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山學(xué)校雙語部開學(xué)典禮的這一天,陽臺上突然開出一朵蓮花。
沒有任何預(yù)兆,甚至在今天之前,它的花苞也未曾向我這個日日澆花的觀察者展露。
這是一株經(jīng)歷像童話故事般曲折的蓮。
去年冬天,冬蘭作為南明派到晨山學(xué)校的第一個教師,也是唯一一個教師,孤身一人來到了休寧,在新組建的晨山學(xué)校國際部,任國文教師。
冬蘭愛自然花草,但并沒有多少種植的經(jīng)驗。我寄贈了一些水仙花球,她自己購置了多肉、蘭花,以及幾棵小小的睡蓮。
春天的時候,陳美麗受命前來開拓晨山學(xué)校雙語部。我陪同前來的時候,叮囑冬蘭要把睡蓮種在有泥的大盆里,并取走了其中一個小塊莖。
然后,另外三個睡蓮塊莖被放置在食堂門口的石槽里。
食堂很美,古典的茶室,緊靠著休陽故居,大樹和藤蔓幾乎要把天地縫合,加上那幾天連綿的春雨,讓人覺得仿佛生活在一闋半闋北宋的詞里——尚無憂憤,唯有從容與精致。
但石槽無泥,大家想必覺得,這么精致的石槽,若放入淤泥就美妙盡失了。
冬蘭問:可以放沙嗎?
我說:應(yīng)該可以,但估計有葉無花;我們贊美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可事實的真相是蓮花只能生活在淤泥里。
我為小小的睡蓮塊莖購置了一個大大的花盆,它就被安置在淺淺的淤泥里。
休寧多雨,自去年冬天到初夏,幾乎從未間斷。但仲夏起突然變臉,極少下雨。我隨手折來扦插的一枝千屈菜因為植株日益龐大,干了幾次,所幸我每次回晨山的時候,尚能挽救。
我的睡蓮慢慢由小葉換成大葉,我原本希望它在初夏能夠開花,但到盛夏,我想只能寄希望于明年了。不急,相信種子,相信歲月。
養(yǎng)花如育人,擅長者,就是能觀察、感受到花卉和孩子的每一個細(xì)微變化,不強(qiáng)行施力,但伺機(jī)而動。觀察與感受,是極其重要的。甚至你要能感受到花草的不適、喜悅以及可能的夢想。
但我居然沒有覺察這株睡蓮在炎炎夏日中孕育起的花苞,然后在這個清涼的夏末,它就突然地綻放了。
有朋友說,它開在晨山學(xué)校雙語部開學(xué)(也是開校)典禮的時刻,不會是有什么啟示或暗示吧?
我想所有關(guān)于宇宙的知識,都是我們觀察并賦予的連接。說它是晨山學(xué)校的隱喻,那也是未嘗不可的,當(dāng)然這只是詩學(xué),不是科學(xué)。
晨山學(xué)校的種子,只播種在人心里;晨山學(xué)校的綻放,只開放在人心里。
去年夏天,和江子、老魏及陳美麗、冬蘭等人,來晨山和周總、Oscar等商談。周總和Oscar希望保留IB課程系統(tǒng),我們希望不動搖南明團(tuán)隊的既定文化,所以定下了兩部獨立、相互支持的框架。但也因此,我們只能計劃小小的教室、低低的年級,甚至可以說是一切懸而未決。唯投資者和辦學(xué)者兩方都不急于贏利,甚至旨不在贏利,所以至少還有從容不迫的心態(tài)。
晨山在休寧、在黃山,就像是一輛城市的豪車行駛在寧靜但崎嶇的山路,很美,只是看上去很美。實話說,就是當(dāng)?shù)鼐用駸o論是經(jīng)濟(jì)還是觀念,除了極少數(shù)例外,基本上都是和晨山并不匹配的——全人之美課程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但我們當(dāng)初并不曾奢想那些遠(yuǎn)方的父親母親帶著孩子來休寧生活,或者陪讀。
所以,我們原本只想冒出一個小小的葉芽,告訴極少數(shù)的有緣人:在這里,有這樣的芽,有這樣的草,或者,還會有那樣的花。
陳美麗和許玲玲等人,是懷著既美好又忐忑的心,進(jìn)行著開拓的工作,且一切未知又迷茫,難免還會犯一些這樣那樣的錯。我想我自己也不可避免,或者會錯得更多。
就在這樣的言說中,我們遭遇到陌生的熟人:說是陌生,我們幾乎是剛剛認(rèn)識;說是熟人,因為我們的價值觀是如此相似,也就是說,尺碼相近。
是家長們的鼓勵、激勵、幫助,讓一間小小的一年級教室的夢想,變成三間教室的現(xiàn)實。是老師們懷著美好、寧靜、不忮不求的心,讓晨山在匯聚之初,就帶著正宗的南明教育的味道,帶著全人之美課程的氣息。
而這些孩子及其父母,來自北京、上海、浙江、安徽、河南、湖北、香港,以及甘肅、新疆……
是的,蓮花開放的這一天,晨山學(xué)校雙語部開校了,這只是巧合而已。
但如果沒有靜心播種,沒有奮力開拓,那么一朵花也不會在這個日子綻放,更何況是兩朵同時綻放的奇葩。
青銅的葉,白銀的瓣,黃金的蕊,這是我陽臺上的睡蓮,也是我心中的晨山。
(2016年9月1日于徽州晨山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