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親愛的媽媽;
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沒有一個家。
冬天的風啊夾著雪花,把我的淚吹下。
當我獨自流浪北京街頭,聽著這首陳星的《流浪歌》,北京的冬天也似乎很應景地刮著風下著雪。
辭了工作的我,懷揣著六百塊錢,背著兩個蛇皮袋子,就這樣來北京投奔我的表舅。
從北京西站下了火車,陰沉沉的天就飄起了雪花,想著老家咸陽這幾天是不是也要下雪。
冬天了,我總是想著老娘的那碗臊子面,想起那碗熱氣騰騰的羊肉臊子面,它盛滿了老娘對她這個,一年四季不著家兒子的全部的期盼。
是啊,從小心比天高的我,從沒有想過自己要在地里刨食,不想當農民,其實這是我們這代年輕人共同的理想。
為了這個所謂的理想,我是爬幾個山頭,走二十幾里山路來回,不管刮風下雨,成為為數不多的幾個堅持小學畢業,而且考上初中的農村娃。
初中在鎮上,我開始了離家住宿的生活。13歲的我瘦弱矮小,每周末跟著同村初二的學生,背著糧食和干菜走四十多里山路去學校。
冬天西北的黃土高原,凜冽的西北風吹在臉上像后娘抽在臉上的大耳光子,讓我們敢怒不敢言,不能流淚,因為那樣那就不是打耳光了,是小刀剌臉了!
我們翻過一座又一座山,仍是滿眼的荒涼,我們總是順著山溝走,這樣又避風,山洪沖溝天然的路也好走。
每次來回,我們都變成一個土人,回家到校第一件事就是拍土,感覺每次身上都能拍下半斤土,以后有朋友問我們那兒的特產,我就會告訴他,我們那里盛產黃土,正宗的黃土高原的黃土。
我們的學校是方圓百里唯一的中學,能來這里上學的都是各個小學里尖子生,我們那時大概家里都窮吧!無論男女都穿著帶補丁的衣服,吃著家里帶來的雜糧和干菜,大家都是憋著一股勁努力學習。
因為是住校,我們班的男生分別住在兩間宿舍,每個宿舍住十幾個人,我記得和我關系特別好的四個同學都喜歡吃我老娘做的羊肉臊子面。
是啊,羊肉臊子面是過年,或者家里來了貴客才會做的,多年以后老同學見面,他們吃過了山珍海味,還對我老娘的那碗羊肉臊子面念念不忘。
初中三年眨眼即逝,我們中的一部分人考到了縣里的高中,我和另一部分人考取了中專,當然還有少數人名落孫山。
那個年代,考上中專對于一個農村娃來說就是跳出龍門,上學是公費,農村戶口變成了城市戶口,可是要吃商品糧的,最關鍵的是畢業以后國家分配工作,有了鐵飯碗。
我考上中專的消息在我們的小村莊不脛而走,鄉親們都到我家道賀,老爹和老娘商量是要擺幾桌,邀請親朋好友和鄉親們好好慶賀一下。
雖然家里窮,可是請鄉親們吃碗羊肉臊子面還能承受,不知道老爹怎么從鄰村買來的羊,請人宰殺,有羊湯羊骨當然還有管夠的羊肉臊子面,我們這里吃臊子面,面吃完臊子湯要留下再去盛面,最后才把湯喝了。
我的同窗四個好友也被邀請來,我們都處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紀,這四個家伙每個人都吃了三老碗臊子面,農村的老碗直徑有成年人一個半手掌那么大!
這四個家伙每次和我相聚,酒后總是要一小碗羊肉臊子面,可是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了!
每每說起老娘的羊肉臊子面,他們四個人里最愛吃的胖子,總是砸吧嘴說,二媽(我們那干媽也叫二媽,他們認我老娘為干媽)那個臊子湯簡直絕了。
紅紅的辣油,飄浮在碎丁羊肉和青蘿卜還有沙洋芋(我們把土豆叫洋芋)咕嘟起伏的羊湯上面,遠遠的羊肉的香氣四溢,攪動著饑餓的人們的味覺和嗅覺,同時他們咕咕作響得胃牽引著他們來到鍋灶前。
是啊,在哪個吃不飽的年月,能吃一碗肉面,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沒有挨過餓的人是體會不到那種滋味的。
似乎這么隆重的吃面,遠遠比我考上中專給鄉親留下的記憶更長久,為了這碗面,老爹老娘欠下了不少外債,直到我中專畢業才還完。
我畢業以后,被分配到縣城的建筑公司當技術員,可是好景不長,建筑公司連年虧損,最后被人承包了,人員分流時,我選擇了買斷,我把買斷的大部分錢留給了老爹,開始我文章開始時所說的流浪生活。
這些年,跟著表舅從小包工頭干起,隨著中國城鎮化建設的步伐,我們緊隨建設的腳步,逐漸我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我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大雪紛飛,徘徊在北京街頭的流浪漢。
可是,不管我走到哪里去,我都不會忘記老娘的那碗羊肉臊子面,因為那碗面寄托了我太多的期望,我只是想有一天,我能讓我的老爹老娘天天都能吃上一碗羊肉臊子面。
可是,我再也吃不到老娘做的那碗羊肉臊子面了!我再也回不到,老娘看著我埋頭吃面的那一刻了!
無戒365天極限日更挑戰營第二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