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第七章 是非
第二年的春天,當布谷鳥傳來第一聲鳴叫時,院子里的桃花也在溫暖的陽光里,逐漸綻放。那些粉紅的花蕾,星星般點綴在褐色的枝椏上,顯得嬌嫩而清新。楊柳的心,仿佛也跟著逐漸柔軟起來。
工廠里的生活,經(jīng)過一番艱難摸索過程之后,已經(jīng)逐漸適應。她開始習慣了自己雙手的粗糙,即使每晚她依然會用護手霜,但周而復始的勞作,使她曾經(jīng)白嫩而細膩的雙手,如今就像她的心一樣,布滿了斑駁的痕跡。她曾經(jīng)在撐不下去的時候,便會想起丈夫,想著他以前在外面打拼,一定比她更辛苦,但丈夫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說過一句苦,卻還要承受著她的牢騷與不滿。每當想到這里的時候,她總是又悔又恨自己的自私,于是,便卯著勁地干活,雙手仿佛又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日子在平靜中緩緩流逝著,時間終究是一劑最好的良藥,晨起暮落的每一天,仿佛都是一種無聲的治愈。楊柳慢慢地又變得飽滿起來,她的眼神恢復了昔日的明亮,白皙的皮膚,散發(fā)著自然的光澤。她常常在干活的時候,隨意地扎著馬尾,但那豐滿的高個子,卻又是車間里一道最美麗的風景。常常惹的一些男人,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靠著。她總是極力保持著淡然,保持著距離。但心里不時地會想起從前,想起木匠的無情,還有那些男人。于是,她的心仿佛又被浸泡在冰雪里一樣,漸漸地僵冷。而夜晚,她總是抱著手機,卻不敢再看大強,她不愿再讓悲傷延伸。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清晨的露珠一樣脆弱,再也經(jīng)不起打擊了。唯有看到女兒的時候,她的心便一再地柔軟而酸楚。她不知道自己如今為何變得內(nèi)斂起來,但她喜歡這樣靜靜地數(shù)著日子流逝,靜靜地任時光撫平她的創(chuàng)傷。
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楊柳的身邊,開始又漸漸熱鬧起來。這不光是一些男人喜歡圍著她轉,也有一些年長的熱心人,想著為她做媒,車間主任楊姐便是其中一個。這天中飯后,楊姐便來到她的身邊。
“楊柳,你如今的情況,日子也難啊。”大姐一來便說著讓人心酸的話。
“嗯,姐,你有事嗎。”楊柳一邊干活,一邊疑惑地看著她。
“楊柳,有沒有考慮過再婚。”大姐盯著楊柳,但眼神里閃爍著一絲憐惜。
楊柳沉默著不回答,但她的眼淚突然像斷了的珍珠一樣,簌簌地落在深藍色的工作服上。
“柳,你咋了”大姐立即拉住了楊柳的手。
“姐,我如今啥也不不能想。”楊柳抽噎地說著實話。
“姐知道,姐理解你,那我去回絕了對方。”楊姐緊緊地握著楊柳的手,眼圈也漸漸地紅了起來。
那天傍晚下班后,楊柳去街中心買日用品的時候,無巧不巧地正好碰見了無賴阿奇。
“呦,這娘們現(xiàn)在越來越漂亮了”阿奇對著她大言不慚地說著。
楊柳不看他一眼,繞著他走了過去。
“楊柳,要不今晚我過來,你給我留著們。”阿奇不死心地對著她的背影說著。
楊柳趕緊買好日用品,極力保持著鎮(zhèn)靜,看也不看阿奇一眼,便再一次從他身邊經(jīng)過。她知道青天白日之下,阿奇不會對她怎樣,但她沒看到阿奇眼里露出來的貪婪,和一絲陰險。
那天晚上,當她看著女兒整理好作業(yè)之后,娘倆準備睡覺時,院子里卻響起了敲門聲。
“誰?”她大聲問著,外面沒有聲音。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便收拾著準備睡覺。
“篤篤篤…”外面再一次響起了敲門聲。她開始有點警覺起來,但她想著也許是熟人,但為啥不出聲呢。她遲疑著,不敢去開門。但敲門聲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著,讓她突然沒來由地火了。
她猛地打開門,一看阿奇像鬼一樣地站在門外。她沒想到他白天說的話是真的。
“你來干什么?”她想把們關上,無奈阿奇比她快了一步,一只腳已經(jīng)踏了進來。
“楊楊柳,你跟了我吧,額。”阿奇渾身冒著酒氣,瞇著醉醺醺的雙眼,借著屋里的燈光,一把抱住了楊柳。
楊柳忍著害怕,拼命地掙扎著。
“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她怕女兒聽到,便壓低著聲音。
“喊吧,我未娶你未嫁,咱倆是合法戀愛。”無賴阿奇此時完全露出了本性。
“你 你…”楊柳氣的渾身顫抖,她雙手用力地去抓阿奇的臉,但阿奇畢竟是男人,迅速地抱住她的雙手,欲圖把臉湊上去。
楊柳此時能動的只有雙腿,她用盡渾身力氣,猛地用膝蓋去撞阿奇,也不知道撞到了他哪里,她聽到阿奇的一聲慘叫,隨后,阿奇馬上松開了她蹲了下來嗷嗷慘叫著。
她馬上轉身進屋里,拿出很久前準備好的一根棍子。
“你滾不滾,再不滾,今晚我打死你。”她渾身顫抖著,雙手死死地抓著棍子。
朦朧的微光里,阿奇痛的酒已經(jīng)完全醒了,他臉色慘白地不斷咬著牙齒,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像極了鬼一樣。只是楊柳已經(jīng)完全忘卻了恐懼,她此時只想讓阿奇趕緊消失。因此她也瞪著大眼睛,任頭發(fā)散亂著。兩人在黑暗中對峙了幾分鐘后,阿奇大概緩過來了,便站起來狠狠地瞪了楊柳一眼。
“你等著,臭娘們。”他咬著牙,從齒縫里飄出一句話。
“滾”楊柳邊說邊舉起了棍子,阿奇趕緊抱頭逃出了院子。
她立即關上了院門,隨后慢慢地走進屋里。她的雙手冰涼,全身仍然在顫抖。她捋了捋頭發(fā)之后,便走到女兒的房間,看見女兒已經(jīng)熄燈入睡。她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便癱坐在床上。久久地難以讓自己平靜。
她又一次打開手機,看著大強的照片,她不斷地用手撫摸著大強的臉,眼淚又開始洶涌而出。
“大強,我怎么辦 怎么辦啊。”她由開始的壓抑到后來的嚎啕大哭,完全忘記了周圍。
“媽媽,你怎么啦?”女兒睡眼惺忪地蹲在她身邊,看著她。
她抬起紅腫的雙眼,才知道女兒被她的哭聲吵醒了。她猛地抱住了女兒,依然哭泣著。
“媽媽,你別難過,我好好學習,等我再長大一點,你就不用這么辛苦了。”女兒雙手擦拭著她的眼淚,安慰著她。
“嗯嗯”她不斷點著頭,依然緊緊地抱著女兒。
母女倆就這樣相互依偎著直到深夜,楊柳才平復下來。她趕緊讓女兒去睡覺,女兒卻不放心地說要和她一起睡。她心里閃過了許多安慰,女兒就像一根支柱一樣,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動力。這些感覺暫時也替代了剛才的恐懼和巨大的孤獨。
在黎明破曉之前,她與女兒同時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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