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個人只要好好活著,就足以拯救某個人。”熒屏里的張魯一望著王凱憂郁地說。
高浩林看到這里,拿出了手機,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墻紙。他是一個足球運動員,這是一張他和他最好的兄弟舉著上一年杯賽冠軍獎杯的合影。獎杯隔著屏幕依舊能發出金色的光芒,在電影院的一片漆黑下,顯得更加耀眼。
時間僅僅過去一年,可是世事卻變化了太多。高浩林的好兄弟,已經與他,與這個獎杯,與這支球隊,與這個世界天人兩隔。他叫希爾森,英格蘭人,是這個球隊里唯一一個外援,隊友們關系都很一般,除了高浩林。希爾森在隊中司職前腰,傳球十分了得;而高浩林則是球隊里的強力中鋒,兩個人在比賽中的配合很默契,幫助球隊連續三年拿下了國內杯賽的冠軍。他們二人漸漸地也成為了要好的朋友,盡管希爾森的中文還不是太好,但是他們已經達到了不需要語言就能與對方溝通的神奇境界。直到去年,奪冠的那個夜晚。球隊舉行party,高浩林和希爾森在一同駕車去參加的路上出了車禍,高浩林重傷,希爾森則搶救無效,在異鄉的土地上離開了這個繁華的世界。
高浩林看著熒幕中為數學題狂躁,暴怒,自卑,企圖自盡的張魯一,眼前都是自己一年以來的影子。他整整休養了半年才從病床回到球場上,身體狀況已是大不如前。希爾森的去世更是對他沉重的打擊,沒有了這位最佳隊友給自己送出的精準傳球,他在場上就像一架沒有航向的戰機,在重重云層間幽怨徘徊,見不到哪怕一絲的銳利。復出半年以來,他沒有取得過一個進球,全國最強中鋒的名號逐漸成為了無數球迷的笑柄。而高浩林自己,在這漫天遍地的口水中,也丟失了尊嚴,負面新聞層出不窮,比如數次被記者拍到喝得酩酊大醉,漫步在曾經出車禍的那條街上;比如訓練中抱怨隊友的傳球不到位而拳腳相向。又比如,今天,在這個明天即將迎來關系到能否出線的小組賽最后一場比賽的關鍵時刻,他竟然選擇來到這里看電影。
他用胖了一圈的手指輕輕地擦拭著手機墻紙,擦拭著那個人高馬大,藍眼睛黃頭發的英格蘭人,掉下了幾滴燙燙的眼淚。“哥們兒,把亮度調低點行嗎?”后面的一個小伙子很不滿地說道,高浩林沒有答話,他把帽檐拉低了一些,戴上了墨鏡,放下手中的爆米花,起身離開了電影院。
第二天的比賽,教練依舊相信高浩林,將他排進了首發名單。可是,他的表現卻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緩慢的移動步伐,無力的身體對抗,大口大口喘氣的他與這塊充溢著激情,活力,血性的綠茵場格格不入。終于,在下半場被對方后衛輕松擠到后,他似乎再也起不來了,他仰望著湛藍的天空,藍得像希爾森的眼睛。他聽到了場邊換人的聲音,嘆了口氣——終歸是要下場了吧。
然而,走下去的卻是前腰小趙,而換上場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一個穿著10號球衣,人高馬大,藍眼睛黃頭發的英格蘭人——“希爾森!他回來了!”解說員高聲喊著他的名字,現場觀眾對這位久違了的球星送上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高浩林不敢相信,但是他沒有時間去考慮真假,距離比賽結束只剩下20分鐘了,換句話說,距離這支三連霸的衛冕冠軍在小組賽被淘汰出局也只剩下20分鐘了——不過,這對于這對曾經大殺四方的組合來說,綽綽有余。希爾森向高浩林微微一笑,伸出了一個大拇指,高浩林則用拳錘了錘自己右側的胸口——這是每次希爾森助攻高浩林進球之后他們兩個人會做的手勢。
而這一次,只不過是把進球放到了后面。10分鐘后,希爾森輕巧地過掉了一名防守球員,面對夾擊,用外腳背送出了一記寫意的傳中球,沒有人預料到這個詭異的傳球路線——除了高浩林,他應聲趕到,打進了一個非常漂亮的頭球。就這樣,三連霸的衛冕冠軍在第四冠的道路上涉險過了第一關。然后在這對組合的帶領下再次勢不可擋地殺到了決賽,高浩林也終于瘦回了原來的模樣。
決賽前夕,希爾森找到高浩林商量戰術,兩人研究很久,收獲頗豐。在臨走的時候,希爾森看著高浩林,微微一笑,說了一句他最熟悉的中文:“高!加油!”高浩林也說了一句他最熟悉的英文;“Hillson, fighting!”
第二天的決賽,當球員準備入場的時候,高浩林怎么都找不到希爾森,只在他的更衣柜里發現了一件他的10號球衣。他想起了張魯一的話,“有時候,一個人只要好好活著,就足以拯救某個人。”他看著球員通道前那個耀眼的獎杯,決定將希爾森的球衣穿在里面,套上了自己的球衣。隨后挺了挺腰板,闊步走進了球場。
“現在比賽已經打到補時階段了,雙方的比分是1比1,衛冕冠軍這邊,高浩林帶球突破,哎,他起球了,這個球禁區內有隊友嗎???”解說員聲嘶力竭地喊著,“給到后點,有隊友,還是高浩林!頭球!進啦!天哪,你敢相信嗎!他把球傳給了三秒后的自己,太漂亮了,你敢相信嗎!”進球后的高浩林脫掉了自己的球衣,露出了希爾森的10號戰袍,他瘋狂的慶祝著,拳頭錘擊著自己右側的胸口,這是一個殺手的高姿態,他殺死了對手,殺死了比賽。
賽后,高浩林把獎杯舉向了湛藍的天空,藍得像希爾森的眼睛。