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TONGNV
她回到家里,坐在小窩的書桌旁,傻傻的對著她的地球儀發呆,不時地伸手撥弄它幾下,也全然無意。在她的意識里,有些關系是要適可而止的,包括愛情,過了可能就不會再如起初那樣美妙,現實相比于夢境總是變化多端,不可捉摸,若不是如此,她父母的關系也不至于急劇惡化,想當初,他們也是令人羨慕的一對。思來想去,她決定找她的母親聊聊天,順便告知此事。她向對面她母親的房間走去。
“媽媽,你在找什么?”舒蕪站在門口輕聲問道。
“哦,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都沒瞧見你呢,明天開學了,找一本幾年前的教案。”李良玉回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在書柜里翻找來去。
“剛回來一會,忘記與你打招呼了,對不起!”她低著頭,兩只胳膊交叉著垂在身前,十指交纏。
“沒關系,傻孩子,進來吧。”
“我來幫你找,什么樣的?”她走到李良玉身邊。
“就是一個藍皮的筆記本,你應該知道的,你用過那種筆記本。我想找出來,或許這學期可以用得上。”她邊找邊說,一雙老花眼鏡架在鼻梁上,時刻要掉下來的樣子。
舒蕪搬來一把椅子,赤腳踩在上面,她在最上面的一格瞅來瞅去,然后拿出壓在最底下的那本有些舊了的深藍色硬皮筆記本遞給她的母親:“是這本嗎?”
“嗯,就是它,四五年了,都忘記放哪了。”李良玉走到窗前,一手托著筆記本一手打開來確認。
“反正我是記得你把經常不用的東西都束之高閣。”舒蕪從椅子上跳下來有些得意。
“幸虧有你,不然還不知要找到什么時候呢?”她稍微轉了下頭對她笑笑。
“媽媽……”她看著正在認真于教案的母親,聲音呢喃。
“嗯?”李良玉似有似無地回了一聲,仍專注著并未抬頭。
“哎呀,媽媽,你別看了……”她雙手托著李良玉的胳膊晃來晃去,越發撒嬌起來。
李良玉這才有所察覺地問:“怎么了?好孩子。”
舒蕪抽出她母親手中的筆記本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后拉著她到床邊坐下來,在此之前,李良玉也順手摘掉了眼睛放在了筆記本一旁。
“我想跟你說件事……”她低頭擺弄著裙子上的腰帶,“不過,你不許笑。”
“咦,這孩子啥時候也學會羞答答的了,呵呵。”她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有些發笑。
“哎呀,說了不要笑的嘛……”她再次晃她。
“好,不笑,不笑,你說我聽。”她雙手捂住臉盡量固定表情,看著她說。
“那只青蛙向我表白了……”舒蕪轉頭看著她母親的眼睛,她從不隱瞞她。
這次,李良玉沒有笑,表情恬淡,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怎樣想?”
“我不知道,他問我可否答應他的追求,我沒有回答,一下子就跑回來了。”
“為何?你不是蠻喜歡他的嗎?”她有些不明所以。
“是蠻喜歡,但是……”
她雙手撐著床邊,仙鶴一般的兩條長腿垂在床邊晃蕩來去,眼睛直盯著腳尖。
“但是什么?”
“我并不想逾越某些關系,我只喜歡‘簡單的歡喜或者喜歡’,這樣的感覺對我來說最好不過。”
李良玉深深的理解這一點,就像當初她與舒蕪父親之間那樣,只是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很長,隨著心思表露和結婚生子,一切的一切都變了,變得無跡可尋。“想來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她想。但是只要活著,所有的關系都是要改變的,僅僅是時間的長短而已,沒有人可以在一個狀態里待的很久,如果是兩個人參與的愛情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人數越多的圈子里也就意味著變化越多,這種變化是個人無法駕馭的,人們只能掌握自己的生命或許有時候連自己的生命也無法掌握,誰說的定呢。相比于她的女兒,她更懂得生命的含義。但是她并不想打破她女兒的愿望,她希望在這樣美妙的愛情世界里,她可以舒適快樂的待得久一點再久一點,起碼要比自己待得久。
“我知道,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它比任何時候任何感覺都要美好……”她停了停,“那么,你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要如約而至的,總會有真正戀愛和結婚的那天的,你打算如何對待這些問題呢?”她很委婉并稍有試探的問她,雖然她并不想打破她的夢。
“老實說,媽媽,我還沒有想過這些,但是,如果真要談到結婚的話,我想現在或者是再過幾年我也是不太愿意考慮的……”
“這又是為什么呢?”李良玉依舊委婉,她知道她自有一番道理,這是她身為母親不愿也不想強迫她的原因。她總是那樣善解人意。
她看著她母親的眼睛,那樣深刻,她不想戳痛她的傷痕,只是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李良玉對她眼睛里的東西若有所覺,她無比感激她對自己的理解還有只字不提。她把她摟在懷里非常慈愛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很久以后,她對懷里的女兒說:“人總歸都是要面臨結婚的,但婚姻有幸也有不幸,并不是每一段婚姻都如你想象中那么不幸,你與蒲玉之間或者不是他換做別人之間的未來的婚姻永遠都不可能像我與你爸爸之間這般不幸,你會比我們任何人都幸福。我知道我和你爸爸的婚姻給你帶來很多苦惱,讓你在某段時間里陰郁難耐,這一點我表示非常抱歉,但是孩子,這并不是你的過錯,我不希望我們的不幸波及到你,讓你受到任何哪怕是一丁點不好的影響,你有自己更加美好的人生,你只需要把握自己生命的方向就行。”
舒蕪依偎在她母親的懷中,靜靜地聽她述說著。她理解婚姻之中所謂的幸與不幸,也曾怨恨過他們帶給自己的壓抑與不快,但慢慢的,她更加理解他們各自的痛苦,那種痛苦不亞于她的壓抑。很多時候,她寧愿自己更疼一些也不愿看到他們的“貌合神離”——她的刻意靠近與他的冷漠遠之離,可惜,許多事情并非寧愿可為。在她心里,她的母親是一個不管受了多大委屈、有多少悲傷都不會在自己面前吐露的人,更不會因為任何事而遷怒、疏遠自己。她為她辛苦隱藏眼淚不被自己看見感到欣慰的同時亦覺十二分的愧疚,她曾渴望她能在自己面前袒露訴苦哪怕是放肆哭泣而非獨自一人隱隱啜泣,她沒有,她要做一個稱職的母親,她要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快樂積極懂得微笑的孩子,她做到了,并且在不知不覺中做的那樣完美。“她是世間最好的母親,也是最隱忍的母親!”她認為。
“其實,每一段路不管走多遠都是會有轉折的,只看你會不會拐彎了。媽媽希望你是幸福的,任何時候我都會祝福你!”她拍拍她的肩膀,極其渴望她會有屬于自己幸福的婚姻。
“謝謝親愛的媽媽。”舒蕪轉身抱了抱她的母親。
“現在,你打算與那只青蛙如何呢?你會答應他的追求嗎?”她希望舒蕪“回心轉意”。
“維持現狀,我希望再等等……”她表情淡然。
“嗯,這樣也好,畢竟你還小。”
“對了,他曾讓我代他向你問好,我忘記說了……”舒蕪突然想到蒲玉月余前交代的話。
“沒關系,現在問好也一樣。”她笑笑。
這種現狀維持了一整年,一年里,蒲玉對她的思念絲毫不減反而更加強烈了,只是他除了默默的思念以外保持著靜止不動,他不愿意用任何動作來影響她,該來的總會來,如果不來那也是不能強求的,他不希望他與舒蕪之間因此隔閡或弄巧成拙反而把之前美好的一切都折騰的變質腐化。“順其自然。”他想。他依然按部就班的教著他的語文,同樣舒蕪也在這一年里為她即將成為地理老師而努力準備著。閑暇間,她會跑去青石橋上,望著腳下的白果河水綿延不盡,她想起她與蒲玉曾經無數次站在這座“廊橋”上,那個時候有雪,有麥田,有藍天,有白云,還有腳邊的枯草,枯草會變得再青,青草轉而又枯了,春夏秋冬,四季輪回,這里曾出現過多少對他們的影子啊!她站在橋上對著河水微笑,對著藍天,對著一望無際的玉米田微笑,像橋洞里躺著的“青衣小人”一樣始終微笑著。她走到橋洞里,拿開那塊斷裂的青磚,小心翼翼的取出她的小木偶,她想木偶的笑是對的,她母親的話是對的,自己的心也是對的,她應該遵從自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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