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湛藍,碧空如洗,世間九州雖是浩瀚廣袤,卻是遠遠不及它的綿延不盡。抬眼望去,縱然一切盡收眼底,卻又永遠無法企及觸碰。
遙遠,如同夢幻。
萬物皆是自然,天地之靈,造化之功,當真不可知測。
青云后山。
青云諸峰,于中原大地,巍峨屹立,聳入云端,閱盡千年風塵,磅礴凜然。更因是青云門所在的圣地而名貫天下,但這后山之處,卻是現有人往。
樹枝交錯,鳥鳴陣陣,倒是顯得這后山的密林之中愈發的靜謐安然。深林之中,一排**肅穆的殿堂靜靜而立,遠遠望去,里面似是有燭火明明滅滅,陰影中淡淡檀香之氣幽幽傳出。
祖師祠堂。
山風劃過,幾片黃葉落于石徑中央,在旋風中移動身形,歸于塵土,威嚴的祠堂竟是在這片片枯葉飄落之時,顯出幾分寂寥落寞之意。光陰如梭,輪回不絕,如這樹上的枝葉一般,縱然在年輪中不斷枯敗凋零,卻又在無形中生長茁壯。
這祠堂中供奉的無數靈牌尊位,記載著青云歷代祖師曾經的風云榮辱,亦是整個青云的興衰史冊,歷史長河湮沒了無數的過往歲月,只有這一個個小小的牌位,伴隨著殿內綿延不斷的香火,保留了下來。
可這清幽之地今日卻不如往常一般安靜,不遠之處的密林之中,傳來一片嬉鬧之聲。
“汪汪汪……”
“大黃,快點,就在前面啦!”
“小鼎哥哥……”
一條大狗的身影在林間急速的穿沒,小萱坐在上面,有點害怕的叫了一聲坐在她后面的小鼎,兩只水靈的眼睛隨著大黃的身軀不知所措的胡亂看著。
“別怕,咱們捉到那只兔子我就回家讓我爹烤著吃哈!”與身前的小萱不同,小鼎臉上盡是興奮之色,臉頰之上都微微泛紅,隨著大黃的奔躍,他身后的微微鼓著的一個小小布袋,也是上下顛簸,一下一下的落在他的后背之上。
當日小鼎從爹爹那里得到這個布袋之后,喜悅之情自是不必多說。后來漸漸發現這其貌不揚的小布袋竟是可以裝下不少的東西且不會增加重量,更是玩心大起。幾次與大黃小灰在山間捉些兔子松鼠之類的,收于袋中,然后回去向師伯們炫耀一番。今日田靈兒帶著小萱去大竹峰,他便迫不及待的領著小萱跑了出來,向她展示這小布袋的神通。
“快點,跟著小灰……”
小鼎拍了一下大黃的屁股,急急地喊了一聲,“他拐彎啦!”
大黃得到施令,低低的吼了一聲,四只尾巴一轉,立刻調整了方向,一雙眼睛直直盯著不遠處在草叢中竄起的白色兔子,撲了過去。
“哈哈……又一只!”
小鼎大喜,急忙從大黃身上滑了下來,一雙胖乎乎的小手立馬上前抓住了還在大黃前爪中掙扎的兔子,臉上興奮之色更甚,他朝著小萱看了一眼,然后將身后的布袋拿到身前,慢慢打開,道:“裝下這只,還不滿呢……”
“可是,咱們剛才已經抓了不少了啊……”小萱也慢慢從大黃身上滑了下來,她拍了一下衣袖,俊俏的小臉上滿是疑惑。
“所以我這個才是寶貝呀……”小鼎略帶得意的說道,然后拉過小萱的手,道:“你來摸摸,它們都在里面打架呢!”
“嗚……”畢竟是女孩子,小萱碰到袋子里面一團團毛茸茸的溫熱觸感時,不由地顫栗了一下,連忙收回了小手。
“哈哈,膽小鬼……”
小萱被小鼎一說,臉上不高興起來,泛起絲絲委屈,卻還是正色凜然道:“我剛才坐在大黃身上來回在山里跑都不怕的!”
“吱吱吱……”
小灰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在地上,沖著小萱做了一個逗笑的鬼臉。
“哼,不理你們了……”
小萱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便轉過頭來,晃動著小身子往前面走去。粉紅的小小裙衣,在青翠的草叢之中,宛若嬌艷稚嫩的花朵,含羞綻放,美麗翩然。
小鼎抬頭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攔她,似乎知道小萱不會走遠,然后轉過頭去,向小灰擠了擠眼睛,壞壞地笑了一下,便欲低頭系上手里的袋子。
山風陣陣,鳥鳴清脆,林間的氣息幽謐悠遠,似是帶著遠古的風塵與厚重,歷經無數滄桑變幻,渾然聚成,如初始一般怡然不變。
“小鼎哥哥,前面有好大一座房子呢……”不及他開始動作,便聽得小萱在前面驚奇地喊了一句,只見她轉回頭來,一只小手卻是指著不遠的地方。
小鼎低低地笑了一下,抬頭道:“我早就看見了!”然后,他站起身來,幾步走到小萱身邊,歪著腦袋道:“還有,你不是不理我了么?”
“誰叫你欺負人家……”小萱低著頭,撅起了小嘴,一片一片的撕著手中的樹葉,兩只漂亮的眼睛氤氳在水霧之中,澀澀地委屈道。
“好啦……我是逗你玩的!你可別哭哦……”小鼎看著小萱應經泛紅的雙眼,連忙拍拍她的肩膀,輕哄了一句。他身量較小萱稍高,又做出一副大人端正嚴肅的樣子,故意抬高聲調道:“你要是不哭,我就帶你過去玩,不定里面會有什么好東西呢!”
“吱吱吱……”小灰在一旁急急地叫了一聲,似乎并不贊成小鼎的意見,同時猴頭往前一伸,做了一個嚇人的鬼臉。
“哈哈……”小鼎哪里會有半分害怕,倒是被猴子的怪相惹的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拉過小萱的手,道:“咱們走!”
兩個孩童,一前一后,慢慢地向不遠處的祠堂走去。小灰此時也不再阻攔,只是與大黃跟在一旁,時而跳到樹上,猴眼轉動,試探著往四周望去。大黃則是緊緊跟在小鼎身旁,尾巴緩緩搖動,低低地哈哈喘氣。
地上的枯葉,被踩的窸窣作響,在靜謐的山林之中幽幽回蕩。虬狀樹枝,茂密疊交,幾乎完全遮擋住了頂上的湛藍天空,只有在少數的罅隙空縫之處透出幾點耀眼的陽光來,落在地上,聚成團團白圈,微微晃動。
這段林間小路,看似不長,卻也著實讓兩個孩童走的額上出了薄汗,小鼎拉著小萱,看著**的殿堂已是近在眼前,臉上泛起一絲興奮,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對著身邊的小人兒道:“總算到啦!咱們進去……”
小萱畢竟要年幼一歲,此時似乎有些累了,不過粉嫩的小臉上亦是有些驚奇,聽了小鼎的話,連連點頭。
清風掠過,吹起兩個幼小身影的衣裳,端的生出幾分蕭瑟之意。
宏偉肅重的祖師祠堂之外,樹木高聳,似要插入云端,兩個孩童的身影,立于其中,頓時顯得渺小無助。
小鼎走在前面,眼睛好奇的往殿堂里面瞧著,之前他雖是隨著陸雪琪去過青云的各個山峰,但這后山之處卻是從未踏入,今日若不是因為捉兔子被大黃帶到這里,是決然不會知曉此處的。
而且,分明是軒昂肅穆的建筑,竟是了無人氣。
小鼎的孩子心性一時大起,腳下的步子更快了些,跨過高高的門坎,將身子探了進去,眼睛一眨不眨的在里面環顧了一周。
無數的靈牌,靜靜地供奉在香案之上,如故去的先人一般淡然的俯視著門邊的小小孩童。檀香繚繞,燭火明滅,在殿堂之中纏繞不絕,久久不愿散去。
如同,崢嶸歲月,就算久遠,也無法在光陰中消失。
世界,似乎在這剎那之間靜止了片刻,小鼎身子一愣,眼神也是立馬清明開來,很快反應出這是什么地方。
“啊……”
不及他有所動作,身后的小萱已然跟了進來,在看見滿屋的靈牌之后,驚恐地叫了一聲,小臉上滿是害怕之色,緊緊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鼎哥哥,我怕……”
小萱藏在小鼎身后,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微微發抖,門外的大黃和小灰也是很快跟了進來,圍在他們身后不停的低低叫著。
“吱吱吱……”
“怕什么嘛……又沒有鬼!”小鼎似是被剛才小萱的驚叫嚇了一下,有些不滿的回頭安慰道,然后似是要證明自己大膽一般,探著身子繼續往里面走了幾步。
只見偌大的屋殿中,只有昏暗的燭火和數不清的靈位牌匾,幽然詭異,小鼎臉上微微一皺,對這地方的興致很快降了下來,又聽得身后的大黃和小灰似是不安的低低吠了幾聲,便不再逗留,轉過身來。
卻是扭頭之際,一個高大的男子身影不知何時立在了門邊,屋外的陽光落在他的身后,看不清他容顏上的喜怒,但渾然散發出來的威嚴氣勢,卻讓人頓時生出幾分敬畏之意。小鼎心中一緊,腳下不受控制,身子失去平衡,摔到了地上。
“哎呦……”接觸到殿內冰涼的地面,小鼎低低呼了一聲。
“小鼎哥哥……”小萱看見小鼎摔在地上,也顧不得身后的人是誰,急忙跑了過去。
“沒事兒,不疼!”小鼎掙扎著起身,咧嘴苦笑了一下,抬頭對跑過來的小萱道。
“小鼎哥哥,你的布袋……”
只見原本背在小鼎身后的藍色袋子,由于主人忘了系帶,落在地上之后袋口同時張開了。里面裝著的幾只兔子,似是受到更大的驚嚇,皆是爭先恐后地在里面鉆了出來,在殿內環顧了一下,毫無方向的亂跑開去。
屋外的男子,眉間微微一鎖。墨綠的道袍隨手一揮,便將幾只驚嚇亂撞的兔子攬到了祠堂之外。
“蕭伯伯……”
小萱回過頭來,悻悻地低低喊了一聲。她隨父母在通天峰見過幾次掌門師伯,自是記得蕭逸才的模樣,只是記憶中那個雖是威嚴卻不失溫和的掌門師伯,此刻,立于門外,臉上的神色似乎并不太好。
小鼎也是愣了一下,自是知道門外的男子是誰了,而且,看著門外蕭逸才的臉色,便知今日又是闖禍了。
蕭逸才在殿外靜默了片刻,直教屋內的兩個孩童更加手足無措起來,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先出來罷!”
如蒙大赦一般,小鼎拉著小萱的手在蕭逸才的注視下走出了祖師祠堂,剛才一直未敢出聲的大黃和小灰,也是立馬圍了上去,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墨綠道袍的男子,將兩個孩童護在了身后。
祖師祠堂之內,無數的靈牌依然靜靜而立,在晃動的幽幽燭火中明明暗暗,如往常一般,安靜,肅穆。
大竹峰。
斜陽依照,滿山的竹林在漸漸柔和的光線中層層疊疊,竹濤陣陣,發出沙沙的聲響。
守靜堂內的回廊之中,田靈兒一身紅衣,臉上似乎有些著急,雙眸不時地向門外看去,然后便失望地收回目光,忍不住對著身旁的文敏道:“師姐,小鼎和小萱怎么還不回來……”
“你莫要著急,小鼎這孩子,每次出去都要一整天的,這次又有小萱作伴,自然是會貪耍一些……”文敏看了看田靈兒有些著急的臉龐,笑著回應道。
“這都什么時候了!”
“再等等罷……”
田靈兒無奈的對著文敏苦笑了一下,又看了看漸漸晚下來的天色,搖了搖頭。卻是很快又定住了眼神,再次向天幕中回頭看去,
只見逐漸昏暗下來的天際之上,一道青光劃過,緩緩地落在大竹峰的守靜堂外。
文敏也是很快反應過來,與田靈兒相視一眼,兩人臉上同時現出詫異之色。這大竹峰上,弟子稀少,平日里清凈安然,很少有其他山峰上的弟子上來。
心中想著,人卻已經來到門外。
“常箭師兄……”
文敏和田靈兒看清來人,示禮道。然而門外卻不止一人,只見小鼎和小萱此時竟是站在常箭的身后,大黃和小灰也在旁邊悻悻的撓著腦袋,在小鼎身邊微微蹭著。小萱見到田靈兒,兩只漂亮的眼睛立馬泛起委屈,低低地喊了一聲:“娘……”
“這是?”
常箭往后看了看,然后轉過身來對著文敏和田靈兒笑了笑,道:“是掌門師兄讓我將兩位師侄送回來的。”
“怎么有勞掌門師兄了?”田靈兒的臉上生出幾分不解,詢問道。
“此事……”常箭苦笑了一下,沒有即刻回答,倒是反問了一句;“不知陸師妹此時是否在大竹峰?掌門師兄有讓我帶話過來。”
此話一出,后面的小鼎立馬抬起腦袋,就連小小的身子,也不由縮了一下。
文敏看看小鼎的臉色,隱約猜到是小鼎頑劣了,又不好直接將人回了去,只得笑笑,道:“還請師兄稍等,我去向雪琪師妹知會一聲……”
“師姐,不用了……”一個稍顯清冷的聲音在門內傳來,陸雪琪一身白衣,從里面走了出來。如雪紗衣,隨風舞動,清麗絕美的容顏之上淡淡的幾乎不見喜怒,她雙眸流轉,看了看堂外的幾個身影,在小鼎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雙唇輕啟,道:“常師兄,掌門師兄有什么話?”
常箭愣了一下,似乎在這個美麗的師妹面前有些局促,他定了定神,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鼎,才慢慢道:“掌門師兄只是讓我帶一句話來……”
“什么?”
“掌門師兄說,后山祠堂是青云歷代祖師清凈的地方……”
陸雪琪臉上一時清冷了許多,她一雙眼睛深深地看了低著頭的小鼎一眼,心中了然,然后往前走了兩步,向常箭沉聲道:“常師兄,有勞你跑一趟了……”
“陸師妹客氣了!”
陸雪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徑直走到小鼎身邊,停了一下,道:“跟我回去……”
小鼎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陸雪琪清冷的眼神,就算自小早已習慣娘親的冷淡的性子,今日不知是否因為心虛,小小的身子不由瑟縮了一下。
“呃……兩位師侄既然已經送到,我也不再打擾了!”常箭也感受到身旁驟然冷下來的氣氛,盡量緩和神色道,然后,他向文敏和田靈兒稍稍示意,便祭起了身后的仙劍,心念法訣,絕塵而去。
“師妹……”
將目光從空中常箭遠去的身影處收回,文敏看了依然低著頭的小鼎一眼,試探著對陸雪琪道。
“師姐,你不必多說,我自會問清楚再做論斷。”陸雪琪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文敏,臉上的神色稍緩,卻依舊清冷。田靈兒站在一旁,一時也不好插話進來,只是輕輕走到小萱身旁將她抱起,低低問道:“怎么回事?”
“我和小鼎哥哥,去捉兔子,跑到了……后山……”
田靈兒一愣,不由詫異地看了看一直未曾開口的小鼎,許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小鼎緩緩地抬起頭來,復又轉而看向正盯著自己的陸雪琪,低低的喊了一聲:“娘……”
“回屋……”
夕陽漸沉,山間的氣息也變得清涼起來,竹影婆娑,陸雪琪緩緩地步入守靜堂內,只留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小鼎的眼中漸漸遠去。
小鼎愣了一下,沖著小萱苦笑了一下,隨即跟上了去。
“吱吱吱……”
小灰趴在門邊,急急的撓著腦袋,還不停地試圖往屋內探去,卻終究不敢推開關著的房門,只得泄氣一般看了看一旁同樣焦躁的黃狗。
張小凡聽著外面一狗一猴不安分的聲音,又看了看屋內一直低頭不語的小鼎,臉上無奈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然后,他往前走了兩步,至小鼎跟前,向陸雪琪微微一笑,又彎身拍了拍兒子幼小的肩膀,溫和道:“怎么回事?”
“爹,我不是故意的……”
小鼎諾諾地開口,兩只眼睛卻是對著身前的陸雪琪,“我不知道……那是青云的什么祠堂……”然后,他低下頭去,大概地將追兔子和闖進祖師祠堂的過程講了一遍,直到蕭逸才出現。
“那個伯伯似乎不太高興,將兔子從殿里弄出去之后,還進去對那些靈牌跪拜了一番,低低地說了一些請罪的話,后來就把我和小萱帶到了通天峰……”
“……再后來,就被送回來了。”小鼎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沒有了下文。
陸雪琪一直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卻是在聽到小鼎布袋中的兔子在祠堂內亂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瞬間清冷了下來。那祖師祠堂,供奉的可是青云的歷代祖師,一直視為青云重地,是不可擅自闖入的,又豈是兩個孩童嬉耍玩鬧的地方?
她美麗的臉上,憐愛之意慢慢收起,明顯泛出幾分慍色,看著已知闖了禍了小鼎,慢慢頓道:“你倒是膽大的很!”
小鼎身子微微一頓,知道娘親今日是真正動怒了,不由地往張小凡身上靠了靠,眼睛巴巴地往爹爹臉上看去。
不過似乎爹爹的臉色也不如往常好看,難道那祖師祠堂對青云來說就那么重要?小鼎心中一緊,低下頭去不敢多言。
“小鼎,你在后山就只是去了祖師祠堂吧?”
張小凡感受到小鼎在他身邊的動作,微微嘆了口氣,卻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一斂,低身向小鼎問道。
“沒有……”小鼎抬起頭來,看了看張小凡,心里卻是在琢磨著剛才爹爹的話。忽而,他眼睛一眨,似是忘了自己正在被“審訊”之中,小臉上又泛起異樣的光彩,急急地向張小凡問道:“爹,那后山難不成還有別的好玩的地方!”
張小凡一愣,看著小鼎期待的眼神,不由地微微搖了搖頭。
稚兒心性,莫過如此!
不待他有所回應,陸雪琪已慢慢走到小鼎身邊,臉上隱隱有些不忍與蒼白,她深深地看著小鼎,停了一下,指了指窗邊靜放著的竹凳,沉聲道:“趴過去……”
小鼎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忤逆娘親的指示,詢問地看了看身邊的張小凡,晃動著圓圓的小身子走到竹凳邊上,無奈竹凳稍高,他試了幾次都只能將上半身趴在上面,小小的屁股不由地彎著撅起。他心中雖是忐忑,卻也是詫異至極,怎么無端讓自己趴在這凳子上面,若是自己做錯事了,不應該是罰站或者罰跪嗎?
“雪琪……”
張小凡站起身,拉了一下妻子的胳膊,低低道。
溫厚的手掌,隔著薄薄的雪白紗衣,傳來熟悉的觸感與溫度。陸雪琪看了一眼身前的男子,臉上神色稍有緩和,但清冷之色并未散去,她雙唇微動,卻沒說出什么,只是繞開張小凡的手掌,緩緩走到趴著的小鼎身邊。
“啪——”
清脆的聲響,帶著陌生的灼傷一般的疼痛,讓小鼎渾身打了一個機靈,不等他反應過來,感覺熱熱的屁股上又是挨一下。
“啪——”
難道,自己竟是挨打了?
這陌生的疼痛,似乎還帶著那只手掌上的冰涼,在自己小小的屁股上很快蔓延開來,霎時傳遍的全身,小鼎不由的倒吸口氣,來不及錯愕,一聲低低的**便從口中傳出,“唔……”
“可知我為何打你?”
陸雪琪清冷的臉上隱隱有些蒼白,聽到小鼎的呼痛,眼中稍稍遲疑了一下,沒有再次打下去,沉聲向趴著的孩童質問道。
小鼎剛剛接受自己挨打的事實,又聽得娘親在身旁質問了一句,急忙開口,哽咽回道:“我,不該帶著小萱闖到祖師祠堂里……”
“還有呢?”
“我不該讓兔子跑出來……”
“還有呢?”
“我……我……”小鼎趴在凳子上,不敢再有動作,心中卻是不知自己還有哪里不對了,只得試探著澀澀道:“沒有了……”
“啪——”
這一下的力度較前兩次都大,小鼎一時吃痛,心里慌亂起來,兩只眼睛不受控制地泛出了水光,他稍稍抬頭,將氤氳的目光轉向不遠處的張小凡,似是求救一般,巴巴的喊了一聲:“爹……”
“啪——”
卻是,還沒來得及在張小凡身上收回目光,屁股上又結實地挨了一下。
“嗚嗚……娘,我錯了!”
小鼎再也吃不住,扭動著小身子哭著求饒起來,卻也不敢離開板凳,只是扭著脖子看向身旁的陸雪琪,淚眼汪汪,還泛著不知所以的委屈。
“雪琪……”張小凡走了過來,輕輕攬過陸雪琪的手掌,見那白皙的手掌內側已然泛紅,溫和淡然的臉上不禁動容,又看了看小鼎的屁股。
“給他個教訓就行了……”
張小凡低低道,同時緊緊地握住了身邊女子的手,將她攬到身后,轉而拉起還在趴著的小鼎,正色道:“祖師祠堂,以后不要再去那里耍鬧,還有,既然知道錯了,就要接受教訓,怎的還想著去后山?再者……”
他頓了頓,深深道:“那青云后山,也沒什么別的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