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外篇卷14田子方詩解1天虛葆真容物正己規(guī)矩從容目擊道存
題文詩:
田子方侍,坐魏文侯,數(shù)稱谿工,文侯問曰,
谿工子師?子方曰非,吾之里人,稱道數(shù)當,
故而稱之.侯曰然則,子無師邪?子方曰有.
曰師誰邪?子方答曰:東郭順子.侯曰然則,
夫子何故,未嘗稱之?子方曰其,為人也真,
人貌天虛,緣而葆真,清而容物;外物無道,
正容以悟,而使人之,邪意也消.吾也何足,
以稱之焉?子方出矣,文侯儻然,終日不言,
召前立臣,語曰遠矣,全德君子,始吾也以,
圣智之言,仁義之行,為至高矣,聞子方師,
吾形懈怠,而不欲動,吾之口鉗,而不欲言.
吾所學者,直土梗耳,魏為我累.溫伯雪子,
適齊舍魯.魯國人有,請見之者,溫伯曰否,
聞魯君子,明乎禮義,陋知人心,吾不欲見.
至齊反舍,于魯是人,其又請見.溫伯而曰:
往蘄見我,今蘄見我,是人必有,以振我也.
出而見客.入而嘆也.明日見客,又入而嘆.
其仆問故,溫伯曰吾,固告子矣:中國之民,
明乎禮義,陋知人心.昔見我者,進退成規(guī),
成矩從容,若龍若虎,諫我似子,道我似父,
是以嘆也.仲尼見之,而不言也.子路問曰:
吾子欲見,溫伯久矣,見之不言,為之何邪?
仲尼答曰:若夫人者,目擊道存,不用聲矣.
【原文】
??田子方侍坐于魏文侯(1),數(shù)稱谿工(2)。文侯曰:‘谿工,子之師邪?”?子方曰:“非也,無擇之里人也(2);稱道數(shù)當(4),故無擇稱之。”文侯曰:“然則子無師邪?”子方曰:“有。”曰:“子之師誰邪?”子方曰:“東郭順子(5)。”文侯曰:“然則夫子何故未嘗稱之?”子方曰:“其為人也真,人貌而天虛(6),緣而葆真(7),清而容物(8)。物無道,正容以悟之(9),使人之意也消(10),無擇何足以稱之!”子方出,文侯儻然終日不言(11),召前立臣而語之曰:“遠矣,全德之君子,始吾以圣知之言仁義之行為至矣。吾聞子方之師,吾形解而不欲動(12),口鉗而不欲言(13)。吾所學者直土梗耳(14),夫魏真為我累耳!”
【譯文】
田子方陪坐在魏文侯旁邊,多次稱贊谿工這個人。文侯說:“谿工是先生的老師嗎?”子方說:“不是,只是我的同鄉(xiāng)。講說大道常常恰當在理,?所以我稱贊他。”文侯說:“那么先生沒有老師嗎?”子方說:“有”。又?問:“先生的老師是誰呢?”子方說:“是東郭順子。”文侯說:“可是,?先生為什么沒有稱贊過呢?”子方說:“他為人真誠,具有人的體貌和天一樣空虛之心,隨順物性而保持真性,心性高潔又能容人容物。人與事不合正道,他端正己之儀態(tài)使自悟其過而改之。我哪里配得上去稱贊他呀!”子方出去后,文侯表現(xiàn)出若有所失的神態(tài),整天不言語。召呼立在面前之臣對他說:“太深遠玄妙了,真是一位德行完備的君子!起先我認為仁義的行為,?圣智的言論是至高無上的。我聽到子方講述其老師的情況,我身體松散不愿動,口象被鉗住一樣不愿說話,對照我所學的東西,只是沒有生命的土偶而已!魏國真成了我的累贅啊!”
【注釋】(1)田子方:姓田字子方,名無擇,魏文侯之師,魏之賢者。魏文侯:名斯,戰(zhàn)國初年魏國君主。(2)數(shù),多次。谿工:人名,魏之賢者。(3)里人,同鄉(xiāng)之人。(4)稱道:講說大道。數(shù)當:常常恰當,合乎道理。(5)東郭順子:魏之得道真人。東郭為其住地,以往地為號;順為其名,順子是尊稱。(6)真,?真誠。天虛:心象天一樣空虛。(7)緣:順,隨順物性。葆真:保持真性不失。(8)清而容物:心性高潔而又能客人容物。(9)物無道:人與事不合于道。正容,端正己之儀態(tài),悟之:使人自悟其失而改之,不加辭色。(10)意:惑亂背道之心。(11)儻然:若有所失的樣子。(12)形解:身體松弛懶散。(解,通懈)(13)鉗:鉗住,口鉗:曰象被鉗住一樣,懶于開口講話。(14)直:只是、僅僅是。土梗:甲土木做成的偶象,沒有生命之物。
【原文】???
溫伯雪子適齊(1),舍于魯。魯人有請見之者,溫伯雪子曰:“不可。吾聞中國之君子,明乎禮義而陋于知人心(2),吾不欲見也。”至于齊,反舍于魯,是人也又請見。溫伯雪子曰:“往也蘄見我(3),今也又蘄見我,是必有以振我也(4)。”出而見客,入而嘆。明日見客,又入而嘆。其仆曰:“每見之客也,必人而嘆,何邪?”曰:“吾固告子矣:中國之民,明乎禮義而陋乎知人心。昔之見我者,進退一成規(guī),一成矩(5),從容一若龍,一若虎(6),?其諫我也似子(7),其道我也似父(8),是以嘆也。”仲尼見之而不言。子路曰:?“吾子欲見溫伯雪子久矣,見之而不言,何邪?”仲尼曰:“若夫人者(9),?目擊而道存矣(10),亦不可以容聲矣。”
【譯文】
溫伯雪子往齊國去,途中寄宿于魯國。魯國有個人請求見他,溫伯雪子說:“不可以。我聽說中原的君子,明于禮義而淺于知人心,我不想見他。”?到齊國后,返回時又住宿魯國,那個人又請相見。溫伯雪子說:“往日請求見我,今天又請求見我,此人必定有啟示于我。”出去見客,回來就慨嘆一番,明天又見客,回來又慨嘆不已。他的仆人問,“每次見此客人,必定入而慨嘆,為何呢?”回答說:“我本來已告訴過你:中原之人明于知禮義而淺于知人心,剛剛見我的這個人,出入進退一一合乎禮儀,動作舉止蘊含龍虎般不可抵御之氣勢。他對我直言規(guī)勸象兒子對待父親般恭順,他對我指導又象父親對兒子般嚴厲,所以我才慨嘆。”孔子見到溫伯雪子一句話也不說,子路問:“先生想見溫伯雪子很久了,見了面卻不說話,為何呀?”孔子說:?“象這樣人,用眼睛一看而知大道存之于身,也不容再用語言了。”
【注釋】(1)溫伯雪子:人名,楚國之得道者,或為莊子虛擬之人名。(2)陋:淺陋。(3)蘄(qí):通祈,請求。(4)振,啟發(fā),或作救解,救己之失。(5)這句意思是:見客時行禮無不合乎規(guī)矩。(6)若龍若虎:形容動作儀態(tài)蘊含不可抵御的威武氣勢。(7)似子:如同兒子對待父親,形容宣言規(guī)勸時態(tài)度之恭順。(8)道,同導,引導、指導。(9)若:如。夫人:此人、這個人。(10)目擊而道存,用眼睛一看而知大道存之于身,無須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