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紀中,所有外國人都會到中國來問道。我們得準備好要怎么回答,以何為宗,如何教人家這就是中國的宗教,這就是中國的人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葉曼
《老子》第十一章
(2008-05-2715:48:48)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老子反反復復地強調無的作用,第一章說:“無,名天地之始也。”“常無,欲以觀其妙。”這一章集中論述“無”的各種作用。無是天地的開始,道的作用就是在有無之間體現的。無和虛都非常重要,天地中間是空的,我們才能夠有四時和萬物;前面所說的谷神、橐龠等都是虛的,因為空虛才能容納萬物;一切東西都必須中空才能夠使用。
關于這段話,王弼注說:“轂所以能統三十輻者,無也。以其無能受物之故,故能以寡統眾也。木埴壁所以成三者,而皆以無為用也,言無者有之所以為利,皆賴無以為用也。”“轂”是車軸集中的地方,也就是整個車輪的中心點;輻就是車軸,也即車輪跟中心點之間連接的東西。古代的車輪上一共有三十根橫軸,三十根橫軸都是從輪轂輻射出去,當輪轂運動的時候,車輪就跟著轉動了。老子說,正是因為輪轂中間是空的,所以才能帶動車輪的運轉,使車子能夠前進后退,發生功用。王弼說就是因為輪轂的無,所以才能夠接受眾物,統領三十輻。“埏埴以為器”。“埏”是搓揉的意思,“埴”是指黏土,搓揉黏土使它變成一件器物,這件器物怎么用呢?我們不是用它有的地方,而是用它中間無的地方。不管杯子也好,碗盤也好,中間都必須是空的,否則就無法往里面放東西。所以“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也是這個道理。我們建造一個房子,房子內部必須是空的,這樣才能夠使用它,否則一堆死土是不可能稱為房子的。這個房子四壁還必須有窗有門,讓人可以進出。正因為這些空,所以“當其無,而有室之用”。從以上三個例子中可以看出,有的功用要靠無來實現。車輪、杯子、房子能發生作用都是因為中空。所以,“言無者,有之所以為利,皆賴無以為用也”。諸位學了老子之后就知道無的作用,無在平時都是被視為無用而被忽略的。一般人都只知道有用的用,而不知道無用之用;都只知道有很方便,而不知道這一個方便之所以能夠啟用完全仗著無。
再引申一下,無永遠比有要寬廣得多,深刻得多。做學問有一句話,叫:“說有易,說無難”,什么意思呢?就是一個東西你要說它是存在的,只要找到文字記載或考古出土的證據就可以了,可是一個東西你要說它不存在就很困難了,因為即便它已經失傳,不復存在了,焉知哪一天考古發掘就出土了這么個東西。我們知道的東西很少,而不知道的東西很多很多。莊子說:“吾生也有涯,而智也無涯。”人的存在非常短暫,跟宇宙相比只是滄海一粟,而世間的知識太豐富了,無窮無盡。要懂得這個道理才能謙虛進步。對于修身治國來說也是一樣的道理。說話做事情一定不能說得太慢、做得太足,否則就沒有回旋的余地。從“天地不仁”到“圣人不仁”,正說明了空虛處才能生物,治國也必須空虛無我,才能夠做到無私無執。修行的時候也是這樣,首先必須虛己,心中不要有任何東西,這樣打坐煉氣才能發生作用,否則無論怎么修行都不會有效果。
佛家認為大千世界的本質是空無,把自己空掉叫去我執,把佛法空掉叫做去法執。萬物森然,但當你抓住它的真正原理以后,就會知道真正的本體其實不立一塵,什么都沒有。所以我們六根感知到物的有,還要用反道之心體知物的無。任何一個東西有和無兩樣都具備,才能夠利用兩德。所以,前面老子說:“此兩者同出而異名”,當我們說有的時候無跟著就出來了,當我們說無的時候有跟著就出來了。
這一章的基本道理前面都已經談過了,現在簡單介紹到這里,請看下一章。
《老子》第十二章
(2008-05-2715:54:07)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這段話的意思是:五色會讓人眼睛看不見東西,五音會讓人聽不到東西,五味會讓人味覺發生錯亂,騎馬馳騁外出畋獵會讓人心狂亂,難得之貨會防礙人們的行為,所以圣人只要維持適當的生活水平,并不追求過多的裝飾,他們把外在的裝飾都去掉,只剩下本真。這段話表述了一個因果關系,前面五句是因,也是論述的前提;后面兩句是果,也是論述的結果。
王弼注說:“爽,差失也,失口之用,故謂之爽。夫耳目口心皆順其性也,不以順性命,反以傷自然,故曰盲聾爽狂也。難得之貨塞人正路,故令人行妨也。為腹者以物養己,為目者以物役己,故圣人不為目也。”口是嘗滋味的,如果口嘗不出滋味的話,其用處就沒有了,這就是“失口之用,故謂之爽”。五色是紅、黃、藍、白、黑,中華民國剛成立時的旗幟就是用紅、黃、藍、白、黑來代表漢、滿、蒙、回、藏,也就是五方;五音就是宮商角徵羽,這是古時候用的五個音調;五味就是甜、酸、苦、辣、咸。我們的眼睛是用來看東西的,耳朵是用來聽聲音的,口是用來品嘗東西的,心是用來了解事物的,行動是為了能維持生存,可為什么五色、五音、五味、馳騁畋獵、難得之貨會讓人的視覺、聽覺、味覺、心和行為都發生錯亂、失去作用呢?
“夫耳目口心,皆順其性也”。耳朵能聽聲音,眼睛能看顏色,嘴巴能嘗味道,心能想事情,這些都是自然賦予人的品性。如果不順著本性,過分沉溺于五音、五色、五味、馳騁畋獵和難得之貨,那么反而傷害了自然,就會變得盲聾爽狂了。比如說紅、黃、藍、白、黑這幾種顏色單獨看是非常清楚的,可是等諸位到布店去看,看多了就會覺得眼花繚亂。電視看得太多也會有問題,臺灣小學生幾乎每人一副眼鏡,并且很容易患耳鳴癥,為什么呢?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中國最講究的菜肴就是滿漢全席,一共三十六道菜,可是吃到最后大家都覺得沒啥新鮮味道了,為什么?因為已經超過我們所能接受的范圍。不要說三十六道菜,就是十幾道菜,吃到一半大家都吃不下去了。這就是五味令人口爽。
諸位可能有這樣的感覺,我們每天都喝果汁、啤酒、汽水等飲料之后,如果喝喝白開水,就會覺得原來白開水是這么甘甜可口。白開水雖然沒有味道,但這才是最真的味道。西晉時候有個叫何曾的人,他非常奢侈,什么山珍海味都吃過,到最后每天供膳費用達到二萬錢,他還覺得無處下箸,因為他的味覺對各種味道已經不敏感了。八國聯軍進北京的時候,慈禧太后帶著光緒皇帝逃走,他們逃難來到一處鄉下,這時沒有東西吃,鄉下人就給他們炒個菠菜。慈禧太后吃完一直稱贊,問他這是什么菜。鄉下人不好意思說是菠菜,便說這叫紅嘴綠鸚哥。諸位看菠菜的根子是紅色的,像鸚鵡的紅嘴;葉子是綠色的,像鸚鵡的羽毛。北海五龍廳有一個東西叫仿膳,這也是西太后流落時候吃過的東西。她沒有東西吃,別人給她吃窩頭,她一啃覺得這窩頭太好吃了。后來慈禧太后回到宮里,想要吃紅嘴綠鸚哥,可沒有人知道這是什么東西,想要吃窩頭,別人就是做不出那個味道,后來御廚用栗子粉摻面做出來,就是現在的仿膳,大家也叫它小窩窩頭。
所以,越是簡單的味道就越真,越是簡單的生活就越幸福。“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畋獵在歷史早期是為了生存,后來農作業和畜牧業發展之后,畋獵就變成一種消閑享樂活動。古代皇帝有專門用來打獵的園林,時常跟貴族們一起會騎著馬,帶著鷹和狗去打獵。老子在這里用馳騁畋獵來表示各種享樂活動,并不僅指這一件事而言。那么,如果整天沉溺于聲色犬馬之中,就會令人心發狂。諸位看我們現在有些人每天都去酒吧、舞廳,出入聲色場所,最后他連自己的本性都迷失了,這就是“令人心發狂”。人們常說的“玩物喪志”,就是說當你沉溺于各種享樂之中,就會喪失自己原來的志向,喪失體驗幸福的能力。第二個不能體驗幸福的原因就是追求難得之貨。前面老子已經說過:“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這里王弼又說:“難得之貨,塞人正路,故令人行妨也。”我們把難得的東西看得非常貴重,不管它有沒有實際用途,都希望能把它弄到手。當用正當途徑得不到的時候,就會不擇手段,這樣正路就都閉塞了。我們的皮夾子不敢隨便放,放在保險柜里上了鎖,還要安警鈴,否則“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會遭到意想不到的災難,這就是“令人行防”。
前面講的都是“因”,下面講“果”。“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所以圣人的作為是為著肚子而不是為著眼睛。“為腹者以物養己”,人只有吃東西才能維持生存,所以圣人治理天下必須讓老百姓有飯吃。“為目者以物役己”,眼睛所見的五色會擾亂人的心神,沉溺聲色之中會讓人心不安定,所以圣人治理天下并不提倡享樂活動。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活動時空,它們的需求是很有限的,莊子中說:“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鼴鼠飲河,不過滿腹。”對于人來說也是這樣,“廣廈千間,睡為一榻”,建了千萬間房子是給別人看的,我們晚上只能在一張床上睡覺。欲望是永遠沒法窮盡的,人世間八苦之一就是求不得苦,要擺脫求不得苦,就必須知足常樂。
人為什么不知足,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虛榮。我們吃飽飯之后就希望吃更好的,穿暖和了之后就希望穿漂亮的,滿足基本需求是很簡單的,但滿足永無止境的欲望是很困難的。社會上的人用對物質的占有程度來評價一個人的能力和地位,人們為了顯得自己有能力、有地位,往往就迷失了最本真的目的。這些個漂亮的東西、享樂的東西,都是給人家看的,沒有什么實際用途。明白了這個道理以后,諸位千萬不要為物質所役使,不要做物質的奴隸。只要讓肚子吃飽,把身體養好,這樣就可以了。
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很多,但真正做到的卻很少。中國古代那么多歌頌田園生活的詩,但真正放棄仕途、歸隱田園的人只有陶淵明。陶淵明對物質和心的關系有過很深的思考。《歸去來兮辭》說:“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意思是既然自己愿意把心變成物的奴隸,又何必惆悵悲傷呢。心和物的關系很微妙,當你正確認識物的作用時,就不會沉溺于其中而不可自拔,心就能成為物的主人;否則就會相反。陶淵明曾為了生活當過低級官吏,后來他說:“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他認為自己過去出仕是錯的,已經無可挽救,但以后的歲月還可以彌補。因此他離職歸隱,不再為五斗米折腰了。陶淵明被無數士人所推崇,他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放得下塵俗的功名利祿。
諸位都知道一個故事,管寧和華歆是同學,有一次他們一起鋤地,看到一塊金子,管寧視若不見,依然揮鋤掘土;華歆把金子揀起來丟到墻外去了。又有一次他們一起讀書,門外有一隊高官的人馬走過,管寧照樣念書,華歆則放下書本跑出去看了。后來管寧把席子割開,對華歆說:“你不是我的朋友。”從這個故事中可以看到,真正樂道的人是可以心念如一的,否則就是對世界有分別心,這樣對利祿就難以舍棄了。
修行的道理也是一樣的。首先修行需要飲食,太餓了就不能打坐。把肚子吃飽之后,男人看守丹田,女人看中宮兩乳之間,眼耳口鼻舌這些感官都跟外界隔離了,就容易把心守定。最后當氣充滿的時候,假如眼睛散亂,昏沉半開,也絕不會東瞧西望。
《老子》第十三章
(2008-05-2715:56:04)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上一章告訴我們做人做事要務實,把虛榮去掉,這樣心就不會向外奔馳,才能活得輕松、年輕。這一章講如何看待榮辱問題。
“寵辱若驚”。人總是希望得到榮譽,避免侮辱,所以在得寵的時候欣喜若狂,在受侮辱的時候氣悶不已,心情隨著外在的榮辱而不斷變化,這就是“寵辱若驚”。如果能對榮譽毫不動心,對侮辱處之泰然,那就是“寵辱不驚”了。我們受了別人的表揚,會很客氣地說“受寵若驚”,但是沒有人說受了侮辱也若驚的,所以又有人認為“辱”字是傳抄的時候抄錯了。這關系到怎么理解“驚”字。“驚”即驚動的意思,有一句古詩“月出驚山鳥”,月亮突然從山邊升上來,帶來了光亮,驚動了巢里的小鳥。所以“驚”字在這里是表示感情的變化,寵也會驚,辱也會驚。為什么驚呢?因為那是在我們希望之外的。“寵”字的另一個解釋是寵愛的意思。一般指的是上頭的人施與榮譽給在下的人,包含了一種施與和獲得的關系。所以只有寵下,而沒有寵上,比如寵妾、寵物、寵幸。榮譽的施與者掌握著施與的主動性,是不會寵辱若驚的;而寵臣、寵妾、寵物則隨著主人的態度而不斷變化,為追求榮譽、避免侮辱而喪失了主體性,所以這些沒有一個是高明的。
寵和辱都是從別人那里來的,別人給了你榮譽,你要懂得謙虛;別人給你侮辱,如果是咎由自取,那么正好借此反省、懺悔,如果是別人因嫉生恨,那就更加不必計較了。能夠做到這樣,就得不會驚,失也不會驚了。古代讀書人都喜歡標榜自己寵辱不驚。蘇東坡在瓜州任職的時候,寫了一首表示自己禪修境界的詩,其中有兩句“八風吹不動,獨坐紫金臺”,他覺得寫得很好,于是寄給隔江的金山寺和尚佛印。佛印提筆批了兩個字:“放屁!”然后叫人把信送回去。蘇東坡一看,生氣得不行了,立刻坐船到對岸找佛印理論。沒想到佛印早在江邊等候了,還大笑著說:“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東。”這就是譏諷那些口頭修禪、內心卻執著于榮辱的人。如果蘇東坡真的是“八風吹不動”的話,那么看了佛印的批語之后自然也不會生氣了。
王弼注說:“寵必有辱,榮必有患;寵辱等,榮患同也。為下得寵辱榮患若驚,則不足以亂天下也。”寵一定跟著辱,榮一定跟著災患。如果把寵和辱看輕了,那么就能化解大患。諸位都知道塞翁失馬的故事。塞上老翁丟了馬,心里很難過,有人告訴他說:“焉知非福。”果然過幾天那匹失去的馬帶了另外一匹好馬來了。老翁很高興,這時人家說:“焉知非禍。”沒過多久老翁的兒子騎馬摔下來,把腿摔斷了。老翁又很悲傷,這時人家又安慰他說:“焉知非福。”后來國家打仗要征兵,老翁的兒子因為斷腿不必服兵役,被征去的士兵十之八九死在戰場上,老翁的兒子卻得以保存。從這個故事可以看出,禍福無門,“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明白了這個道理,就能夠把榮辱得失給看輕了。
“貴大患若身”,這一句很多注家把“貴”字去掉了,而簡化為“大患若身”,寵辱都是大患,就跟我們身體一樣。王弼注說:“大患,榮寵之屬也,生之厚必入死之地,故謂之大患也。人迷之于榮寵,返之于身,故曰大患若身也。”大患就是大災難。人的大災難來源于追求榮譽、避免侮辱的行為。在道家看來,世間萬物的差別都有相對性,第二章講過:“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知為善,斯不善矣。”那么,榮和辱也是這樣。別人對我們的態度屬于施與榮譽還是給予侮辱,這里頭存在著一種比較,各種文化環境對榮辱的判斷尺度并不一樣。
“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貴大患”就是前面所講的寵辱若驚。事物發展的趨勢都是物極必反,榮譽達到頂峰的時候,也必將向相反的方向轉化。我們都希望榮譽加身,但一旦到了某個程度之后,榮譽反而會變成受侮辱的原因。舉個簡單的例子,歷代高官大族曾享盡榮華富貴,但當他們遭到猜忌的時候,往往會有覆滅的危險。人最寶貴的東西是身體,身體各部分機能正常了,才能繼續生存;但最大的麻煩也是身體,人必須通過勞作獲得物品來滿足身體的需求。我們最親近的是親人,帶來最多煩惱的也是親人。朋友之間可以合則留,不合則去,親人則根本沒法割舍,就跟我們的身體一樣。所以“有身”也是有私的意思,人追求榮譽是為了一己之私。為了一己之私就會無事生事。《莊子"人間世》中說:“事若不成,則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則必有陰陽之患。”不計較事情的成不成,不在乎榮譽與侮辱,順自然而行,這樣才能夠避免大患。成功會給人帶來一時的喜悅,但并不是永久的幸福。川端康成和海明威都得過諾貝爾文學獎,名也有了,利也有了,但結果兩個人都自殺。為什么呢?因為這些東西都不能帶給他們快樂,不能彌補對現實的失望。我們整天衣食住行都為什么?都為自己的身體。我們穿衣服不但要舒服,還得要美好,不但要美好,還得要穿名牌。終日憂慮都是身的安危榮辱,安危還可以說是實在的,榮辱卻是非常虛幻。我們從來沒有把自己忘掉,就連睡夢中往往也是以自己為中心。老子說:“及我無身,吾有何患?”假如我不把自己的身體看得那么重要,我還有什么憂患呢。這不是說要供養身體所需,于是身體就成了我們的累贅,可以隨便去糟蹋它,而是說要把榮辱安危忘掉,去除憂患的根本。“無身”也就是佛家的“去我執”。當你把“我執”去掉以后,大慈大悲的心就生發出來了,我盡本分做應該做的事情而不念念在茲,這樣就沒有什么憂患了。這就是佛家的去我執。“我執”去掉以后,還要去貪嗔癡。當貪、嗔、吃都減少了,那么面對一切事情就能夠釋然。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王弼注說:“由有其身也,歸之自然也。無物可以易其身,故曰貴也,如此乃可以托天下也;無物可以損其身,故曰愛也,如此乃可以寄天下也。”在一般人看來,地位高受人尊敬就是“貴”,打心底喜歡一個東西就是“愛”,但老子從自然的角度對貴和愛做了新的解釋,“貴”就是沒有什么可以取代;“愛”就是沒有什么能夠損害。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取代你的存在,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對你有所損害,這時就可以把天下寄托給你了。我們誰也不愿意有個營私舞弊的領袖,都希望有個能夠愛國愛民、給人民謀福利的領袖。可是諸位看立法院中有多少人暈倒,有多少人拼命打踢搶鬧,他們能讓人覺得尊貴嗎?人們愿意把天下付托給這些人嗎?沒有。他們是靠著各種手段而占有了那個位置。
王弼注說:“不以寵辱榮患損易其身,然后乃可以天下付之也。”你不以寵辱患損易其身,這樣的話天下就可以付托給他了。明代著名詩僧栯堂禪師說:“天下由來輕兩臂,世間何苦重連城。”前一句典出《法華經》,藥王菩薩焚燒兩臂供佛,最后求得了佛道。后一句是用藺相如完璧歸趙的典故,戰國時候勢力很強大的秦國,到處掠奪小國的財物。親王聽說趙王有塊極完美的玉璧,就說要拿城池跟他交換。趙王知道秦王的城池只是一個空頭支票,所以不答應也不好,答應也不好。后來藺相如拿著璧去見秦王,秦王見了很高興,可是絕口不談交割城池的事。藺相如便對秦王說:“這塊璧上有點小毛病,讓我指給大王看。”秦王把璧還給藺相如。藺相如拿著璧站在柱子邊,大聲說:“今天大王如果拿了璧而不把城池交給趙國,那么我就和璧一起撞碎在這里。”秦王急了,連忙說:“先生請別沖動,有事慢慢商量。”退朝后藺相如連夜就把璧送回趙國去了,這就叫完璧歸趙。這兩個故事是說,世人常常為了追求某件東西而奮不顧身,無論是追求佛道還是追求物質,其實違反自然之道去追求某種目的都是不正確的做法。只有不把成敗得失、一己之私放在心上的人,才可以托付天下給他,才可以做萬民的領袖。
《老子》第十四章
(2008-05-2715:57:53)
視之不見,名曰微;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夷。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王弼注:“無狀無象,無聲無響,故能無所不通,無所不往,不得而知。更以我耳目體不知為名,故不可致詰,混而為一也。欲言無邪?而物由以成;欲言有邪?而不見其形。故曰無狀之狀無物之象也,不可得而定也。有有其事,無形無名者,萬物之宗也。雖今古不同,時移俗易,故莫不由乎此以成其治者也。故可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上古雖遠,其道存焉。故雖在今可以知古始也。”
我們今天講第十四章。第十三章都是講所謂虛浮的光榮,多少人為這種虛浮的光榮舍身喪命的爭取名、利,利還有得可說,十三章主要是說寵辱這件事情。所以第四章它把主要是說上一章我們不要為物質、情和這些虛榮累住自己。不要為寵辱所困惑,這些東西非常容易束縛我們,而且糾纏不清。只要你一進到這里面去,名、利、情、權這四個東西,所以我們常說真是名將利所權勞情關,一個一個都是累贅。我們為什么對于這四樣東西這樣的注意,這樣的貪求,就是因為我們無身。主要認為我這個身是真正最寶貴的,最需要好好加以保護的。不知道這一個身字里外頭的東西固然都是虛浮的,即使身子里的東西。無論是我們的精神或者是我們生理的這些東西,哪一樣是永恒不變的。所以這時候也都是物理化學種種的變化,然后他告訴我們,心跟物是一元的。我們學佛,修行打坐頭一個就是證到心物一元。心理的跟生理的都處于一元。
第十四章就來講形而上的,形而上的東西跟形而下的,形而上的精神心里,形而下的生理和物質的組成。所以它一開始就來談我們最注重就是我們的五官,我們五官眼睛、耳朵,但是它先提出來本體,形而上的本體。他說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至詰,故混而為一。”我們看底下的注,無狀、無象、無聲、無響故能無所不通,無所不枉,不得而知,更以我耳目體不知為名,故不可之皆混為而一也”。這是王弼給它的注解。他說這一個東西你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抓抓不到,所以這一些無狀又無象,無聲又無響。所以才能夠無所不通,只要有形狀,有音響,太遠你聽不見,太近你看不到,這都是阻礙。當你聽聽不見,看看不到,抓抓不到,這三樣東西你不知道它是什么。于是你知道它是(迷六合),真是大而無外,小而無內。于是他說這樣才能無所不通,無所不枉,我們聲音到一定程度以后,我們眼睛看到某一程度看不到了,但是這樣的話,你就完全可以能夠無所不通,無所不枉的時候。因為它無所不通,無所不枉,你不能夠拿眼睛看到,不能夠拿耳朵聽到,甚至不能夠拿你的肉體當然手來代表,抓不到它。這一個東西你完全不能知道,因為我們知道的是我們眼睛看到的,要不然我們耳朵聽到的,或者我們手接觸的,現在這三樣都沒辦法,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東西。于是你拿耳朵眼睛、身體全都沒法了解它。你也不可能給它一個名字,因為凡是有名字的東西是我們六根之內,六和之內能夠看到聽到的這個都沒有,所以“故不可至詰”,就是沒法說。我們描寫這是紅的,那是綠的,這是白的,那是黑的,或者這個聲音非常之尖,這個聲音非常之低沉,全都沒有。這些都是都沒有,視之不見,聽之不聞,駁之不得,那么這個東西怎么談論它。所以連談論都不能談論,唯一的辦法把這些東西還而為一。
所以我們知道視之不見,名曰夷。色相都有實物,實實在在的東西。因為有實實在在的東西,就是天上的云它也有實實在在的東西。現在你看不見它,夷是平的意思,完全平的。你看這些東西平的,沒有一點阻礙,一點阻礙都沒有,這樣的話我們用佛家的話來說,就是說“實象無象”。所以真正所謂佛家的大成的說法談到真正實象,實象是什么東西,實象無象。但是它無不像,它無不像的時候,于是我們可以用眼、耳、鼻、舌、身來看到它。當它沒有象的話,于是這些東西我們稱它為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所以老子說大音希聲,聲音都沒有,最大的聲音都沒有。希不是說沒有聲音,只是不是我們人的耳朵所能夠聽得到的。從前很難解釋,現在很容易。諸位有養狗的,有一種狗哨,叫你的狗拼命的叫旁人都聽見了,但是我們人聽不見,這個哨狗耳朵聽得見。我們知道開刀用超音波也聽不到,所以古時候就已經提出來大音希生,最大的音是沒有聲音的。
了解這個以后,我們管這個叫做希。“搏之不得,名曰微”,它小,小到你根本就沒有辦法抓到它,按住它,指出它。好比說現在我們從原子、質子、核子、電子、中子最后到了(英文),這些東西連顯微鏡都看不到,更不用說抓到它。像唐朝有一個人他活了多少歲不知道叫陳摶的。他在五代的時候,他在華山修道,這個人在歷史上很有名。他閉谷,就是斷食不吃東西,完全服氣,拿氣來養身體,這完全是道家的修行。他可以完全不睡,但是他一睡可以睡一百天。到唐以后然后跟著就是五代,這個五代每次換一個朝代,他就皺著眉頭說天下真亂啊。一直到宋太祖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于是他就笑了,他說天下暫時可以太平了。所以宋太祖傳位給宋太宗就知道這個很了不起的,這個很了不起的人他說天下從此定已。趙匡胤變成宋太祖,宋朝來了以后。所以宋太宗就封他為就說這個人太奇怪了,這個人太超越了,于是就引用第十四章的給他上了個封號,就叫“希夷先生”。假如人家提到“希夷先生”指的就是這個,可以一睡睡一百天,也可以一百天不睡覺的陳摶先生。這時候許多的注解注到這就把搏之不得,名曰微,說搏應該寫成摶不是的錯了。因為真正陳摶他被稱為“希夷先生”是宋太宗給他的,他自己號稱夫搖子。他是引莊子的,說“摶扶搖而上者,久萬里”。所以假設說注解的人認為他是希夷先生,就認為搏之不得搏字應該改成摶字,這就沒有把陳摶的傳記好好的看。
所以這一個希夷微三樣東西描寫道的本體,此三者不可至詰,因為它無色、無聲、無形,不是言語所能夠形容的,我們看不見,聽不到,抓不到。這樣你沒法描寫它,描寫它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所以這樣不可至詰,沒法討論,你不能夠問它,也不能夠描寫它。這就是我們佛家所說的言語道斷,說不出來。我們所有能說出來的,都是有形,有聲或者是你至少可以抓到它,甚至于現在我們所說的原子里面一層一層的東西都還可以想得到,可以知道它在那存在。這個你根本沒有辦法,道體沒有辦法說它,故混而為一。所以就把這一個我們可以憑視、聽、搏也就是換句話就是眼、耳、身體這三樣器官能夠抓得到它的,全都沒有辦法,所以只好把這個混為一體,所以“故混而為一”。渾圓一體從老子這出來,于是后來的道家或者是道教,常常借這兒這句話稱它為渾圓一體。出處就是老子的《道德經》。“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我們看看底下的注“欲言無邪,而物有已成”,你說它沒有,可是萬物都由它生出來。“欲言有邪,不見其形”,你說它有吧,可是你根本就看不見它。“故曰無狀之狀,無物之象也”,是一個許多形狀的狀,是一個沒有東西的像。所以有些時候我們比照著,當然道家并不就近,比照佛家來說沒有辦法,連一塵都不立,你是不是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但是佛事門中不舍一法,所以他這“欲言無邪,而物有已成;欲言有邪,而不見其形。故曰無狀之狀無物之像也”。所以這兩家的說法,有時候雖然道家不就近,但是也一再的說就是因為我們有道家,有老子。所以中國人一下就把佛家的大乘接受了,因為我們有這個根底,所以很容易,覺得這個東西很熟。
這上面說“其上不皦,其下不昧。”這個道在九天之上,日月不能夠增加他的光輝。你有太陽,有月亮,不會讓它更明亮。所以讓我想起來,《千字文》頭一句“天地玄黃”。你看古時候的人,天是黑的,地是黃的我們都知道,天怎么是黑的。現在我們的太空船沖上去了,沖過了道家所謂的罡氣,就是說這一層東西假如沒有修行的話你沖不過去,即使是鋼鐵都會被毀壞的。現在我們知道,當我們沖出地球表面以后,天上大白天是黑的。這一些東西所以說在最上最上的,你視之不可見,于是在上頭的不皎。地雖然厚這么厚我們看不到地,但是萬物都因為地而能生長出來。沒有地的話,我們人萬物都活不下來,這個地你給它下什么種子,它就出什么東西。我們怎么踐踏它糟蹋它,地一切都承受。它自己真正地底下是什么東西,我們能夠見到的,能夠找到的,你挖空,你挖得多深,離地心還早得很。所以它“其下不昧”這就是我們以為高高在上的天,大概是永遠明亮的。低低的地底下一定是黑暗,不是說日月可以讓它明亮,地雖然深到無以復加,但是它并不是昏昧的。這表示我們老子所說的道體它是周遍的。所以我們所能夠看到的,能夠聽到的不出六和之內。六和之外的東西我們看不到,聽不到,于是我們說不合科學,我不相信,拿證據來。所以我們要客觀一點,應該學莊子,六和之外存而不亂。就連我們現在的道體都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眼前的東西都不能夠,更何況六和之外呢?所以唯一的合理性的科學的是存而不亂。
“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繩繩就是綿綿不絕的意思。雖然是不見、不聞、不得但是大道的實體從來沒有間斷過。大道從來沒有說我太累了,我休息休息,我不要生萬物了,從來沒有間斷過,永遠存在。萬物也就由這個而生,我們假設花有一天它說它休息不生了,不再長了,我們在娘胎里有這么一天母親或者是我們自己說我太累了,我自己不生長了,結果花也謝了,胎也變成死胎了。所以古時候看到地球轉,生生不息。所以說天地之大德曰生,為什么?它從來不停止,永遠在那動。所以,這一個萬物由它出來,而且從來不間斷。這么一個東西,我們見不到,聽不到,抓不到,我們怎么描寫它?沒法描寫它,所以說繩繩不可名,你連形狀都不能給它,你給它起什么名字。當你叫它東它就不是西,所以老子說“強名之曰道”。為什么?以后你看不見,聽不到,抓不到它,它可是到處都是,沒有一個不是它。所以莊子把老子的東西描寫得最好,所以人家問道,道在哪里?道在瓦礫,道在稗蒂,道在糞秘。這樣它是泛濫,沒有一個東西不是它,沒有一個地方不是它,所以它是無邊無際的,因為它無邊無際,沒有一個東西不是它,可是你又沒有形狀,又沒有名字。即使它歸根而復命的時候,也是仍然無一物。
當你覺得仍然無一物的話,我們生下來這朵花開了,你看曇花在葉子里出一個蕾,然后變成這么一個好看的曇花,它從那里來的,在它沒有開花以前,它在哪里。等到它謝了以后,完全爛了走了,又歸于無,它到哪里去了。所以這些東西我們也一樣,我們所謂母親沒生我們以前,我們在哪里,我們死了以后我們又在哪里。在道家來看是復歸于無物,又沒有了。我生之前沒有我,我死之后也沒有我。這一個歸根復命以后,仍然沒有一個東西。所以說復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象之象。這個就是無狀之狀,無象之象,可是因為它繩繩不絕的,永遠沒斷過。所以我們好像應該它有形狀應該它有象,可是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這種夷希微這三樣東西描寫它。描寫它以后,我們只能夠說它混原,混而為一,拿這個來說它的混而為一了,還是看不見,還是聽不到,還是抓不到,所以它也無狀,它也無象,所以只好說它的狀是無狀之狀,它的象是無象之象。為什么知道它存在,因為我們都活在這里面。沒有它我們不會生存,世界萬物都沒有。
所以說是謂恍惚。無狀之狀無象之象,你既不能狀又沒有象,所以你也不能夠給它加個名字。老子給它加了一個惚恍,有一些本子說恍惚,不押韻,老子的東西都很押韻的。我們這么樣念起來覺得都很順,也很容易記。老子的恍惚跟孟子的大而化之正好跟古人的用法完全相反。僧少就是對于這一個老子都是“恍兮惚兮其中有霧,惚兮恍兮其中有象,緲兮明兮其中有經”,而且其經甚真都有東西。所以當僧少讀到維摩經以后,他大為佩服,他說這才是就近,二十多立刻出家。因為還是有點東西,我們是說這里頭真正是無狀之狀,無象之象很了不起的。可是我們現在描寫一個人,說這個人精神不集中,恍恍惚惚的,把原來的意思說錯了。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孟子大而化之,之為圣,圣人才大而化之。現在我們描寫人家馬馬虎虎的,我們說這個人大而化之,把古時候非常好的東西變成現代的東西,變成馬馬虎虎了。這樣“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因為它無狀,因為它無象,因為你看不見,因為你聽不到,因為你也抓不到,請問你能夠迎接它嗎?你說好了我追隨它吧,“隨之不見其后”,你說迎頭趕,你見不到它的頭,你隨后追,見不到它的尾。“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這下把道體也就是說所有的哲學家古今來的哲學家,頭一個要找的就是本體。因為本體非常難描寫,老子就給它這么一個說法,把它描寫了。這一個東西找不到它,你也不能夠看到它,也不能夠接觸它,也不能夠跟隨它。這一個東西都是說本體,一下老子就轉回來說現實,現實就是“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從道體的描寫,一轉轉成處事治世的道理。你能夠把握先帝最古的開始,它繩繩不絕,可是又沒有象。能夠了解這個道理的話,所以老子我們要講宇中有四大,天大、地大、道大、法大。所以他一轉,把本體說完了以后,他就說“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他說我們能夠把握自然的道理,從古以來,開天辟地就是它。你能夠拿這一個道理來處理先前有霧有狀的現實,世間的事情。所以我們說老子王者師,他所勸的主要的不是我們說的,這一些都是為了統治者。告訴他們你怎么能夠無為而無不為,所以這一個東西他說能知古始,是謂道紀”。你能夠知道古始,開始是怎么開始的,這就是道的原則。
我們看王弼的注解“無形無名者,萬物之宗也,雖筋骨不同,時移速異”,他說是所謂無形無名的這些東西是萬物的宗。假如說它有形狀,它有名字,它是張三就不會是李四了,但是張三也是它李四也是它,王五也是它,天是它,地是它,一切無名之物都是它。你能夠用什么描寫它,不可能描寫它。它是涵蓋一切的,所以說無形無名是萬物之宗也,這是萬物的宗。雖然筋骨不同,時間是改變了,風速也變了。“時移速異,古不謀乎此,已成其智者也”。做領袖的你是幾千年前的帝王,還是現在的總統,不管是誰,都要由此已成其智者也。你怎么能夠治理,政治就是管理眾人之事,這么多人的事情你怎么能夠治理,治理得大家心服口服。所以你必須要了解所以說“治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你把古時候開始的大道原則你能夠抓住的話,你就可以處理現在的這一些事情。
能夠這樣的話,上古雖然遠,但是道永遠存在。故雖然在今天,你也可以知道來源。紀就是綿綿不絕的,這一個紀從古時候到現在雖然時間不同了,政治的制度不同了,但是治國的領袖都得按照這個來做,這就叫道紀。能夠了解天地還沒有分以前的混沌,還沒有分的開始,就已經掌握了大道。大道已經有它的綱紀了,紀律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正是因為它有,表現在外面的都是有,但是它的本體是無。所有《道德經》的八十章都是描寫頭一章的。
所以我們了解這個以后,治國固然要它,我們做工夫也是要按照這個。諸位喜歡打打坐,喜歡靜靜的千萬不要想著我該氣動了吧,我該見光了吧,都不要。這個東西怎么樣?都是從真空無的中間發起的現象。我們這里道家為什么用老子的東西來講修行,我們身體里每個人都有一種所謂氤氳之氣,這個氣在哪里說不出來。你把儀器測測不出來,所以有人說我氣動了,簡直是自己虛張聲勢,只有你有這個經驗,氣真動。它從哪動,它動起來什么現象。有些人動起來自己是亂動,于是打拳的,甚至有跳舞的,有些人解手淫的這都是氣動的緣故。氣不能夠歸于一個的話,于是你全身亂竄。所以這一個東西它自然的而且它是自在的,你不能勉強去找它。你找它覓之不得,你要是想找它找不到,你即使找到了也不是真的,那是你心里想的。所以真正我們人身上的氣自然自在的,它自己在運轉,你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所以道家說我們的身體就是個小宇宙。當你空極了的時候,靜到極點的時候,這時候外頭我自己跟里頭的環境無我兩忘的時候,外面跟里面跟塵你都忘記的時候,這時候就生生不絕。但是你一說很好我氣動了,它沒有了,為什么?因為你沒有物我兩忘。所以有東西來了,它是生生不息的,我們有這一口氣,這一口氣不是真氣,真氣你看不到的,誰都有。只有當物我兩忘根塵完全放棄的時候,在最安靜的時候真是生生不斷的,而且你用它永遠不絕的。
所以老子他的東西一方面談道體,一方面談治道,一方面我們從這里體會出來道家的修行為什么以老子為根據,就是這個原因。這是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