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空竹
十月底/青宛醫院
色調柔和的診室內，播放著一首舒緩的音樂。空竹坐在秋雨身邊，溫厚柔和的語調飄蕩在香音裊裊的空氣中。
“凝神，放松，注意看我的手指，任何事情都不要想，深呼吸……”
他示意秋雨閉上眼睛，隨即用右手拇指和食指，遮在他瞳孔之前上下移動著，速度越來越快。
“你很疲倦，想睡了......”
在空竹的引導下，秋雨似乎很快便進入了一種淺催眠的狀態中。伴隨著空竹幽緩的語調聲，漸漸又好像睡得有些深沉。
“你看到了什么？”
“在跑。”
“哪里？”
“看不清。”
“一個人？”
“和一個女孩兒。”
“什么樣的女孩兒？”
“……很漂亮……”
突然，秋雨那道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越皺越緊,連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起來。“刷”的一下睜開了眼猛地坐了起來，目光空洞地直視了前方片刻后，一只手緩緩地抱住了額頭。
一旁的空竹默默地看著他，待他平復下來后，遞給他一杯溫水。
“發生了什么？”
秋雨的表情顯得有些痛苦：“我能感覺到，她好像有話要對我說，但是每次一到這里，她就消失了。”
“畫下來。”
“什么？”
“以后，只要出現這樣的夢境，就把它畫下來，直到清晰為止。把糾結于心的事物從大腦中釋放出來表現在紙上，也是壓力緩解的一種方式。這樣，你會相對輕松許多。”
他拍拍秋雨的肩：“相信我，只要你愿意配合，學會讓自己思慮不停的大腦慢慢放空靜下來，過不了多久，那些糾纏了你很久的癥狀都會漸漸消失不見的。”
秋雨盯著空竹清澈透明的眼神沉思了很久，忽然問道：“你怎么那么確定我能配合你？你別忘了，我是個警察，學心理的。”
空竹面色清朗的倏然一笑：“對，但我是名醫生，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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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臺前，看著秋雨的車漸漸駛離了醫院大門。空竹出了診室，沿著一條曲徑幽長、鋪滿雜草的小路拐到了后山。
被蒼松陰翳包圍住的僻靜山坡中，隱蔽地坐落著一棟覆滿綠色植被的小屋。
他警惕地環視了一下四周，打開一個鑲嵌在樹干上的小盒子，露出里面的密碼鎖，快速輸入了一串數字。綠色的植被中“呼啦”一聲打開了一扇門，空竹閃身進去，那扇門又迅速地自動合攏了。
這是一間半封閉式的病房，房間里飄蕩著深沉而委婉的音樂。詩亦正端坐在一張病榻前，聽到有人進來忙轉頭看了一眼，清麗的臉上隨即露出了一個恬靜的微笑。
空竹走到一面緊靠山坡、半封閉的小窗臺前，倚著窗臺望著病榻上沉睡的那個瘦弱男人。
“他今天怎么樣？”
詩亦淡淡一笑：“挺好的。不過我一直很好奇，為什么他每次聽完這種音樂都會大哭一場。但是哭過之后又會變得非常平靜，睡得也很好？”
“這是一種泄壓的方式。他當年就是因為心有糾結又無處排解，才抑郁成疾的。
積郁如果長久得不到宣泄就會產生壓力，壓力過大直至超出一個人身心所能承受的極限，最終會導致出現嚴重的心理障礙，治療起來也就愈加困難。
心病需要心藥醫，對一個幾乎崩潰到生無可戀的精神病患者來說，最好的方式便是以毒攻毒。
這種音樂，最是能激發人內心深處那種深沉而復雜的情感。讓他感同身受、產生共鳴，直到無法抑制的放聲痛哭一場，慢慢將他身心內所有的壓力宣泄釋放出來。這樣或許就能夠幫助他恢復心理和生理上的平衡。
目前對他進行的這套治療方案雖然尚處于試驗階段，但能夠保持到這樣的療效，已經是很難得了。”
他低下頭，稍稍猶豫了一下又問道：“你……最近還好嗎？”
詩亦清麗恬靜的臉上跳動出一絲笑意：“還行，畢竟我也不是一個人在撐著。”
空竹了然一笑：“也對，我倒忘了。”他又望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那個男人：“不過，我覺得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心里的有些東西——也該放下。”
詩亦倏然低下頭，轉動著手里的小瓷杯，半天沒言語。
瓷杯里的半杯水，隨著她緩慢的轉動，微微蕩漾出細細的波紋。波紋中，隱隱映出她清麗，又帶著一種凝重的側顏。
空竹頓時覺得有些尷尬，轉而解釋道：“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我知道，”她突然開口道：“這些年多虧有你幫了我不少，我真的很感激。但是，這是我上輩子欠他的。
他那樣優柔性子的一個人，如果當年不是我硬逼著他進了天道，或許就不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
“那不是你的錯，沒有人能夠想到明天究竟會發生些什么。”
“我只是盼著有一天，他能夠好起來，然后說出所有的真相。至少這輩子，我心里就不會再留有任何遺憾了。”她嘆了口氣，忽然轉移了話題：“那個孩子，你見到了？”
空竹點點頭。
“他怎么樣？”
空竹抬起清澈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嘆道：“不是太好，他好像……”
他突然止住了話語，對著詩亦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起身輕輕拉開窗戶朝四下里望了望，又重新關好窗戶并拉上了窗簾：“你最近還是不要再過來了，柏青這里有我照顧，你放心。”
看到空竹一臉嚴肅的神情，詩亦鄭重的點了點頭。
窗外，蔭翳的松枝在深秋的微風中抖索著，露出了一道隱逸的身影。
秋雨站在那陰影處，低頭望了一眼手機屏幕里追蹤定位系統中閃爍的紅點。那張俊美的臉上，浮出一個莫測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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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區小吃一條街
第二天晚上，秋雨硬是拽著肖磊把他拉到了這兒，說是要請他喝酒。
幾罐啤酒下肚，肖磊帶了點醉意趴在桌上啃著雞腿。一抬頭，對上了一雙極具殺傷力的桃花眼，心里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
秋雨正支著下頜，帶著些詭異的笑看著他。
“哥，陪我，再去一趟沁水小鎮唄！”
肖磊呆了呆，腦海里立馬浮現出周劍一、藍凌和空竹對他反反復復的囑托聲。于是搖搖頭，垂下眼假裝醉了，繼續啃他的雞腿。
秋雨挨到他身邊坐下，滿臉討好道：“哥，你看啊，咱們一隊現在沒有隊長，如果我幫你把這案子給破了，那隊長的位置鐵定就是你的了。”
肖磊聞言，張了張嘴眼神亮了亮，又瞬間暗淡下去，仍舊搖搖頭繼續啃著他的雞腿。
秋雨仰起臉，大眼睛望著天空閃爍的星星眨了又眨，忽然低頭威脅道：“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告訴周局說你欺負我，讓他把你調離一隊。”
肖磊慢慢轉過臉來，張了大嘴看著秋雨，手里的雞腿“撲達”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他哭喪著臉哀求道：“小祖宗，我求你放過我吧！”而后又仔細地盯著秋雨的眼睛，滿臉懷疑地問道：
“你不會是……真的中邪了吧？”
“中邪？”秋雨覺得莫名其妙：“誰說的？”
“啊？哦那個，”肖磊撓了撓額頭繞過話去：“哼！假公濟私，你去告吧，反正我不帶你去，”他重新撿起桌上的雞腿，邊啃邊斬釘截鐵道：“要去你自己去。”
“好啊，這話可是你說的，自己去就自己去。”
看到秋雨抓起外套拔腿就走，肖磊倒慌了神，丟了手里的雞腿，兩腿一伸倒在椅背上仰天長嘆道：“子啊，快把我帶走吧！我沒法活了啊！”隨后又跳起來，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