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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的燈光好像永遠都是這樣:黯淡、昏黃,甚至有些壓抑地照在餐桌上。女人望著一桌幾乎沒動過的飯菜,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接著又夾起一塊,直到一盤肉見底,她才停下碗筷。等她抬起頭,臉上早已滿是淚水。
也許是過于悲傷,女人這次沒有很快起身收拾碗筷,她閉上那雙已哭紅的眼,耳邊一遍遍回蕩著先生的那一句:“溫嵐,飯都做不好,這個家要你還有什么用?”
她可悲地想:原來于先生而言,她在這個家里只是一個做飯的角色。可明明接送孩子的是她,陪孩子寫作業(yè)開家長會的是她,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的是她,回家看望老人的還是她。可如今因為一盤肉被她炒咸了,先生竟然直接撂了這么一句話后,就帶著兩個兒子出去吃了。
“溫嵐,飯都做不好,這個家要你還有什么用?”其實這句話并不是她第一次聽到,沒結婚前,她的父親就已經將這句話不知說了多少遍。
女人的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家里被她擦的能反射出光的地板上。她開始想念起母親來,想念那個在她七歲就消失了的母親。
在她七歲的時候,有一天起床后發(fā)現,家里到處找不到母親的身影,面對她和弟弟的追問,父親解釋說是因為母親不愛她們,不要她們了。可在她的印象中,母親是那么溫柔,經常將她和弟弟摟在懷里講故事,怎么會不愛他們呢?
但是她對母親的記憶并不多,她只記得母親在這個家里永遠是忙碌的,忙碌到沒什么時間陪自己和弟弟玩。往往天還沒亮母親就已經開始起來準備著早餐,然后收拾屋子、洗那仿佛永遠洗不完的衣服,她的眼中一直是母親佝僂著的身影和忙碌的后背。
但讓她記憶深刻的是母親一直尊敬地稱呼父親為:先生。小小年紀的她不懂,一臉天真地問母親:為什么不像別人家那樣直接喊父親名字?母親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后告訴她:嵐嵐,媽媽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活成媽媽的樣子。
母親消失后,她就代替了母親的角色。只有七歲的她,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知道怎么買菜、怎么做飯、怎么照顧好弟弟、怎么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在這個家里,她逐漸不再是一個女兒、也不是一個姐姐的角色。
她還記得有一次放學后,十一歲的她提著一袋從菜市場買回來的菜時,一雙細嫩的手被沉重的菜勒出了深深的紅痕。但她還是帶上圍裙拿起菜刀熟練地切好了一盤又一盤的菜。將炒好的菜剛端到桌上,父親嘗了一口便“啪”地摔下手中的筷子說:“肉怎么這么咸,鹽不要錢啊?”兩個弟弟很有眼色立馬附和道:“真是太難吃了,姐姐做飯一點也不好吃。”
實際上她也不知道那盤肉到底有多咸,在她很小時候有次聽到父親大聲呵斥母親說:“許書樺,你一個女人家家,在我們家就是保姆一樣的存在,你吃什么肉?”然后她就看到母親低著頭,將夾起來的肉放進了父親碗里。也就是從那時起,她也不再吃肉。
“溫嵐,飯都做不好,養(yǎng)你有什么用?”那一天,父親放下碗筷撂下這句話后,便起身帶著兩個弟弟一起出去吃了。
如今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她有些悲哀地發(fā)現:她還是活成了母親的樣子,活成了母親不愿意見到的樣子。
這種現狀到底從結婚后多久開始呢?應該是先生升職為大學教授、她生下兩個孩子后吧。先生說不習慣家里有外人,于是她便承擔了家里的一切內務。從早晨起床就開始不停忙碌,按時按點接送兩個孩子,收拾著家里衛(wèi)生,洗那永遠都洗不完的衣服。她時常在家里被擦干凈的可以反射出光的地板上、明亮的玻璃前都能看到自己忙碌的身影。
先生越來越忙,她也越來越忙,在先生的早出晚歸中,在她日復一日的操勞家務中,他們的關系越來越遠,她離這個家也越來越遠,如今已經遠到先生帶著孩子出去吃飯時,絲毫沒考慮到她,仿佛在這個家里,她的角色早已不再是一個妻子、一個母親。
隨著一陣開門的聲音,先生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三個人脫下衣服胡亂地扔在了沙發(fā)上,玄關處的鞋子也被脫下來后扔的亂七八糟。
“溫嵐,我們都出去這么久了,你在家里卻連碗筷都沒收拾,這個家,你到底還想不想呆了?”先生瞪了一眼坐在餐桌旁還在發(fā)愣的她,語氣里絲毫沒有半分溫情,即使已經看到她哭紅的眼,也沒有半句安慰。
“溫嵐,你哭什么?一天天真是矯情,趕緊給兩個兒子洗洗,把碗筷收拾好后,再把我那件襯衫熨一下,明天研討會要穿。”先生說完這句話便進了臥室。
她聽話地起身,收拾好碗筷,又給兒子們洗了澡。將兒子們帶回房間時,她使勁地吻了吻兩個兒子的臉,然后熨好了先生的那件白襯衫。
做完這一切,她拿出手機,沒有絲毫猶豫定了一張機票。
第二天,父子三人洗漱完后習慣性來到客廳,卻發(fā)現空蕩蕩的餐桌上什么都沒有,男人的手機適時地收到一則短信:先生,不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