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有趣,因為我可以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組成了很和諧的樂章,我不能說,單單聽到了鳥叫、風聲或者家長的呼喚聲,一個大村子里,大家各自生活著,怎么可能沒有聲音呢。我這里說的是,大自然的聲音,它發出聲音的節奏,比我們低沉,卻比我們持久。
一到了夏天,我的神經就特別敏感,整個感官都被帶動起來,聞到了特別好聞的味道,的確,夏天不僅好多好看的,還有好多好吃的,整個色彩都是明亮的,孩子之間互動也多了起來。
偶爾,奶奶會帶上我去菜地,其實我應該多跟她去,因為她要經常去打理,而我除了上學,就沒其他的事情了,一個人在家晃著,要不就去朋友家,這種平淡的社交可能對于當時的我,很重要,多認識一個朋友,但是,和奶奶出去,其實才是我收獲最多的一天。
奶奶戴上草帽,用扁擔提著一個簸箕就出發了,她也給我扣上了一個大草帽。
“奶奶,我們這是去哪里?”我跟在后面走著,一臉茫然。在我眼里,這又是一次玩具時間,小小的我,還沒有做過什么農活,似乎奶奶盡量避免了,每次,她梳洗完了,會坐在床邊看我寫作業。
燈光昏黃,偶爾有飛蟲進進出出,周圍靜謐極了,鄰居家在看電視,偶爾爆發出笑聲。我倒是覺得,黃色的燈光溫暖而明亮,木床旁的桌子,高低適合,抬頭就是格子窗,都是木制的,微風像溫柔的手,在我身旁撩動,環境非常舒適。
偶爾奶奶會提醒我,“你看那蟋蟀!那是你爺爺回來看你了。”當時我瞪大了眼睛,看著蟋蟀蹦來蹦去,覺得既然是爺爺的話,我就不能再隨便抓他了。
“只有蟋蟀嗎?那蜻蜓呢?其他的小動物呢?”我突發奇想,趕緊確認這個奇妙的事情,爺爺已經過時多年,當時的我卻不怎么害怕,因為奶奶在我身邊,晚上老鼠的聲音特別大,它一直在咬著木頭,很多東西都被要壞了,這么明目張膽,我聽著很害怕,所以奶奶就跑來,睡在了旁邊的床上。晚上,老鼠的聲音不減,但是我偶爾會叫一下奶奶,她就應著我。
她為什么要說這個事情,是她想爺爺了嗎?也許是純粹逗小孩子玩呢。我記得奶奶還煞有介事跟我說:“只有蟋蟀才是祖先的靈魂,是爺爺來看我們了。"
雖然說在農村,晚上都是黑乎乎的,我每次出門都得壯膽,而且和我要好的孩子不多,我在別人眼里只是學習好的孩子。但是,我意識到,我對于世界是非常好奇的,金黃的稻田、咖啡色的土路,還有到處都是水稻、椰子樹、無名的花草,還有路上碰到的熟悉的村里人,打著招呼,讓我覺得,田野里充滿了寶藏,似乎我的童年,已經擁有太多。
我仍舊茫然著,不知道農民們做的事情,有多重要,而我,似乎只是盡著一個孩子的天職,好好去玩,觀察著大自然。
奶奶會喜歡帶著我去菜園子,她一個人,只能打理很少的園子以及幾畝地,到了秋收季節,村里就互相幫忙著收稻子,在當時的農村,這是非常良好的傳統。最近的菜地,就在我經常去玩泥巴的磚廠旁邊,奶奶把東西放下之后,就開始除草松土了,然后跑到下邊的小池塘,給菜園子澆澆水。而我,對于小池塘有些擔心,怕里面會突然出現水蛇,或者水蛭,每次跟在她后頭,我輕手輕腳觸著池塘的水,趕緊就跑回來了,似乎,從來沒有在里面玩過水。
其實,小池塘水很干凈,長了很多的鳶尾花,紫色的、粉色的,不遠處就是一條土路,偶爾有車子路過。站在池塘邊上,可以望到很遠的地方,都是一望無際的稻田,我特別想知道,遠處的樹林子里有什么。我應該問過這個問題吧,”奶奶,遠處是哪里?“”其他的村子吧。“奶奶只是給了一個很平常的答案,估計她也沒有去過。
奶奶對于菜園子是很用心,我看到了旁邊的土墩上,有幾顆大葉子,中間竄出了一朵白色的花,是圓形的花球,白色的,姿態很優雅,可惜長得有點少。在都是泥巴和大蔥的菜園子里,這幾朵花,顯得特別美麗,我很開心的說,”這話真好看。“奶奶告訴我,是她種在這里的,她的心情和這花一樣,也是在到處都是臟泥巴的菜地里,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美。
女人都是愛美的,這是我對奶奶的愛美,記憶很深刻的瞬間。她穿很多破衣衫,換來換去都是那幾件,過年的時候,女兒們會給她送新衣服,或者奶奶也會去市集買新衣服,但是,花色都是那些。老人家的衣衫,似乎大家都是這么做的,大家都是這么穿的,在我看來,其實就是的確良制品,沒什么優雅美麗可言。
奶奶和我一樣,經過那幾朵花開的驚艷瞬間,我們都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美。可是,社會上很多事情,有太多的條條框框了,在我們身處那個年代,那個地方,就那么幾樣東西,大家的審美觀念非常單一,我想睿智如年長的奶奶,也是接受了這個事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