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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的天氣帶來滾滾的熱浪,鋼鐵水泥做成的城市猶如一個大蒸鍋,悶和熱,簡潔明了的概括了這個城市的夏天。路旁的樹葉早都蒙上了灰色的塵土,哪有半分的綠色可言。樹上的蟬無力的鳴叫著,應該是渴著了嗓子,清脆的聲音終于離開了它,短暫的安靜。
旅館外幾乎看不到什么人,偶爾有輛汽車駛過,便帶起一陣塵土,飄揚在熱浪滾滾的空氣之中。旅館內也沒有幾個人。
旅館很陳舊,是上個世紀的建筑,正是哥特式流行時候的風格,吸引人的目的倒是完全沒問題,但確實是很古老了,使得整個旅館看起來有著一種暮年的氣質。
男人就站在馬路的對面,面對著這垂垂老矣的建筑。厚且黑的大墨鏡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無法得知他內心是何樣的感受。一頂鴨舌帽罩在頭上,過長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臉,一個簡易的行李箱被豎在他的身旁。這一切便是這旅人的全部家當了。
他終于決定進入這家旅店。
跨過馬路,推開那扇環形的門,便進入到這陳舊的房子之中。很順利的辦好入住手續,一切都沒有問題,他拖著那破舊的箱子,轉身進入房間,留下侍者孤單的在空蕩蕩的前臺上。
他太疲憊了,對于休息的渴望無比強烈。反鎖好門,關上窗戶,旅人這才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脫去外套,開始洗澡。
順手帶上浴室的門,轉了兩圈,他才放心的打開閥門,任由清爽的水蓄滿整個水池,涼意侵入了身體,他才有了絲絲的睡意。靜靜的躺在水池之中,體會著這許久未曾有過的感受,他突然笑起來。這笑很含蓄,是滿足的笑,卻也是勉力的笑,但終究不是滋潤的笑。即使只是這樣,他也很享受這樣安靜的時刻,躺在水里的時刻。
他睡著了,躺在那水池之中,安穩的睡著了。第一次沒有做夢,他覺得很舒服,畢竟于他而言,能夠不被夢打擾那會是件很幸福的事。就那樣,他躺在那里,直到饑餓難耐。
他從不出門,不走出旅館的門,連那間房間的門也從不走出,他如彌諾陶洛斯一般,日復一日的把自己困在房間里,從來不主動走出去。每天的日子單調而重復,吃完侍者送來的飯,便在那小小的房間之中踱步,來來回回,不曾厭倦。有時候他也會突然驚恐無比,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樣,趕緊躲到被子下面,一躲便是好幾個時辰,渾身都是悶出來的汗水,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房間永遠黑著燈,無論夜晚或者白天。窗簾也從來不曾拉開過,酷烈的陽光被一點不剩的擋在了外面,他習慣將自己置身在暗夜之中,那樣他在心里上可以獲得短暫的安慰。
整個城市的溫度越來越高,夏天心煩氣躁的焦烤著城市,悶熱已經無法被阻擋,一切都在向更糟糕的情況發展。他依然在那間小小的迷宮之中逡巡,不曾邁出一步。
男人的情況也越來越糟糕,他開始做夢,被夢打擾,他無處遁形,似乎一切都被看穿了,他的小伎倆要被識破了。男人惶恐不已,早已無法安然入睡,他蜷縮在陰暗的角落里,瑟瑟縮縮。
倦意無時無刻的都在向他涌來,可心里的執念卻讓他無法進入睡眠,夢中的景象清晰可見,終于使他的頭腦迷幻了,精神恍惚倒是件不容易的事。
他把自己放在水池之中,清涼的冷水帶來絲絲涼意,無孔不入的浸泡著他的每一寸皮膚,舒服至極。男人產生了強烈的睡意,他困倦不已,于是如第一次一般,他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終于有人破門而入,他聽到了門被撞開的聲音,男人驚恐不已,他知道,他與對方只隔著這僅剩的一扇門,這扇門是他唯一的出路,男人惶恐的看著這扇門。
可惜男人再也沒有機會去尋找他的出路了。門被輕而易舉的破開,那個人手里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男人的眼神中滿是驚恐,望著門外持槍的男人,他無法理解。那人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容,男人驚恐不已,他知道自己的躲避終于到頭了,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要掉下來了,他終究沒有機會再逃亡了,那持槍的男人戲虐的看著他,嘴角上招牌式的嘲諷笑容,然后按下了早該按下的食指,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旅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四處流血不止,明明只有一槍卻滿身都是槍洞,血液從來未流逝如此之快。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眼睛里出現星星,感覺他的臉越來越脹,終于,他的時刻到來了,直至眼前一片黑暗。
三天后,侍者在他的浴缸里發現侵泡在水里的他,他的身體浮腫,脹滿了水,顯然是失足跌入浴缸之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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