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特別的會面

2018-12-23 星期日 陰有小雨 入院后第一天

? 放下手機，我躺在病床上，透過窗戶照進病房的是這座城市最熱鬧的街市上璀璨的霓虹燈光。我睜著眼，望著泛滿微光的天花板，任憑腦子里里浮現著各種各樣可能發生的劇情，就這樣，我度過了第一個晚上...

? 我想我能夠理解父母極力在我面前保持的平靜。含辛茹苦數十載，把我養育大，好不容易我的生活與事業都有了一些起色，他們也可以逐漸的放下負擔來享受屬于他們的生活的時候，我卻遭如此大難，他們心里自不會平靜，更不會好受。可是，他們不能崩潰，也不能慌張，因為那樣一來我也就徹底倒了。心理防線在一開始便已坍塌，往后如何重鑄，都是徒勞。所以他們也只好克制著，盡可能的讓我覺得一切如常，哪怕內心已經翻江倒海。

? 我想我也能夠理解女友的閃躲與她有些拙劣的掩飾，畢竟她正經歷著與自己年齡不符的挑戰。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情況不管什么年紀，都無法輕松應付。一個涉世未深，才剛剛建立起完整的人生觀價值觀的小姑娘，就要承受如此之重，著實也是難為她了。女友與我相戀一年有余，其實能夠感受得到，她是一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自從與我相識，我就事事處處都在小心翼翼的經營著，我了解她的經歷所賦予她的脆弱與敏感，所以她需要我這樣年長她許多的男人給予她更多的是保護、安穩還有依賴。而此時此刻，展現在她面前的卻是意外的突如其來，以及命運的不公，她有理由逃避，她也有理由害怕，因為她手中的一切來之不易，但眼前的一切卻有可能讓她一無所有。

? 我想我更能夠理解即將到來的“家長會”，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無論是出于對我的關懷還是對自家女兒的擔憂，女友的父母內心肯定是無比焦急的。而今為止，我無法說百分百讓他們滿意，但是我相信我的為人與德行還是能夠讓他們肯定的，除此之外，他們的女兒對這個男人的足夠認同，都足夠他們為了眼前發生的狀況寢食難安。這也就不難解釋，聽到我生病的消息，他們就立刻決定了今日的行程。

? 而關于自己，我并沒有太多的打算。一切都措手不及，一切又沒有什么經驗可以依賴，能夠在這一刻鎮靜下來，我已屬不易。接下來要怎么做？要準備什么？我都不知道，也無從知曉。

? 本以為這一晚我無法踏實的入眠，面對這巨石般的壓迫。可在腦子里閃過各種念頭之后，我再也無法強掙扎著打起精神，也許是這一天的勞頓讓我本已因病受累的身體疲憊不堪，加上突如其來的沖擊讓我的精神也無法再保持高效，盡管我仍被渾身瘙癢的癥狀困擾著，但不久我便沉沉的睡去。至今我仍無法明白自己為何在面對如此般生命的威脅時，還是那么的平靜。

? 平靜的一夜，時間如此短暫。好像剛剛睡著，護士就把我叫醒，告訴我需要抽血化驗…

? 醫院的節奏就是如此，早睡早起，一切效率為上。我按著止血的棉簽，窗外的天剛微微亮，我就這么迷迷糊糊的，開始了入院后的第一天。身體依舊不適，精神依舊萎靡。

? 我在病床上迷糊的倒著，女友從手機那頭發來早安的問候，并且告訴我她和我爸媽早上8點出發來醫院照料。我告訴她萬事小心，然后便起床洗漱。身體虛弱的我只能寄望家人給我帶來早餐，還好今天是周日，并未安排其他的檢查和治療，而且科室主任不在，值班的醫生也僅僅只是做出初步判斷和診治方案，所以早餐的早晚還不至于影響我下一步的進展。

? 手機再次響起時，家人已經向醫院出發，同時我已經開始張羅著去安排棘手的工作計劃了。首先是聯系我的主管經理，本約好周一去往項目上溝通交流已完成項目的驗收交付計劃，現在看來是肯定無法成行了。除此之外，我也明白，這一次的情況不同于以往的傷筋動骨，養些時日即可。而今天這一倒下，我也無法預估我何時能夠回歸？甚至還能不能回歸？所以，未來一些時日，我必須盡快的將我案頭的工作，盡數移交出去，不然就什么都耽誤了。

? 電話里，我能聽出這位我跟隨了八年，對我也算有知遇之恩的“叔叔”知悉我的情況后的驚愕，盡管我只告知是肝臟內發現了一個東西，對于那個字，我還是避之未談。他寬慰我讓我安心，興許只是一個簡單手術即可解決的問題，而工作上讓我先不要擔心，抓緊治療養病要緊，需要我時電話聯系，其他時候還是不去打擾為宜。至于公司里，他會去出面協調其他的同事來接手我的工作，讓我放心。

? 此刻，我也說不出什么感激，當年走出校門，初入社會，當就業碰壁的時候，是他接納了我。從愣頭青逐漸成為今天能夠獨當一面的項目經理，除了自己的不懈努力和一直未曾丟失的責任心，與這位亦師亦友的老總對我的關照、引導、鞭策都是分不開的。我自知雖接觸社會有些時日，性格也逐漸趨于平和，但很多時候我還是一個容易激動和暴躁的年輕人，行事不免也容易浮躁，但他多數時候都在寬容理解，與我動怒的次數屈指可數，也都是我犯下一些低級錯誤的時候。過去八年里，可能也就是他的和風細雨與我的火爆脾氣相得益彰，我才能如此長久的在同一企業任職如此之久吧。經歷過低谷，也盼來了春天，只可惜有過崇山峻嶺，正要柳暗花明的時候，我卻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否極泰來？

? 之后我又將這個消息通告給辦公室的幾位女同事，讓她們替我安排一下請休假的事宜。我沒有過分渲染自己的情況，只是告訴她們我著實不知道自己這次需要休息多久，幾時能重返工作崗位？這個問題，恐怕醫生也很難說清。

? 一番折騰后，女友與父母也悉數來到病房，給我帶來了早餐，還有換洗的衣物。誰也不知道，我得在這里住多久？而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待女友雙親的到來。在這個特殊的場合，特殊的氛圍，兩個家庭特別的會面。

? 其實不久前我還細致的跟兩位母親分別講過我與女友對未來的一些計劃和打算，考慮到現階段的情況，不論是就眼前計劃還是作長遠打算，我們并不急于去完成彼此的人生大事。對于我的考慮，兩位母親也都認可，畢竟一輩子一次的大事情，不僅僅是個簡單的儀式，背后還有一個家庭的建立，兩個家庭的溝通聯系，三個家庭的互相磨合，關鍵是兩個人對上對下的責任，以及對生活的重新定義。我可能怎么也不會想到，這樣的相逢卻是在眼前這種情況下催生的。

? 時間來到上午十點多，女友接到父母發來的消息，已經抵達醫院附近。我便說讓她下樓去迎接一下，此時的我，也實在無法應付醫院擁擠的電梯和病房外寒冷的天氣。女友安慰我，讓我安心休息，不要在意，她去便好。可能人在健康時還無法做到如此心細如發，可一旦生病，反而會變得體貼入微，細致敏感，對所有的事情充滿了歉意，生怕麻煩了誰？怠慢了誰？殊不知，誰又會與一個抱恙之人去計較呢？

? 大約半個小時，因為停車位擁擠耽誤了不少時間的女友一家，出現在了病房門口。我很想下床迎接，卻被女友媽媽按住，叫我不要下床，千萬注意休養。兩家人一番寒暄問候，女友的媽媽坐到我的床頭，看著我有些憔悴的臉，不住的流下了心疼的淚水。

? 我可以體味，這位母親此刻內心的翻涌。同為母親，看到自己母親的辛勞，就能明白所有母親的不易。先前與怹不止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談，也知道這些年來，她含辛茹苦的照顧女友和弟弟兩個孩子，所承之重，實在是旁人無法想象，只為自己的孩子能夠有一個美好幸福的未來。而今，女兒離自己向往的幸福如此之近的時候，卻要遭遇這樣的沖擊，無論對她，對我，或是對她的女兒我的女友，命運的如此不公都讓人難以下咽。

? 這抹淚，直直的流到了我的心里，那份苦澀，讓我心痛不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