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下班后擠著一號線回去看室友,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她看起來十分虛弱。
我跟我室友實在豆瓣上認識的,那段時間我急著找房子,看見她在豆瓣上發的帖子,于是一個周末的中午我們約好見面,沒想到我們就在她那里聊了一個多小時,還看啥看啊,直接搬進來不就好了。
那是我在成都的第二次搬家,以前我住通信北街,在那條街上我被摸走了兩個手機。
第一個房子還是和王曉婷一起租的,她那時候工資終于有了起色,不僅是她,我也漲了工資,大家商量著換房子,王曉婷的工作地點跟原來不一樣了,于是我們決定分開住,在豆瓣上找到我的新室友時,我才正兒八經地開始過上了獨立的生活。
搬家的時候弄得灰不溜秋的,等我把自己塞進五菱火車擁擠的副駕時,天都已經全部黑了下來,我用力側身往里坐,好關上副駕駛的門,我像緊密的俄羅斯方塊一樣,死死地卡在了座位上。
搬家用的這些車,也就徒有其表,車里就跟違章搭建一樣混亂破舊不堪,我把帶有油污的安全帶使勁兒扯出來拴在胸前,靠在鉻人的座位上,兩眼放空看著外面,黏糊糊的風吹在臉上,脖子上,涼爽了許多。
二環高架下車流涌動,拐彎時候停在了隊伍當中,旁邊是一輛黑色的小車,那人把窗子摁下來,叫副駕的人一起回頭看我,可能把我當作了司機的老婆,我有點害羞,或許別人根本也沒在討論我。
原來在成都,我始終是個流浪的人,這破舊的車上就裝著我的全部家當了,要是這車里的東西沒有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那一刻我覺得好孤獨,好可悲。
車子七彎八拐,終于進了玉林,我說師傅你不幫我一起搬上去嗎,他說搬上去要加錢,我問好多錢,他說一百,我說師傅再見。
這樣,我開啟了在成都相對穩定的生活了,我終于有了屬于我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
當初在通信北街的時候,我的房間是在客廳里,兩張沙發一拼就成了我的床,我叫王曉婷跟我一起去外面買了一塊木板回來鋪在沙發上面,當時我還挺高興,后來一想,這他媽也過得太慘了吧,老娘從小都是睡席夢思的人,哪曾想現在是這幅光景。
年輕總是伴著貧窮,這時候的貧窮也顯得理直氣壯,無論怎么樣,未來總是無限可能。
室友比我先畢業三年,已經工作了幾年,單身,愛貓,普普通通,平平無奇。
那時我依舊對生活充滿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終究會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可是越跟年紀比我大的人接觸,我越發覺得生活里總是充滿了無奈,人們似乎很難改變生活的現狀,或許三年后我就是室友現在的模樣。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設定,我想我應該是特別的,是懷抱著夢想的,是空白的但也是無限可能的,我在周遭人身上看到的現狀,讓我第一次開始產生懷疑,人的生活,真的是可以通過自己改變的嗎?
我感覺到恐慌和害怕,但我并不知道該如何行動。
好像有時候,我知道自己該干嘛,有時候又在各種虛無的意義里迷失自我,我一邊渴望著自由帶來的舒暢,一方面又因為過于自由而失去目標,我心里默默祈禱著有人可以來規劃我的人生,一方面又恨透了被人所控制,在做人生選擇題,我總是傾向于選擇最簡單的那條,事實證明,更難的只會晚點到而已。
室友此刻正在輸著液,看我進來,惺忪的眼皮往上抬了抬。
別人都是去青城山養肺的,你怎么還弄成肺炎了,我問。
誰知道呢?
你朋友來照顧你了嗎?
來了,又回去了,你快點扶我起來,我要去上廁所,憋了好久了,她起身坐著。
怎么不叫旁邊人幫一下忙呢,我朝旁邊示意。
我不好意思,她說,還是等著熟人來吧。
我沒有嘲笑她,因為我也會很不好意思,寧愿一個人憋死在那里,也不好意思開口叫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