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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左以安彈吉他(上)
文/逃樂詩
{唱情歌的少年}
遇見那個少年的三次,場景都十分戲劇化。
第一次是我剛從簡公子那鎩羽而歸,路過中心廣場的時候,我一邊腹誹著那個殺千刀的冰塊臉,一邊咬牙切齒地想這下一定又多添了幾道皺紋。所以當那個翹著蘭花指的男服務員煞有介事地說我皮膚暗沉粗糙松弛時,我被忽悠得一愣一愣,拎走一大袋有的沒的,其中還有兩瓶價格是我薪水一半的La Mer!
被躬身送出店門的時候我還感覺暈乎乎的,接著信用卡的消費信息發到我手機上,我瞬間就給嚇清醒了。
“小姐,要聽歌嗎?”地下通道口那個抱著吉他的少年大概是看我在這兒站了很久,于是湊過來問。
我朝他尷尬一笑,摸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零錢。猶豫了一會兒,我遞給他一張紅色的老人頭:“你要是唱得好,多的就給你作小費?!?/p>
他點點頭,把吉他橫在胸前開始邊彈邊唱。他唱蘇打綠的小情歌,頭隨著節奏打著點,細軟的額發一動一動,像搖曳在風中。
他唱得認真,我聽得也認真。其實他唱得不算好,但勝在少年特有的嗓音溫軟柔情,聽得我骨頭都酥了。我一單身女青年,簡公子口中的大齡剩斗士,沒什么比心情抑郁的夜晚,一唇紅齒白的美少年為我唱情歌更讓人暢快的事了。
幾天之后,我又再次遇見了那個唱情歌的少年。他的面容在記憶中模糊了,但那把吉他我卻記得很清楚,是黑漆描金的。
他叫住我的時候,我正形容狼狽地靠在路邊,一邊吐一邊詛咒簡公子。娃娃臉的少年正準備從我剛出來的那個酒吧大門進去,看到我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心地問了一句:“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要替你叫車?”
我說不用管我,我這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不然吐人家車里得賠的。我還沒忘記前些時候買的那堆貴到死的東西已經把我下個月,不,連下下個月的薪水都給搭進去了。要不是還有些積蓄,我準得橫尸街頭,明天報紙頭條就會是“一女子為買奢侈品餓死”。這人我還丟不起。
那少年把我扶到街邊的長椅。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他朝我眨眨眼:“我今晚陪你吧!”
夜很涼,少年坐在長椅那一頭,翹著腿,吉他半擱在膝蓋。我說我今天可沒錢給你,他搖搖頭,笑說:“你那天給太多了,我不要你錢?!彼殖鸶鑱?,還是那首熟悉的小情歌,年輕的聲音散在風里,柔軟得無孔不入。
再看到他是一個多月過后了。我在公司趕完簡公子的設計稿,回去時連最后一班公交車也從我旁邊隆隆開走。他背著吉他追著汽車跑了幾步,最終泄氣地停了下來。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說:“又見面了,你還給我唱歌么?”
他一轉身,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笑開來:“姐,我趕不上車回學校了?!?/p>
看著面前可憐兮兮的娃娃臉,我的母性光環突然爆棚,大手一揮:“來,跟姐走!”
被我帶回家的少年坐在沙發上眼巴巴地看著我,就差沒搖尾巴。我無力去理會他做出那種身為一個男生的禁忌表情,扶額嘆息說:“你快點洗澡去睡吧,房間在那邊?!?/p>
浴室水聲嘩啦啦直響,我難得沒心情臆想美少年出浴圖,想著簡公子殘酷地吐出“回去重做”時的一百零八種可能場景頭痛。
小姍大晚上居然還來了個電話,她那邊聲音震耳欲聾:“曼青,我待會兒回來住一晚,這邊離我住的地方太遠了?!彼臼歉液献獾倪@套公寓,之后跟男友談婚論嫁,就搬走了。
我說沒事兒那你就過來唄,突然想起來我剛請回來一尊菩薩,連忙在這邊直搖頭:“不行不行?!?/p>
“搞什么啊你,不是藏男人了吧?”小姍問,聲音瞬間變得特豪氣。
“姐,我洗好了?!逼@時候那小子從浴室里出來,我嚇得話都說不利索,欲蓋彌彰地把電話掛上。
睡在床上的時候我還在想,怎么就頭腦一熱地帶陌生人回來了,萬一是什么歹徒怎么辦?剛這么想著,敲門聲就響了起來,我揣了一把瑞士軍刀去開門。
他看見我手里的刀臉色變了,后退了幾步說:“姐,我這又沒財又沒色的……”
我沒好氣地把刀放下來:“你大晚上不睡來干嘛?”
他的濕發干掉之后微微翹起,像一只毛發蓬松的大型犬,樣子看起來很委屈:“我忘記跟你說我的名字了,我叫左以安。”
就因為這個把我嚇到冷汗都出來了?“左以安是吧?”我咬了咬牙,毫無預兆地在他面前關上門,“砰”的一聲,只聽得到他大喊大叫“撞到鼻子了痛死了!”
{八分鐘摩天輪}
簡公子看完最后一頁稿紙,姿態優雅地倚進沙發里手撐著下巴,我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說話。“這是摳造型呢?你到底用是不用?”
簡單忽然起身,走近我,在我身邊站定。下一秒,我的視線便落入他深得幾乎看不見底的眸中,尷尬地四目相對。還不等我鬧個臉紅,只見面前的人殘酷地扯開嘴角:“回、去、重、做?!?/p>
我當即開始后悔,為什么一秒鐘之前的我沒有把那一疊設計稿當做兇器,傷人后直接逃逸。
手機震動了一下,左以安發來信息“姐,我在你們公司樓下呢,你什么時候下班?”我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小子來干嘛?一抬頭,發現簡單還保持著之前撐住我頭頂墻壁的姿勢,尷尬地想起被我握在手心的手機。
“你有事要忙么?”簡單從我的手機屏幕上移開視線?!拔疫€準備請你吃個飯?!?/p>
簡公子的飯局?那絕對得是鴻門宴級別的。“我得先走,有人等我呢。”
“我也可以走了,一塊兒吧!”簡單看了看手表,絲毫不介意我剛才的拒絕。
一出電梯門我就走得飛快,跟簡公子待在一起我就老想扇他,這一個多月我不知道受了他多少冷嘲熱諷,要不是拜他所賜,我還跟左以安摻和不上關系。
外面陽光很好,左以安穿得比陽光還亮,一身衣服白得扎眼。我順水揩油地往他細皮嫩肉的臉上掐了一把,他居然臉紅了,黑發下面露出的耳朵紅得發亮。
他像鼓足勇氣似的說:“姐,跟我約會么?”
我笑瞇瞇地說“好啊”的時候,簡單的BMW X6恰好招搖地從他身邊開過去。
摩天輪繞行一圈的時間是八分鐘。
我在心里思考是不是我看起來就像個沒有童年的,左以安還以為我童心未泯地帶我來游樂場這種地方。
左以安在我對面坐立難安,一下看看外面,一下撓撓頭發,我看著都替他糟心。摩天輪快升到最高點的時候,晚上的游樂場燈火輝煌,彩燈穿過廂玻璃透了過來,融化在摩天輪小小的空間里。我終于忍不住問左以安:“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于萬丈流光中紅了臉頰,也不知道是光線的緣故還是我眼花看錯,然后我聽到他輕輕地說:“姐,能不能試試和我戀愛?”
他在我瞇起的視線中有些羞澀地低下頭,我突然笑了,用手肘撐著頭,腳尖踢了踢他,在他的白褲子上留下礙眼的痕跡?!昂⒆?,我可不跟未成年人談戀愛。”簡單做這動作的時候怎么看怎么銷魂,到我這兒來就跟一女流氓調戲良家少男似的。
左以安一下子怒了,站起來的時候頭在小廂頂磕得猛一響,我都替他痛。他說:“我早成年了,不要看著我小就以為我是小孩子!”我這才發現,左以安很高,真的很高,原來我穿高跟鞋都不覺得,面前的少年其實早已是一個足夠優秀的男人。
“試試就試試?!蔽移策^臉,看到玻璃窗上我努力忍笑的臉。
左以安突然就安靜下來,眨了眨眼說:“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錯吧?”
“怎么你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死了!”他一驚一乍地叫起來,聲音大到坐在旁邊包廂的人都好奇地看過來。那兩個穿著附中校服的少男少女像是才十幾歲的樣子,趴在椅子上看著我們這邊偷笑,燈火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燦爛依舊。在我這么一個不再年輕的年紀里,享受一場年輕的愛情,其實挺美好的。
{屋頂也會坍塌}
在戀愛中左以安永遠有用不完的活力,他常常會突然發信息說“我想你了”,接著過不了幾分鐘,他又會打電話過來說“我愛你”,還不依不饒地要我貼在話筒上給他“愛之吻”。
我總是哭笑不得地說我還在工作,然后就跟簡單把原定加班的時間調到午休的時候,說我要陪別人吃飯。每當這個時候簡單就不說話,但是中午必會有一份簡單聲稱吃不完的外帶出現在我面前。
左以安的學校離他兼職的酒吧很遠,我干脆就讓他搬到了我的公寓。他沒有課,我不上班的時候,我們常常在吃過飯之后牽手去江灘散步,那里很多情侶,有一次他看到一對步履蹣跚的老夫妻時就說:“姐,以后你老了我也這么牽著你!”
我沒有說話,那實在是太久遠的事情,久遠到只要稍稍一想起,我就會覺得幸福得快要溺斃,我害怕被溺斃。
學期末,左以安大學里辦晚會,他說他有演出,叫我一定要去。我從衣柜里扯出幾件好久不穿的牛仔衣,自以為青春無限,左以安看著我一個勁兒地笑。等看到一大群穿著恨天高跟踩高蹺似的女學生,我就惡狠狠地拎左以安的胳膊,把他疼得直叫喚。
有人過來跟他打招呼,他把我腰一摟,一副老大的樣子說:“這我媳婦兒,叫黎姐!”然后在我耳邊說,這都是我們樂隊的人。
幾個人一愣,還是特聽話地喊我。一個看起來就傻頭傻腦的小子問:“小安哥,那這到底是你姐還是你媳婦兒?”
左以安笑得很欠抽,說:“既是我姐,又是我媳婦兒?!?/p>
旁邊一個女生咬著唇盯著我看了半晌,冷哼了一聲就走了,左以安給我咬耳朵說別理她,她見誰都這樣。我直覺是沒左以安說得那么簡單,但他說得肯定,我也就一笑置之。
左以安唱的是《屋頂》,上場時掌聲快要把大廳的頂給掀了。我在臺下看著他邊彈吉他邊唱歌,樣子好看極了。似乎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無憂無慮的時光,我多么感謝左以安在我單調得近乎乏味的生命里出現。
左以安唱到“擁抱這一刻這一分一秒都停止”時不停地朝我放電,下面的小姑娘就開始瘋狂地尖叫。我心想,這放電放得跟抽筋似的有什么好得瑟的,卻還是忍不住莞爾。
{青春里的意外}
轉眼間就是夏天,這個城市最難熬的季節。
我和簡單的工作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經常忙到很晚。
左以安正是放暑假,每天背著他的吉他大街小巷的晃悠,我問他在做什么他也不說,只是看他的樣子好像瘦了很多。
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我偷偷看了他的錢包,里面居然只剩下幾十的零錢,我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花錢跟流水似的,沒錢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我特地換了很多零鈔放進去,左以安一向粗神經,決計發現不了我的小動作,不然他又得跟我談尊嚴面子。
我回家晚,開始的時候他還不習慣,恨不得每天把我的手機打到沒電。我跟他說:“左以安,你別跟沒斷奶一樣天天纏人,我還得做事呢!”
左以安點點頭:“那我以后不打了?!?/p>
那以后,他再不會在我工作時沒玩沒了地騷擾我。所以今天,當他的電話打到第八通,我忍無可忍關掉手機時還覺得奇了個怪。
簡單抬眼看我:“關手機不怕你男朋友有事情找你?”
“他能有什么事?整天你愛我我愛你,跟過家家似的?!?/p>
簡單嘴角一彎,笑了。我才覺得原來這個惡毒的男人笑起來也是好看的,他說:“我沒發現你說話也挺傷人?!?/p>
“我喜歡年輕人的活力四射,可我也討厭他們的黏死人不償命?!蔽艺f。
“說得像你老得不成人形一樣?!焙唵伟咽诸^最后一步工作做完,“別忘了你才二十五……”
我尖叫起來:“別跟我提年齡,不然我死給你看!”連女人的年齡這種事情簡單都記得清楚,不知道該說他細心還是作死。
簡單果然閉了嘴,但是眼神還是該死的嘲笑:“那年輕的黎經理賞臉跟我這個老男人去吃宵夜吧,說不定明天工作結束之后我們再不會聯系了。”
我明知道他說的是瞎話,但還是忍不住雀躍,所以跟他去吃飯的時候,我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一點兒小心眼都給寫臉上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屋里是黑的,左以安不在家,打他的電話也沒人接。我翻來覆去了很久,還是決定去找找他,左以安從來不會夜不歸宿。
左以安兼職的酒吧正是熱鬧的時候,我扯了個服務員問他左以安在哪?他朝個角落里指了指,那邊光線暗,實在看不清楚。我走過去之后一眼就認出了喝得醉過去的左以安,他靠在一個女生的肩膀上,我去扯他,他扭捏了一下,居然掙開了我的手。
那個女生示威似的朝我一瞥,我忍住脾氣輕聲在他耳邊說:“跟我回家,要鬧回去鬧?!?/p>
“喲,現在知道來找了?”那女生陰陽怪氣地說,我聽聲音才發現是校慶上跟左以安合唱屋頂的那個,也就是之前瞪我一眼的女生。
“黎姐,你放過左以安吧?!痹谖也灰啦火埖爻吨笠园驳母觳矔r,她突然說。“他跟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卻偏偏要扯在一起。我承認左以安或許是有戀母情結,會喜歡上比自己大的女人,可是你能確定他一輩子都喜歡你么?你和他的相遇本來就是一場意外,如果左以安沒有你,他會過得更好?!?/p>
她說左以安遇見我,只是他青春里的一場意外。
這個時候,醉倒的左以安忽然動了動,我和她都愣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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