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B市的演唱會,體育館門口擠滿了人,一波波熱浪翻涌著,直往身上撲。三三兩兩的女生湊在一起自拍,笑聲不斷。
梁西席捏著手上的票,坐在角落里一直望著,似乎被感染了一般,竟然也是充滿著期待。她跟著隊伍朝著座位走,比較靠前的位置,燈光暗下來,全場都被全色的光包裹著。
她旁邊的位置一直空著,幾次有人過來問,這里有沒有人,梁西席都搖頭。內場的票并不便宜,大家都對這個空位充滿著好奇,好在熒屏上出現了字幕,大家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然梁西席還不知道要搖多少次頭。
音樂響起,臺下的觀眾便跟著一起搖擺。不知道是哪一首歌,大家都拿起了手機,撥打著電話,梁西席攥著手機的手開始發白,她似乎明白了那晚她一直掛斷的電話承載著莫生多大的希翼。
她顫抖著手機按下了熟記于心的電話,這個號碼梁西席一直往里面繳費,她不想讓這個號碼停機,更不想在某一個夜晚被陌生的人接起,她只想這個號碼一直屬于莫生。
她開心不開心都會往里面發短信,只是從未有人回復。
梁西席的心思都用在打電話上,除了開場的幾首歌有好好聽外,剩下的時候都在打著電話,制藥電話無人接通被掛斷,她就重新播。
一直到手機提示沒電,舞臺上還在唱著歌的五月天,舞臺下還在揮舞著熒光棒的觀眾,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梁西席整整一個半小時都沉浸在手機里。
最后一首歌唱完,大家都忙著朝著舞臺靠攏,再到人潮散去,梁西席的手機徹底關了機。她像個被搶去了玩具的孩子一般,把手機捂在胸口,難過地蹲在地上,哭得難以自已。
“莫生莫生,我來看你最愛看的演唱會了,你聽到了嗎?真的真的很好聽。”
空蕩的體育場,梁西席細碎的哭聲都被放大了好幾倍,好一會兒,她才堪堪地站起身,伸著手擦著模糊的眼睛,再抬開手就看見面前站著一個人。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揉得本就紅腫的眼睛更紅了。
“西席,你回來了。”
頭頂的大罩燈正好打在了兩個人的頭頂,比起夜晚路燈下的光芒,此時面前的人連額頭上突起的一個小包都能清晰地看見。
她從來沒有想過能在這里遇見陳柯,這樣的狹路相逢,勇者也未必勝得了,以至于她只能落荒而逃,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在陳柯把手伸過來想要碰到她的時候,快速的轉身想要跑,卻被陳柯抓住了手臂。
兩個人坐在體育館有著一定距離的餐館,夜很深了,但餐館里人仍舊很多,剛剛在體育場看演唱會的人也坐在一起,演唱會的熱情仍舊沒有散去,并且比入場前更是激動。翻著手機的照片,壓抑著興奮小聲的尖叫著。
相比較,梁西席他們這桌,十足的安靜。
等著上菜的過程,梁西席一直望著窗外,她不敢把目光落在陳柯的身上。
兩個人并不像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談著過去的事情,或者說,他們做不到。
陳柯轉著手里的杯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杯的邊緣,“大學生活和想象的一樣嗎?”
“還好。”聽到陳柯這么說,梁西席無比確定他已經知道了她從未去過法國的事情。
陳柯也不去追究著問,直接把話題轉向了自己,“你還記得宿舍老大嗎,他軍訓之后喜歡了一個姑娘,姑娘沒答應,他又喜歡另一個姑娘,也沒答應,他換著喜歡了好幾個,沒有一個答應的。現在老大出現在哪里,姑娘們就再也沒出現過。”
“哈哈,他還不如只喜歡一個呢。”
“是啊,現在整個系里都管他叫摧花大盜,他走過的地方,再也沒有姑娘干出現。”
梁西席笑著聽。
“宿舍里的老四也夠萌,每天就知道看書,兩耳不聞天下事的那種,有一次上課遲到了,他走進教室之后,望著全班基本誰都不認識,說了句走錯了出去了,不一會兒開門又進來說,我沒走錯,我記錯了。當時班上的同學都笑得不行。”
“還有宿舍的老二,他每天的日常就是抱著手機聊天,不知道多少次直接撞在門上,怕手機沒電,每次電量還剩百分十70的時候,立刻滿屋子找充電線,而且打電話從來不帶耳機,掛了電話,手就酸的完全抬不起來,他女友……”
陳柯說到這里突然頓住了,梁西席也難得把頭轉過來,開始低著頭望著桌面,窗外一輛車開過,地面微微輕顫,水杯里的水跟著顫動,和著梁西席心里的節拍。
老三就是黎舟的男友,兩年間,她與陳柯一直都有著莫名的聯系,原來與陌生人之間,根本不需要隔著六個人,有時候一個就夠了。
陳柯頓了頓接著說,“我一直都很好,拿了好幾次獎學金,上一次參加比賽居然還得了獎,當著班干部。”
他每說一句,梁西席都在心上說一句“我知道”,這些話她在黎舟的口中聽過,在他們學校的貼吧上看到過。
“寢室都在嚷嚷著讓我帶他們去吃飯,老大真的超能吃,除了換女友就是吃的愛好。”
直到服務生把菜端上桌子,陳柯才頓住了話題,他伸著手遞到梁西席面前一雙筷子,在她終于抬頭望向他的時候,柔聲說著,“西席,我出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蘊含了太多的意思,梁西席捂著眼睛,腦海里的記憶像扯著膠卷帶一般,滾動著。一幕幕的血紅全部撲向了她。
梁西席像受了驚的小鳥一樣,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推拉椅子的聲音,打破了隔壁桌激烈的嬉鬧聲。
她們把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她,那一刻,梁西席渾身冰冷,如同重歷那個煙花四濺的夜晚,她站在天臺,望著樓下那群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么多人,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人起死回生。
這一次,她反應更快,在陳柯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直接沖出了餐廳。夜晚的街道上,除了來回的車,基本看不到行人。
身后的步子跑了起來,梁西席也跟著跑了起來,在馬上過馬路的時候,被追上來的陳柯抓住了手臂,一個回身,就撞進了他的懷抱。
梁西席用力地掙扎,伸著手去錘陳柯,可陳柯的力氣遠比兩年前更大,始終無法掙脫開。
“陳柯,讓我走吧。”梁西席垂下了胳膊無力地說著。
陳柯手上的力度絲毫沒有松懈,而是微微彎著腰,看著梁西席的眼睛,認真地說著,“西席,我們并沒有錯,當初是我不夠勇敢不能夠果斷的做出選擇,對我們的懲罰,兩年已經足夠了。”
她們用兩年來緬懷和愧疚,還有多少個兩年能夠用來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