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楊柳因懼于阿奇的無賴個性,又不愿看到他那張丑陋的臉,便開始不再去橋墩聊天了。
一天深夜,睡的正酣的她,被一聲巨響驚醒。
“”誰”她下意識地叫出來。但周圍除了夏蟲的低鳴,并未出現異樣的聲音。她似乎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詭異,便猛地坐起來打開燈,只見朝南的窗戶,有一扇玻璃窗已被砸了一個洞,透過破洞,她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色,仿佛正猙獰地盯著她,讓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她一下子想到了阿奇,只有他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按他的個性,說不定以后還會出什么幺蛾子呢,她開始后悔自己那晚不該那么沖動。如果不是大頭解圍,或許她那晚又會成為村里的一個笑話。楊柳懊惱地想著,頓時睡意全無。她走到另外的房間,看到女兒仍然熟睡著,便安心了不少。于是,她坐在女兒的身邊,呆呆地看著窗外,直到天空開始慢慢泛白。
連著幾夜,楊柳都感到了膽戰心驚。她怕阿奇會再來。但想到平日她和阿奇并未有任何交集,再說倆人一個住村東,一個住村西。說不定阿奇已經忘了那晚的事。這樣想著,她懸著的心稍微放松了一點。
這一晚,她百無聊賴地摁著電視頻道。忽然,窗外有個人影一閃。她的心瞬間又懸起來。她顧不得披上外套,立即打開門追了出去,黑暗中,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的盡頭。
她不由地心里“咯噔”了一下,這個身影,看起來像極了大頭。
第二天,她送好女兒便決定去找大頭。她知道大頭一人住在后山的山腳邊。大頭是個光棍,聽說很多年前,他父母在世的時候,也算是有錢人家。那時大頭也才二十出頭,人也老實。有不少媒人為他介紹,但大頭都一一拒絕了。誰也說不出原因。有人猜測他生理不正常,有人說他本來就是個傻瓜,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后來父母相繼去世。大頭的家,也漸漸沒落了。平日里靠打點短工,一人渡日。
楊柳走到后山,看到一縷炊煙,正緩緩地升起來。時至盛夏,青山被大片的蒼翠覆蓋著,陽光已經早早地落在樹尖上,天空顯得高遠,幾朵薄云,就像水中的魚兒一樣,浮游在湛藍的天空里。大頭的家,掩映在大片綺麗的色彩中,仿佛置于世外桃源一樣。
楊柳被眼前的風景吸引住了。多年來,她住在村莊中央,從來沒這樣仔細地欣賞過大自然的風景。她沒想到這個她從來不正眼瞧一下的光棍,竟然住在這么幽靜的地方。她發覺自己緊繃的心竟慢慢放松下來。剛才所有準備好責罵大頭的話,仿佛已經消失了一半。她和大頭并不熟悉,甚至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如果不是那晚他為她解圍,她都不會正眼看他一眼。她想不通昨晚如果是大頭,他為什么會在晚上出現在她家附近,難道那晚砸玻璃的也是他?一想到這些,楊柳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她不由地快步走向了他的家。
“大頭,你出來”她站在他家門口大聲喊他。
“汪,汪,汪。”一只大黃狗猛地從屋里竄出來,對著她使勁地叫。
她不由地抱住頭尖叫起來,她平生最怕的就是大狗。那時候,大強為了讓她不感到寂寞,建議她養一只狗陪伴她們娘倆,她死活不同意。
“畜牲,閉嘴。”大頭走出來大聲呵斥著大狗。
大狗看到主人發怒了,便向他搖了搖尾巴,嗚嗚叫了兩聲便回到了屋里。
“楊楊柳姐,別別別怕。你找我有有事啊。”大頭走到楊柳面前,一雙大手有點無措地不知往哪兒放。
楊柳捂著還在砰砰亂跳的心,睜圓了一雙好看的大眼睛,瞪著大頭:“我問你,昨晚你是不是在我家附近。”她開門見山就問,不愿和他廢話。
大頭用手抓著后腦勺,臉漲的有點紅。
“是不是你。大頭,我招你還是惹你了,你要這樣暗中捉弄我,砸我家的窗。”
“不,不,不是,楊楊楊柳姐。”他一急,說話更結巴了。
“不是你還是誰,昨晚我明明看見是你在跑。”楊柳想到自那晚砸窗后,自己連著幾晚心驚膽顫地沒睡好過,卻又沒地方訴說。她以前只要一有事,大強就會哄她,開著手機視頻安慰她。想到這里,她不由地感到一陣傷心。眼淚便“唰唰”地往下流。
“楊楊楊柳姐,你你聽我說。”大頭看到楊柳哭了,便慌忙一五一十地承認。
原來,自那晚他們鬧事以后,大頭也知道阿奇不會放過楊柳。第二天看到楊柳不去橋墩,他便在橋墩乘涼后,回家時特意往楊柳家繞,正好看到阿奇鬼鬼祟祟地往她家砸窗戶。他便也抓了一塊小石頭,借著月光,狠狠地向阿奇擲過去。不知被砸中了哪里,朦朧中他看到阿奇抱頭像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后倉惶地撒腿就跑。
“那你當時還看到了什么?”她紅腫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問。
“后后后來,你開燈走到窗窗口。”
“哦”她的聲音已經沒有了開始的憤怒。
“這這這幾晚,我每天都都會去你你家附近看,看看,阿阿奇應應該不會來了。你你放心吧。”大頭的臉上,被陽光照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楊柳盯著他第一次仔細地看著,他蓬亂的頭發像雜草一樣,眼睛低垂著不敢看她。一張臉在陽光下看起來黑紅黑紅的,大概長年在戶外干活的原因。他的手臂仿佛特別長,每次見她,總是不知往哪放。穿著一件破舊短袖的他,看起來卻結實而健康。
“那,那我錯怪你了。”說罷她也不聽他說什么,便轉身走了。但她隨后發覺自己竟也結巴了一下,便不由地“撲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