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壹默了然
老韓是我的老板，在上海工作了十一年，今天他就要離開上海回澳大利亞了。
我和司機送他到浦東國際機場，畢竟做了他多年的特別助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舍。在他即將踏入安檢口的時候，我們互相擁抱道別。
回公司后，望著空空的辦公室，我不禁回想起和老韓在一起的日子。
01
老韓是個澳大利亞籍韓國人，公司里都叫他Steven，老韓是我私下給他取的名字。
11年前，老韓被M集團派遣到上海，擔任中國區總經理。若干年后，我在美國某藤校碩士畢業，恰逢M集團校招管理培訓生，我順利應聘入職。先在美國公司實習了一年，接著被派往上海，擔任老韓的特別助理。
我的老家在安徽安慶，女朋友畢業后也來了上海，兩家父母都希望我們能在上海安家落戶。我很珍惜這份工作，因為它能幫助我實現留在上海的愿望。在沒見老韓之前，我已經做好了“老板虐我千百遍，我待老板如初戀。”的悲壯準備。
初見老韓，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會以為他是個比較講究的中國人。他是個非常愛干凈的人，常年的高管生涯，更是讓他養成了注重儀容儀表的習慣。一年四季穿著筆挺的西服襯衫，打著質地精良的領帶。每天早晚像女人一樣用洗面奶洗臉，隔三差五敷個面膜，兩周理一次發。
老韓之前的幾個助理都是漂亮的女孩子，本來么，助理這工作女孩子干也比較合適。但是老韓在澳大利亞的妻子不干啊，那些女助理都被她設法趕走了，搞得老韓再也不敢招聘女助理了。
在這種背景下，我作為他的首任男助理，承載著她妻子的意愿，很有使命感地粉墨登場了。
02
老韓是個很和藹的人，工作中善于傾聽員工的意見，沒有一般老板的跋扈。他也是個挺幽默的人，工作之余挺喜歡說笑話的。
經常聽他說起，上海這邊的工作節奏還是比較快的。他在澳大利亞時，一到下午4點多，辦公室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清潔工就開始拿著拖把圍著他的腳底拖呀拖，毫不客地地明示他下班了，可以走了。而在上海的寫字樓里，晚上8點依然燈火通明。
他也曾開玩笑說，自己這張亞洲臉，在上海沒有歐美臉泡妞的先天優勢。和歐美籍同事坐在新天地喝酒，女孩們會對他們拋媚眼，對他則視而不見，都以為他是中國人。
和老韓熟了，他也會講起自己的身世。8歲那年，他跟隨父母移民到澳大利亞，在那里完成了上學、工作、結婚生子等人生要事。妻子也是個韓裔，在墨爾本做音樂老師。
老韓有兩個女兒，都遺傳了媽媽的藝術細胞，大女兒拉小提琴，小女兒專注舞蹈。每當聽老韓說起他們一家四口，我腦中就會浮現出這樣一副畫面：夏夜的澳大利亞，窗外涼風習習。墨爾本的一棟高檔別墅里，男女主人喝著咖啡，吃著精致的茶點。旁邊，一個女孩拉著悠揚的小提琴，另一個女孩隨著提琴聲翩翩起舞。
幾年后的一個晚上，我跟老韓在日本京都出差，他接到女兒的電話，然后異常興奮，激動地對我說：“今天我們慶祝一下。”
我想，這么晚了，什么事情這么重要，我們要到哪兒去慶祝呢。
因為人生地不熟，加上時間也不早了，老韓就帶我到酒店大堂的餐廳，要了幾瓶冰啤酒坐下，拉著我邊喝邊聊至深夜。原來，他的大女兒以全額獎學金考上了“音樂界哈佛”——茱莉亞學院，老韓不能跑回去祝賀，只能在異國他鄉以這種方式寄托思念和祝福。
03
老韓半年回去一趟，她妻子也是半年來一趟上海，等于夫妻倆一個季度相聚一次。奇怪的是，每次她妻子來上海，老韓總要忙不迭地安排出差，要不就是安排連日開會。其實這些事情明明沒那么緊急，完全可以延后再處理。她妻子特地漂洋過海來探親，結果都見不上他兩面，住個兩三天就走了。
我們私下揣測，他是不是跟妻子關系不好。別的像他這么常年駐外的高管，很多都拖家帶口的過來，他卻一直孤身一人，住在喜來登的長包房里。
他到上海的這些年間，正是國內樓市大漲的時期。那會兒，上海市中心的房子均價已過8萬，眼見著鳥不生蛋的郊區都漲到3萬了，老韓也動了在上海置業的念頭。
一天下班時分，他對我說他想看房，讓我幫忙安排下。我聯系了幾個做外銷房的中介，開車帶著他從浦東到浦西，從市區到郊區，前前后后花了兩個月的周末，老韓終于看上了聯洋國際社區的一套房子。
那是個新加坡開發商旗下的樓盤，小區的物業管理非常完善，業主的層次也比較高，聽說胡歌就住在里面。
眼見著就要簽約了，這事不知道怎么傳到了他妻子的耳朵里。妻子一個越洋電話質問他：“為什么要在上海買房？”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放棄了購房。
結果幾年后這房子翻了一番，老韓錯失良機，提前退休計劃擱置。
04
有一天上午，司機神神秘秘湊到我跟前，悄悄對我說：“老板剛才讓我陪著去銀行取了50萬現金，整整裝了一個小行李箱。”他不無夸張地用雙手比劃了一下行李箱的大小“然后叫我開車回公司，我問要不要送他，他說不需要，自己叫了輛出租車走了。”說完對我眼睛眨巴眨巴，一副盡在不言中的樣子。
我猛然想起，一向注重儀表的老韓，前天額頭上突然包扎了塊紗布。問他怎么了，他說不小心被門撞了一下。后來我又聽到他神神秘秘接了幾個電話，加上司機說的這50萬，幾個細節連點成面，讓我不由浮想聯翩。
他到底碰上什么麻煩事了？
人都是有八卦心的，我也不例外。雖然心里疑問滿滿，但是助理的身份警告我，只看該看的，只說該說的，不該看不該說的一律裝聾作啞。
這事也就悄無聲息地過去了，老韓臉上的傷不幾日就好了，一切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幾個月后，集團公布了老韓調回澳大利亞分公司的文件。據說，是亞太區總裁Robert親自下的調令。
05
老韓就這么事先毫無征兆地回澳大利亞了。
后來我才知道，老韓當初取的50萬現金是給小三的。那是個外地大學畢業來上海的姑娘，跟了他三年多，從來沒有主動向他提出過什么要求，不要求金錢，也不要求名分。不過老韓會時不時給她買點禮物，她也會欣然收下。
老韓曾想給她買一套房子，后來由于老婆的反對，沒買成。
某天那個女孩說她突然想通了，覺得跟他在一起沒什么意思，向他提出分手。真正相愛過的人，分手都很難漂亮。那次他們發生了點小爭執，女孩失手推了老韓一下，老韓一個趔趄，額頭磕在了柜子角上，破了。
兩人最后一次見面，就是老韓取50萬的那天。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不想電子轉賬留下痕跡。女孩始終沒開口問老韓要過錢，老韓主動給，她也收下了。后來女孩再也沒有接過老韓的電話。
這事不知怎么又被老韓的妻子給知道了，我真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長了千里眼順風耳，怎么什么事都瞞不過她。她直接找到了亞太區總裁Robert，要求把老韓調回澳洲。
Robert和老韓也是多年的朋友兼同事了，兩個男人特地見面長談了一次。完后，老韓接受了Robert的建議，答應調回澳大利亞公司做總經理。
現在的我，依然留在上海公司，只是再也沒有見到過老韓。
新滬族故事系列：
（1）她到底還是單身了
（3）嫁給了小市民的外企女神
（4）既然二婚留不住
作者：壹默了然，中文天秤女，文字音樂控。文字里詩意，煙火中成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