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幾天和奈奈去逛街,歸來途中大雨忽至,連帶著氣溫也驟降幾分。無奈之下,我們逃進了臨近的咖啡館。
館內環境簡陋,奈奈緊緊攥著咖啡杯取暖,即便如此嘴唇依舊有些發白。
只穿著長袖的我束手無策,這時林森帶著衣服和傘突然沖了進來。他將外套披在奈奈身上,細致地掖好每一個角。
怕我覺得肉麻,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你知道奈奈剛動了手術,凍著了怕對恢復不好。感覺天色不對我就往外趕,可惜還是有點遲”。
我看到奈奈的嘴唇動了動,眸中似有動容。她溫軟地注視著林森,想必同我一樣被感動了。
他們終于,終于在一起了。
林森讓我明白,愛情最柔情的模樣,無非是你餓了我給你熬粥,你冷了我給你加衣,你受傷了,我就讓你依靠。
2
奈奈的前任,是赫赫有名的大少爺。
少爺高我們一屆,大一時就已無人不知。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他宴請過學生會的所有部長,加過不少社團,終于聲名遠播。
當然,奈奈不知道這些。剛結束了高考,暑假里百無聊賴加了新生群,學弟學妹們嘰嘰喳喳問著各種問題,群主非常耐心逐一解答,因此落下了“中國好學長”的美名,這群主就是少爺。
其實,他主要目的是勾搭學妹呀。奈奈就是他最中意的肥魚,長得嬌弱可愛不說,兩人十分聊得來,幾乎每天都要找對方胡侃一番。
新生報到后,沒等正式上課,少爺便開始了追求。送花送化妝品什么的自然不在話下,重要的是少爺真的學電視劇里的模樣,舉著喇叭在宿舍樓下大喊,奈奈,我愛你。
奈奈在一干羨慕的目光中甜蜜蜜地跟少爺在一起了。
得償所愿,少爺以示慶祝,為軍訓的我們每人買了瓶脈動。因著暑假里他接待過不少新生,這下子少爺在大一群體中也人盡皆知了。
原本也沒什么,可是漸漸的,奈奈有點吃不消了。
少爺行事高調,表面風光,實則腹誹他的人很多。奈奈所在的部門,很多大二的學姐學長刻意對她敬而遠之,只有禮節性的交流。看到學姐與別的同學打得火熱,她不禁悵然若失。
不僅如此,奈奈所到之處總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后來她才聽說,自己也已經成為校內名人了。
奈奈有點慌神,如果是因為優秀品質而被大家熟知,那自然榮幸之至,可這算什么?一想到那些關于自己的風言風語,她就脊背發涼。
沒想到,少爺會對分手如此敏感。他涕淚橫流,緊緊抱著奈奈,不斷重復著,我很愛你,讓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在一番連炮珠子似的我愛你之下,奈奈服軟了。少爺這副痛徹心扉的模樣,大概足以證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是總有人說,女人是沒有愛情的,誰對她好,她就跟誰走嗎。
好吧,既然你愛我,我就跟你走。
但是,也許每個人對愛情的理解是不同的。對少爺來說,就是要得到她所有社交網絡的密碼,看過她所有的留言和聊天記錄,如果發現什么端倪,還要讓她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那時候奈奈正忙,開學不久,班里部里的事務讓她焦頭爛額,還要應付少爺一天到晚的查詢電話和邀約。多虧了林森幫她干活,才勉強協調好時間。
林森是副部長,對奈奈格外照顧,有什么注意事項都會細心囑咐她,還會主動分擔點工作。這是唯一與她關系不錯的學長,奈奈格外珍惜。
即便處處遷就,少爺還是會隔三差五找茬。奈奈與外校一個男生老鄉多聊了幾天,少爺就嗅出危險的味道,多次勒令兩人斷絕聯系無果,他就私自在聯系人里拉黑了老鄉。
他說,我太愛你了,不希望你和別人有染,請你原諒我。
奈奈氣不打一處來,這么久了,少爺的愛帶來的只有尷尬和束縛,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字有點惡心。
少爺還在用“我愛你”刷屏,她關上手機悶頭睡去,也許他只是小孩子氣,慢慢會好的,奈奈想。
3
能遇到深愛自己的人不容易,她心里也總為少爺開脫。奈奈一直在等他成熟的那天,沒想到,現實兜頭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也許是水土不服,奈奈的肚子時常隱隱作痛。原本不以為意,暑假里回老家檢查,才發現腸胃出了問題,要動手術。
聽到要開膛破肚,少不經事的奈奈心慌意亂,害怕不已。
少爺卻風輕云淡地發來消息,我小時候跟人打架捅破腳也動過手術,你這不算啥。
那不一樣,我是個女生。
那時候我也是個小男孩。
好像有人掐住了神經,她手指僵硬再打不出字來。
心灰意冷。
我不需要你為我赴湯蹈火,但是拜托,在我脆弱的時候,你能不能偶爾,哪怕只是敷衍一句,別怕,有我在?
原來你說的愛我,就真的只是說說而已。這活在言語里的愛情,就像一篇華麗的浮章,結構紊亂,自相矛盾,經不起任何推敲打磨。
奈奈在父母的陪護下進了手術室。
過程很順利。但因為手術部位在腹部,她只能僵在床上,只要略微動彈就會引來一陣疼痛。
那時候奈奈最常做的事,就是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少爺每次說愛她的情景,還有他掉過的淚,電影般在她腦海里無數次重現,然后,就會有兩行淚珠順著她眼角劃下去。
4
出人意料的是,手術后第三天,林森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他跨越了兩個省份,只因為我在無意中透露了奈奈的病情。哪怕明知不能沖動,他還是放心不下。
那個笨笨的,總需要他幫忙的女孩,現在躺在病床上會不會很孤單,會不會很痛,照顧她的人夠不夠?
掙扎半天,他還是來了。一開始,奈奈的父母都只當他是客人,林森自己也說只是順便看望。沒想到他會忙里忙外,訂餐,打水,交費,怕有閃失,還經常熬夜守在床前。
原本奈奈只是不好意思趕他走,后來也體會到林森的無微不至。他講故事逗她開心,連吃飯喝水都照顧她,就像親哥哥一樣貼心。
阿姨的重擔減輕了不少,她十分欣慰地說,這小伙子人挺好,你不要太使小性子,好好跟人家在一起。
奈奈黯然傷神。媽媽把林森當成了自己的男朋友,可真正的男朋友,對她根本漠不關心。
林森怕奈奈多想,他寬慰道,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也衷心希望你能幸福。
因為日夜照顧奈奈,林森眼底覆了一層淡淡的烏青,身體也消瘦不少。看著他,奈奈莫名有些哽咽。
5
在林森的幫助下,奈奈恢復的很快。為了表示感謝,臨行前阿姨給他買了很多特產。
林森走后,奈奈打開許久未動的手機,只有微信里有少爺的寥寥數語。
今天坐我哥的蘭博基尼,本來想拍個照的,可鞋子被踩的好臟,都是你干的,哼哼。
我以后一定要買個豪車玩玩。
你在忙什么啊?又在跟哪個男人聊天?
估計也是麻木了,她淡淡地回答,動完手術,剛好了點。
對方恍然大悟。噢,對噢,好了就好,來了帶你吃火鍋。
奈奈心里長嘆一聲,然后告訴他,動了腸胃手術不能吃這些。末了她補充一句,到了學校有話對你說。
她想說的話,自然是分手。
而少爺的反應,自然又是追悔莫及。
他痛心疾首,奈奈,我錯了,我以后一定好好關心你,我是愛你的。
奈奈受夠了這些伎倆,她摔門而去,留下冷漠的背影。
6
再見到少爺的時候,他丑陋的本性暴露無遺。
少爺態度強硬,臉色鐵青。奈奈,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你就這么輕易把我甩了,我的臉往哪兒擱?我告訴你,你讓我丟人,我就讓社會上的兄弟打斷你的腿。
奈奈悚然一驚,頓時嚇得渾身發軟。聽到打斷腿,她魂都沒了,哪兒還顧得上細想這是犯法的事。
剛回到宿舍,她就躲在墻角嚎啕大哭,扯動了剛好不久的傷口,她就捂著肚子強忍著痛繼續哭。
我們的安慰她恍若未覺,只是不斷喃喃著,都是假的,假的,一個月前好像愛我愛的要死,現在就要打斷我的腿。
聽了這話,我的心碎了一地。
無奈之下,我給林森打了電話。
平時那么穩妥周全的人,這次二話不說赤手空拳就去找少爺對打。
兩人鼻青臉腫。林森抹了抹嘴角的血絲,眼眸像針一樣銳利,他語氣冷冽,“現在打你的人是我,你該報復的是我。奈奈她膽小,你別去嚇唬她。”
我記得,當時在場的女生,聽到這句話,眼眶都紅了。
學校里沒有人敢找少爺的麻煩,而林森這次大動干戈,甚至驚動了校務處,他被免去了副部的職位,也取消了獲取獎學金的資格。
看著眼睛腫成核桃的奈奈,他柔聲說,沒事,至少他再也不敢來找你麻煩了。
林森從來沒有對奈奈表白過,甚至連一句喜歡都沒有說,可哪怕是個路人,都能從他的眼神里,舉止里,看到那樸素深沉真摯的愛。
他們沒有說過要在一起,但下輩子已經不會再分開。
奈奈生日那天,林森在ktv里唱了一首歌。
我讓你依靠 這是男人肩膀的榮耀
要讓你依靠 不讓你懊惱
這胸膛可以任你哭鬧
給你得不只擁抱
奈奈,我不做你的王子,也不做你的英雄。就像我的名字一樣,我只想做你生命里的常青樹,無論何時能讓你永遠依靠。
在場的所有人,都想起那天他拼了命不顧一切去找少爺的樣子,然后,都哭了。
愛是個動詞。
如果你愛我,不必告訴我,用心對我好,我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