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的威力從來不會減小,即使是在狂風暴雨之后。但是總有看起來堅強的人可以擋住一切,不過卻是在農田里。當別人都躲進屋子里驚恐的看著發威的云層和被扭的像面筋一樣的大樹的時候,豬八戒依舊在田中干活。自從三個月前聽到那個絕望的消息,他就留在他當時走到的地方—高老莊,隱藏所有的能力和法術,化作一個流離失所的人,被好心的人收養,然后就一直作為一個普通的農夫在田里勞作。
當然高老頭對這個青年還是比較喜歡的,他平時吃的不多,一個人卻可以做完家中所有的事情。雖然這個年輕人顯得有點沉默寡言,但是說話的時候還是蠻客氣的。也許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吧吧,高老頭一直這么想,看起來人還是不錯的,女兒嫁給他,應該不會受委屈。
吃晚飯后八戒(八戒?好吧,就這么叫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想起今天看到的雷公電母心中又是一陣抽搐。雖然好像已經過了好久,但是痛苦卻越加深刻。他不知道這樣折磨自己是不是可以減少自己的痛苦,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換個地方。
僅僅動用身體的力量帶來的疲勞絲毫沒有讓自己安靜下來,躺在床上總是不由得想起以前的日子。
當初幾個人在天庭一起長大,幾人同吃同睡,一起習武練功,互相切磋,互相幫助,共同進步,真是無比上進開心的時刻。那時候大家各有本事,其中裘歌擅長口技,能模仿各種聲音,無論是風雨雷電還是飛禽人言,足可以假亂真。大家在高興之余,或者辛苦之后,總是喜歡讓他來一段,他也總能來一段優美的旋律,或者新奇的音調,或者詭異的聲響,大家驚奇之余,紛紛交口稱贊。
后來一段時間之后,大家互相云游歷練。等到再次聚首時,已經是妖猴作亂,天庭興兵征討的時候。幾人還是組成一隊,在托塔天王的率領了,深入花果山,在抓獲妖猴的過程中立了大功。
回到天庭之后論功行賞,幾個人得到了一批極為難得武器。有太上老君親手打造的九齒釘耙,帶著寒冰的弓箭,握在手里就覺得充滿力量的金背大刀,充滿殺氣的琵琶。
大家對裘歌說:“球哥,你就最后拿吧。”
裘歌心里雖然不高興,還是樂呵呵的說:“好啊,你們先來。”
天蓬拿走了九齒釘耙,大家問他做什么,他說去天河梳理河道。一向謙讓的裘歌最后竟然發現,武器少一個,到他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大家都歡天喜地的拿走了自己喜歡的武器,然后一個個都去了自己的地方欣賞把玩去了,只有他失落地站在原地發呆,然后獨自走開。
天蓬心里氣不過,但是又毫無辦法,把九齒釘耙給裘歌但是對方堅決不要。天蓬無奈,雙方只好各自回家。第二天一大早裘歌的大門被敲的震天響,開門一看,原來是嫦娥,手里提著一根樹干,或者說是一棵樹,對裘歌說:“這是月宮的桂樹,被我砍下來了,拿去做個武器吧。”
裘歌驚訝的簡直說不出話來,大家都知道月宮凄清寒冷,桂樹很久才能長出一截,而她竟然直接將樹干砍了下來。
嫦娥說:“樹只是樹,哪怕是月宮的樹葉只是樹。但是人永遠是人。如果你常來玩,也許人氣好了,它長的也快了。”
感謝了嫦娥的美意之后,裘歌請魯班用這根樹干做了一根樸實無華但威力無窮的寶杖。由于珍貴的材料和出色的工藝,它比任何武器都厲害。而裘歌也經常和天蓬去月宮,在將凄清的月宮種上無數仙草奇葩,比如解語花,無憂草,共鳴樹。凄清的月宮逐漸變得繁花似錦,他們在月宮長期歡快的曲子,桂樹也飛快地長了起來。天蓬時常開玩笑地將九齒釘耙變小,要為嫦娥梳頭。
那一次相見在月宮,他們在桂樹上蕩起來秋千,當秋千向前時,他們感覺由清晨飛向正午,光線逐漸變強。薄霧中的無憂草,錦簇的解語花向后散去,共鳴樹上的猴子,樹梢的喜鵲向他們招手,隨著秋千逐漸向上,太陽越來越近,溫度也越來越高。于是兩人蕩回來,剛才的景色又倒放過來。當秋千向后時,猶如傍晚走向午夜,螢火蟲從草叢中飛出,身邊的桂花只聞而其香不見其形,進而向上,一個個星辰出現在眼前,銀河也觸手可及。只是手伸出之后,秋千就蕩了下去。
可惜美景不長,耳邊傳來天兵的聲音。天蓬出去看時,原來是有人舉報天蓬從花果山帶來一只猴子在月宮養著。如今要捉拿。而與他一起去花果山的兄弟,也都在列。他們有的急切,有的幸災樂禍,更多的是冷漠,放佛根本就不認識他。
天蓬顧不得氣惱,心中焦急,一為猴子可憐,不忍他小小年紀,尚未更事,就無辜地為妖王殉葬;二是怕連累嫦娥;三是自己心里也沒底。于是和天兵天將理論起來。開始只是就事論事,而后氣惱兄弟們的沉默,一起去的人不替他說半個字,大聲叫囂起來,半個天庭都能聽到。
但是他的爭辯毫無用處,月宮本和他無關,他還因為咆哮天庭被暫時關押。而天兵天將進入月宮搜查幾遍,只發現一只兔子,嫦娥將一條猴子尾巴交由天兵天將,并且說,前幾天的確有一只猴子在附近徘徊,圖謀不軌,她與猴子交戰一番,猴子狡猾,最后跌下云端,不知死活,只斬的尾巴半條。
天兵天將商討一番,將嫦娥和猴子尾巴帶回去復命。最終嫦娥因為英勇得到嘉獎。而天蓬因為從花果山帶妖猴進入天庭并且咆哮抗法被打入輪回。他被冰冷的箭釘在鎖龍柱上,一柄有力的刀刺入體內,挖去了他的心。在被執法官下天庭之時,他清楚地看到一把刀把一張紙釘在自己的門上,紙上寫著兩個字:背叛!
只是自己本應轉入人世,卻入了母豬的腹中。這當然不是造化弄人,背后原因他一清二楚。然后道法萬物,福禍相依,虛實相生,一切自有機緣。
八戒算著日子,那個老和尚和該死的猴子也快到了,但是和翠蘭的婚期還要等良辰吉日。估計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到了。八戒想著,如果我在這里成了親,再生個小八戒,他們總不能再逼著我去西天取經了吧。像我這樣的人,或者說是豬,就應該在這樣的地方,隨便找個人——其實都差不多,安靜的過完自己的一生。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八戒不再猶豫,他施展神通,將日子加快了十天。第二天醒來,已經是結婚的前夕。美好的夕陽很久才落下去,月牙爬過樹梢,就像她彎彎的眉毛。八戒想著,不禁笑了起來。
但是敲門借宿的聲音打破了深夜的寧靜,八戒翻了個身,低低的咒罵一句,繼續睡了。很快就聽見外面猴子的聲音傳來:“還是縮地大法好啊,這一下子加快了十天的行程,這樣才不耽誤事情啊。”
然后是一個人的聲音:“一切都有因果,那些本不該得到了,往往會加倍失去;那些本不該失去的,往往要加倍付出才能得到。”
猴子說:“時間長著呢,有得有失才精彩。”
那個人的聲音又說:“那時得到的又真的是現在失去的嗎?外面的形勢變了,一切也就都不一樣了。”
然后就有人敲門,八戒只是裝睡,望著屋頂一動不動,就像等待對自己的審判。來人終究沒有進來,在門口走了一圈出去了。
八戒想起上一次的這個時候,高老頭終于決定把女兒嫁給這個年輕人。半年過去了,八戒除了稍微多講幾句話之外,還是那副很老是憨厚的樣子。翠蘭覺得這個人比村里的好多了,八戒竟然也同意了。精神和身體上的煎熬只是讓他麻木而沒有讓他能夠真正的認清狀況。八戒那時也覺得就這樣在這里安靜的過完不知道多少年的日子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于是一場婚禮就這樣轟轟烈烈的開始準備了。但是細究起來似乎又沒有什么,只是當事人,比如翠蘭和他的老爹來媽連做夢都是笑著的。而八戒也終于可以安心的睡覺,再也不會做夢了。
如果不是那根該死的棒子在不適合的地點和不適合的時間出現,八戒也許現在正過著幸福而平靜的生活。眼看著就要成親了,突然冒出一只死猴子,桀驁不馴地看著眾人,就像看著花草樹木,倚著一根鐵棒,上面還殘留著沒有干涸的和新鮮的血跡——站在屋頂上大叫這是個妖怪。旁邊地上還有一個和尚,一身狼狽,眼神充滿了堅定。看起來一片超塵脫俗的樣子。
那個和尚先是到高老頭的面前,兩個人進行了一段毫無意義又意味深長的問答。
和尚:“他是不是比普通人厲害,顯得很不一般?”
高老頭:“是啊,吃的不多,力氣很大,一個人可以干五個人的活。”
和尚:“是不是從來不生病,身體一直很好?”
高老頭:“是啊,晴天雨天都能在地里。。”
和尚:“是不是家里的各種事情都能解決?”
高老頭:“對啊,上個月家里少了兩只雞,他晚上在山上給找了回來。”
和尚:“你村里有人能做到這個嗎?”
高老頭:“沒有,難道他真的是傳說中的。。。”
和尚:“看著他。”
大家都看著八戒,八戒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這兩個外來人。那時他已經猜到了這兩個人的來歷,猴子是那場浩劫的始作俑者,和尚則是如來的弟子。這時金光一閃,他突然變成了自己原本的樣子—豬頭人身!在一片詫異和驚恐的眼神中,他知道這樣的生活再也無法繼續,瞬間沖天而起,飛向了大山深處。
猴子緊跟著他,和尚卻用他那端莊的外表和渾厚的嗓音弘揚佛法的偉大。
即使是全盛時期他也未必是猴子的對手,更何況現在他法力失去了很多。很快他就被抓住并拖進高老莊。從一個大家羨慕的壯漢一下子變成了人人躲避的妖怪并沒有使他覺得多么受不了,經歷了那種事情的他已經不在乎這樣的小場面。
那個和尚以一種悲天憫人的樣子對他說:“你為何要欺騙善良的百姓,欺騙兩個老人,欺騙翠蘭?”
八戒平靜的看著和尚和猴子,大聲的說:“你以為你做了件好事對不對?指出了我不是人就顯得你有多么的高尚?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這么一鬧,翠蘭以后怎么辦,她家以后怎么生活?你哪只眼看到我欺騙她了?”
兩個老人不斷的退縮,一直往門口走,翠蘭伸過手來,猶豫了一下,卻突然扭頭跑了。看來注定不能再這里終老,八戒嘆了一口氣,也許西去是天意吧。
但是這一切不會再發生一遍。第二天清晨八戒推開門,高老莊的人怯生生的在大門處趴著門望著,想來昨天晚上猴子把一切都說了。猴子走進來說:“這可不是那只長著豬嘴的鸚鵡嗎?”
為什么大圣會這么說呢?這里面還有一段淵源。當初八戒他們幾個在花果山大戰中,正當二郎真君率領眾神團團圍住悟空而捉拿不得的時,太上老君拿出他的金剛琢扔下去要打大圣頭的瞬間,大圣原本是聽到風聲的,正要施展神通躲避時,聽得一聲“大圣爺爺救我!”隨后又是一聲同樣的聲音。那大圣聽得真真切切是他麾下小猴子的聲音,待要細看時,一個分神,被金剛琢打中,因此被天兵天將一擁而上擒住。
這兩句救命,一聲是一個小猴子叫的,遭受敵人圍攻時絕望中帶著期望喊出來的,第二聲卻是裘歌模仿出來的,這一聲模仿完全喊出了一只小猴子在生命垂危之際的害怕和希望,直接刺入大圣心中,因此造成他的失神被擒,而那只小猴子也生死未卜。因此他對喊出第二聲的人恨之入骨。需知以大圣的神通,只需一瞥,幾個人已經印入他的心中,再也忘不掉。雖然他不知道究竟是誰喊出來的,但是這幾個人也都入了他的黑名單。因此今天看到八戒就說他是長著豬嘴的鸚鵡。
八戒看到他也心中火起。因為去花果山剿他,所以才會救那只猴子,才會被打入凡間,投入豬胎。而嫦娥和那只猴子的現狀他一點也不知道。本來他覺得已經可以忘掉這件事情了,看到這只死猴子,以前的一幕幕一下子全都涌現到腦海里,于是兩人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抄起家伙又要開打。
三藏慌忙勸住兩人,問清兩人緣由后,先是告訴悟空猴子后來的故事,又和八戒說:“嫦娥很快就回到月宮,并收到玉帝嘉獎。后來有人向玉帝告狀說玉兔就是猴子,玉帝說一切皆有機緣,既然現在它是月宮的玉兔,那它就是月宮的玉兔。其他的休要再提。因此月宮里嫦娥和玉兔都活的很好,他們還可以一起出席天庭的各種活動。”
悟空和八戒都將信將疑,三藏也不愿多做解釋,只說這件事在天庭人盡皆知,你們后來自然會相信。隨后對高老莊的人說:“此人與佛祖有一段大因緣,如今他要去完成,所以他很快就要跟我們走了。施主還請勿念他的不是,忘卻這段善緣。”
高老莊的眾人,見識了了他們的神通,只是以禮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