玉樹的一俊朗公子,正是她大哥蘇硯。

“大哥。”

“看你方才的臉色,有心事?”

蘇妧微微一笑,“沒有,只是剛用過晚膳,出來走走。”

蘇妧可以說是蘇硯和蘇琬一手帶大的,蘇硯了解她比蘇恒更深,他一眼便看出,她沒說實話。

妹妹長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蘇硯忽然有些感傷,他很懷念以前那個抱著自己大腿奶聲奶氣和自己撒嬌的女娃娃。

如果長大的代價是兄弟姐妹間不再如兒時般親密無間,那他寧愿妹妹一輩子都不會長大。

反正他有一輩子護著妹妹的能力。

血濃于水,蘇硯了解蘇妧,蘇妧也看得懂兄長的臉色,便拽著他衣擺,和幼年時一般,軟聲道:“今日出門遇到貴人了,當時我和四姐在玩鬧,只怕有些失禮?!?/p>

“貴人?”蘇硯好奇。

“是太子家的幾位皇孫?!?/p>

蘇硯聞言反而松了口氣,“放心,大哥與他們頗有幾分交情,你和四妹都是閨中女孩,愛鬧些也是人之常情,幾位皇孫不是不講理的人?!?/p>

蘇妧說出本就是滿足一下蘇硯做哥哥的心思,本來也沒放在心上。

相反今天下午真正被嚇到的是蘇妙。

看來明天她得去好好哄哄了。

軟聲輕語哄走了蘇硯,蘇妧也忽的心間松快了許多。

想到哥哥的關(guān)心、還有家人對自己的寵愛,

今生的那些未知,也就不再那么可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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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西殿的一間寢殿,

劉曜一身白色里衣,平躺在床榻上,目光幽邃深遠。

細觀之下,還會發(fā)現(xiàn)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東宮皇孫此刻氣息微微有些紊亂。

劉曜腦子亂的很,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

夢里他一直在策馬飛馳,

明明是寒冬冰冷的天,寒風吹在臉上針扎似的;

明明眼下烏青,一看便已是許久沒有合眼,

他為何還要那般急切的趕路?

如果不是自己親自做的夢,有人和劉曜說起這種事,他一定會嗤之以鼻。

可這夢里情景還在他自己的腦海里,作不得假,這就讓他有些犯糊涂了。

生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子龍孫,怎么可能做自討苦吃的事。

這夢也太離譜了些。

劉曜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不再去想夢里的離奇。

可也奇怪,翻來覆去的怎么也睡不著了。

盯著頭頂?shù)暮煄ね艘粫瑒㈥灼鹕淼綍狼敖o自己拿了本最底下的佛經(jīng),從第一頁開始默聲品讀。

沒等翻到第二頁,他便覺得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手里的佛經(jīng)隨手往床榻上一扔,沉沉的睡去。

……

天色未明,將近破曉的時候,

東宮的下人們都早早地起身,準備宮內(nèi)一天的事宜,

膳房開始準備東宮各位主子的早膳,太監(jiān)和宮女也開始各處的掃撒。

因著主子們還未起,底下的人都是踮著腳,放輕了步子。

寢殿內(nèi)

劉曜雖還躺著,卻已是目光清明,顯然是醒來有些時候了。

昨晚再度入睡后,

他又**了那個夢境。

這次他看到了自己急著奔赴的那個目的地。

正門**描金的三個大字——昭王府。

昭王?

當朝并沒有昭王這個人名號的王爺。

夢里他急著去昭王府做什么?

這時,守門侍衛(wèi)的一聲“王爺”,讓他再度從夢中驚醒。

他細細分析夢中發(fā)生的事,

所以夢里的昭王是他?

那他夢到的至少應該是皇祖父百年之后、父王登基后的事?

劉曜瞬間覺得更離譜了。

他瞬間不想去想了。

只當這是個沒由頭的夢。

.

冬至這天,

蘇府正廳,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難得熱熱鬧鬧吃個團圓飯。

蘇恒和蘇忱坐在主座,慶寧和安陽分別坐在自己丈夫身邊;

其次便是蘇恪和陳氏,孟姨娘是沒資格來這種場合的。

再往下就是孩子們,除卻已經(jīng)出嫁的蘇婉和蘇妍,一個都不缺。

蘇妧安靜的吃自己的飯,不時和蘇妙交頭接耳說兩句悄悄話。

慶寧看在眼里,慈愛的笑笑,“說來,妙妙的議親之事也該提上日程了,二弟和弟妹可有中意的人選?”

蘇妙頭快低到碗里了。

蘇忱和安陽對視了一眼,又看看蘇妙,

蘇忱意味深長的嘆道:“就是不知妙兒的婚事是否能輪到我這個父親做主。”

蘇恒懂弟弟的意思,“就算如此,私下里也要相看起來。”

畢竟誰也摸不透獻文帝的心思,而且獻文帝的賜婚也沒有任何規(guī)律;

但總的來說,獻文帝賜下的婚姻,就算男女雙方?jīng)]能鶼鰈情深舉案齊眉,至少也是互敬互重相敬如賓的。

所以,獻文帝這個“紅娘”的名聲一直還不錯。

安陽聽出了大哥的言下之意,“大哥說的是,不過其實我和大嫂也有了幾家人選。若是圣人那邊沒有賜婚的意思,也不會耽誤了妙妙的親事。”

蘇恒點頭,“那就好?!?/p>

慶寧看了眼自己的妧妧,嘆了聲,“來年,可就輪到我來挑女婿了。”

蘇妧聽到母親這話,鬧了個大紅臉,嘟著嘴嬌嗔道:“娘,我才多大?!?/p>

蘇硯下意識也道:“就是啊,娘,妹妹還小?!?/p>

蘇恒眼珠子轉(zhuǎn)了圈,看向自家夫人,“妧妧……的確先不著急?!?/p>

慶寧沒好氣的瞥了眼一個鼻孔出氣的這爺仨,哼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飯桌上又安靜了下來,蘇妙忽然輕輕碰了下蘇妧的胳膊,湊到她耳邊,“來了來了?!?/p>

蘇妧知道她說的什么,無非是蘇婧和三叔又要作妖了。

果不其然,飯桌上剛安靜下來沒多久,蘇恪忽然笑著開了口,“大哥,二哥,妙妙的親事要是妥當了,也該想想婧兒的,婧兒可還是姐姐,更要緊著辦才是?!?/p>

蘇恒沒好氣,“你是婧兒的爹,她的婚事理所當然是你們兩口子的事。你別是這點事都想躲懶?”

“當然不是?!碧K恪忙解釋道:“只是大哥二哥到底比我有面子,說出去婧兒的事也好辦。”

蘇妧看了眼旁邊兩眼都要放光的蘇婧,又給自己夾了塊燒雞。

蘇妙本來安心看戲,無意間瞥到蘇妧吃燒雞,一時被她吃饞了,也給自己夾了一塊。

姐倆一邊啃燒雞一邊看蘇恪和蘇婧這對父女的后戲是怎么安排的。

蘇恒和蘇忱顯然是都不想管這閑事,齊刷刷的撂挑子。

蘇恒:“你和弟妹慢慢相看,屆時訂親的時候我和二弟出面便是?!?/p>

蘇婧一聽就急了,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求助的看向蘇恪,頂著愛女的委屈無助的眼神,蘇恪只得再次開口,“大哥,您和二哥當初能給阿妍相看,如今就再順手把婧兒的也給辦了唄?!?/p>

比起長兄,蘇忱對蘇恪可沒那么多耐心。

看這家伙那副賴皮臉的樣,蘇忱瞬間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喝道:“阿妍的事我和大哥為何會插手難道你不知道?還不是你這個做父親的一點都不上心。”

陳氏一聽這話也是心酸的差點掉眼淚。

若不是有兩個有本事的伯父,她的妍姐,真不知會是什么境地。

蘇忱的火氣來了,就沒那么容易下去,逮著蘇恪繼續(xù)罵,“你一個當父親的,心偏成這樣,你還好意思說。那個孟氏什么出身,你給抬舉成那樣?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傳出去我都嫌丟我和大哥的臉!”

蘇忱的話當即讓蘇婧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兩個伯父果然打心底里都是看不起她小娘和她的。

蘇恪打小不怕爹不怕娘,就怕兩個哥哥。

他從小挨過的所有打罵都來自這兩位兄長。

皇帝罵他他心里都可能不服,但蘇恒蘇忱罵他,他只會唯唯諾諾慫的不行。

“二哥……”

“你別叫我二哥,我沒你這種不分好賴的弟弟?!?/p>

蘇恪放低聲音,“二哥別生氣,我……”

一直沉默沒說話的蘇恒忽然開口,“三弟,從一開始,就是你壞了規(guī)矩,什么因結(jié)什么果,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親生父母尚在,沒道理讓我和二弟再給你操持兒女親事,阿妍是個例外,那是我看大的孩子,你不疼她我疼。但這樣的的例外不會再有了?!?/p>

蘇妧和蘇妙對視了眼,兩人都聽懂了。

蘇恒口中的壞了規(guī)矩指的就是當年蘇恪破例特許孟姨娘養(yǎng)蘇婧的事,養(yǎng)在妾室身邊的姑娘,體面正經(jīng)的人家壓根瞧都不會瞧一眼。

是蘇恪打一開始就把蘇婧的路給堵死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但蘇恪顯然從沒有為蘇婧計過什么什么深遠之事。

被蘇忱這么一罵,蘇恪半個字都不敢再繼續(xù)說了。

本來按照事先打好的草稿,他還有一出苦肉計。

可現(xiàn)在他沒那個膽子了。

他怕再說下去,不是苦肉計,是他親哥實打?qū)嵔o他來倆大耳刮子。

望著蘇恪的神色,蘇婧的心一點點冷了下去。

方才兩個伯父的話,一字一句像是石頭,砸在蘇婧心里,砸的她眼圈通紅。

大伯父說蘇妍是個例外,不會再有的例外,可她也是他侄女,為什么不能再替她尋門好親事呢?她夫家若是高門大戶,對蘇家也是有益的不是嗎?

說到底還是兩個伯父看不起自己,看不起小娘,甚至連爹爹他們都看不起。

蘇婧越想越恨,手里緊緊的握著拳。

她不甘心,也不服氣,

蘇婉和蘇妍都嫁的風光又體面,她怎么可能甘心有那么大落差。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總有一天,

她要成為別人都高不可攀的人上人。

.

晚上,躺在燒了地龍暖和和的房間,蘇妧又想起晚飯時的那一幕。

不由得再次感嘆那句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若是換做不相識的人,恐怕沒人會相信她爹、二叔和三叔三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她爹和二叔文能安邦治國、武能上陣殺敵,才有的蘇氏一門雙侯的好名聲;

可她三叔呢,沒有真才實學也就罷了,連最基本的品行都沒有。

這是蘇妧最不能接受的。

天資、樣貌、家世這都是自己決定不了的,或好或壞,在人一出生就有了定數(shù)。

可是善良與否、品行端正與否,

這是每個人可以自己決定的。

想到這,蘇妧不由得慶幸自己的好運,

幸好她的父親不是三叔那樣的人,父親與母親恩愛情深,又沒有庶出子女,所以她才能過得這般愜意歡樂,而不是像二姐姐那般境地。

不過,現(xiàn)在的二姐夫?qū)Χ憬阋埠芎茫鸫a三朝回門那天她看的分明,二姐夫?qū)Χ憬憔磹塾屑?、呵護備至。

想來老天爺也是公平的,

在父親的關(guān)愛方面短了二姐姐的,便給了她一個體貼溫柔的夫君;

而蘇婧,享受了父親的偏愛,自然在親事上就沒那么稱心如意。

想著想著,

蘇妧忽然想到,

前世的自己,是不是也印證了這句話?

前世未出嫁時,她是絕對的順風順水,堪稱人生贏家的那種;

平陽侯的嫡女,母親是有封邑的郡主,外祖家是公爵,

這樣的家世,京城貴女里也是頭一份了‘

她長得又好,若不是獻文帝賜婚,只怕及笄那年來蘇府提親的媒人能打起來。

就連在親事上,外人看來她也是命極好的。

嫁入皇室,成為普天之下最尊貴人家的兒媳,誰敢說她命不好?

太子的嫡系骨肉,雖不是嫡長子,但將來也是地位最尊崇的親王;

就是蘇恒和蘇忱對這門親事也是滿意的,都說劉曜是真正的君子品行,必定不會虧待了她。

現(xiàn)在想想,確實沒有虧待,

起碼好吃好喝,王府后院更是她說一不二。

可是,人大概都是得隴望蜀、貪心不足的,

不了解夫君脾氣秉性的時候只盼著是個正人君子,行事光明磊落;

而在明確了對方的品行后,又總盼著夫妻能舉案齊眉、同進同退;

再后生兒育女,一生安樂。

別人不知,前世的蘇妧大概就是這樣的想法。

她生來擁有的就已經(jīng)很多,所以想要的自然也多,

但是她卻嫁給了一個不會給那么多的夫君。

現(xiàn)在想想,若是站在一般人的角度來看,上一世劉曜對她其實算很不錯了,

除了情愛,其他的似乎都給了。

而這唯一缺少的東西,便是造成前世蘇妧心中執(zhí)念的根源。

她總覺得自己已然足夠好,那自己多努力些,多對他好一些,細水長流,他總能在漫長的時光里愛上她,夫妻間總能多些溫情和默契。

可結(jié)果呢,

什么都沒有不說,她還圍著那塊冰塊把自己累得夠嗆,上一世得的那個病,大夫說很大的病因是郁郁寡歡積郁成疾,也就是說上一世她是活生生把自己給愁死的。

一想到這,蘇妧就恨不得抽自己兩下,為那么個男人,值得嗎?

前世她怎么就不撞南墻不回頭呢。

臨死前還在想著那個冤家,真是要命!

不過……

眼下現(xiàn)在的情況讓蘇妧心里有點忐忑。又有點期待,

前世的好多事情軌跡已經(jīng)偏離,那是不是意味著……

這一世她和劉曜的婚事可能也會有意外,

會不會獻文帝就不會給他們賜婚了?

再或者她能不能給自己爭取一下——斷了這樁婚事的可能?

劉曜誠然各方面很好甚至稱得上拔尖,但卻不是她想要的夫君;

蘇恒和慶寧夫妻恩愛,大名鼎鼎的平陽侯在家還是出了名的懼內(nèi);

蘇妧從小耳濡目染,就覺得夫妻應該是父親母親那樣的,

相濡以沫、伉儷情深,

她上一世也是一直按照這個標準在努力,但是顯然感情的人光是一個人唱獨角戲是不夠的,不僅達不到效果,還會把自己累死!

上一世沒有得到的,這一世蘇妧更是格外的想要。

未來的夫君,不需要非得是龍子龍孫,只要品行端正,性格溫潤知道疼人即可,

這輩子她可不想再對著個冰塊,煞費苦心去討好他了,

腦子里想了這么多,蘇妧只覺得困意也慢慢襲來,

她悠悠的打了個哈欠,緩緩的合上眼睛,

盡人事聽天命吧,

但是……

她真的不想再嫁給劉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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