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記憶中,十六歲那年似乎沒有春天。
我想,在父母和老師眼里,我一定是個沒有問題的問題少年。那時候還沒有“心理學”這個概念,唯一的關乎自我的生理課,通常都是上自習。
我下課除了上廁所,就只呆呆地在座位里看書,班主任有時會打發我去他辦公室取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現在想來,他可能是擔心我久坐成佛吧!有一天他實在看不下去,就走過來問我:“你怎么總是在看書?”我知道他忍住半句沒說:這么看,成績也不見好!
有一段時間,“小聰聰母液”特別火,聽說喝了會讓人變聰明。我媽就問我:“要不,媽給你買幾盒?”我當然不會同意,因為我知道那些書,自己究竟真心看進去多少。
我從小到大,成長的特別恣意,毫無壓力。從未給爸媽爭過任何光,從未拿回家一張獎狀,成績平平,性格內向,爸媽竟從未對我有過一次的責備。有時,我會因為沒有自己的房間而發脾氣;有時,晚自習回到家,看到整個村子因為停電一片漆黑,我的心也會隨之沉入無邊的黑暗。我時常幻想生在帝王之家,是一個美麗無憂的公主,有許多的布娃娃,和粉紅色的小床。
我就這樣,走進我的青春期,一個即將迎接中考的迷茫青春。為什么,我們非要在情竇初開的時刻決定自己的未來,要知道,那個心,根本就是悸動的。班級里女生們都在議論某個男生好帥!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發彗星撞地球。
那天傍晚,在等待晚自習時,窗外傳來歡呼聲:“看啊!看啊!真是奇觀!”
我合上書,走出教室,順著同學手指的方向望去,墻里墻外竟呈現著兩種景象:我們站在墻里,頭頂的天空,正下著毛毛的細雨,西邊現出七色彩虹,而東墻外卻是一片艷陽天,太陽正在發揮她最后的余光。
大家因此興奮異常,荷爾蒙明顯滿溢,其中一個男生竟對一個女生表白了!讓人好羨慕,真浪漫呵!那男生好勇敢呵!這事兒我后來幻想了無數次,甚至幻想會有男生暗戀我,跟蹤我。直到有一天,我在獨自一人上學的路上,突然被陌生男人摟住了肩,我掙脫開后,逃命似地飛奔,從此,再不幻想。
那個表白的男生,后來死在我每天上學必經的湖里,聽說女生拒絕了他,因為心中憂傷,他去喝酒;也因為憂傷,他在喝過酒后的夜里,獨自跑去湖邊,第二天清晨,人們發現了他的尸體。他是我們班的班長。
送葬的隊伍很長,每隔一米是一名同學,大家心情沉重,把對他的惋惜之情變成一朵白色的小花兒,他躺在那里,長拖拖的,他帥氣的羊毛卷頭發依然完好。我其實是麻木的,因為一直以來,他是臺上的演員,我只是臺下的觀眾,他離我這個普通同學,這么近,又那么遠。
直到,我看見,那一雙年邁的父母,他們整個人頹廢在火葬場大門外的墻角處,早已失了魂魄,任眼下人來人往,北風無情地吹著,卷起地上的黃沙,像是要把他倆埋進土里,沒有哭聲,沒有話語,只有干冽的北風,刮得我的心一下一下地疼。
也許,青春就應該,內向、壓制、只幻想,不行動,低調,將自己低到塵埃里,隱匿不見。不要去扮演王子和公主;不要假裝成熟、有個性。
雖然,單詞記不牢,但還是要記;雖然,公式不會運用,但也要背下來,因為總有一天,會用的。
我就是這樣,渡過了青春期。
如果青春是一片荒原,我們就要在荒原上種些花;
如果,青春是一首憂傷的歌,我們就一起來哼唱:
總有一天會過去,
這稚嫩的青春歲月,
就像花開花謝,
月色明亮的夜晚,
圍繞在窗邊的,
我青春的戀歌好悲傷,
伸手抓住流逝的歲月,
卻撲了一場空 ? ?好悲傷,
干脆送走吧,回頭吧!
歲月是這樣流逝的,
無處留情,空虛的心靈,
尋找溫馨的舊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